01号的脾气古怪，他刚来到研究院的时候你把他先送到隔壁研究海洋动物的实验室养了会，你这边的实验室太小，不适合海妖活动。
结果01号一醒过来就在那边大闹特闹，那边的负责人快把你办公室的电话打爆了。
等你急匆匆赶过到的时候，海妖却安安静静没有半点要闹的意思，深蓝色的竖瞳直勾勾盯着你的眼睛，不得不说，海妖的眼睛确实具有蛊惑性，你似乎能从01号的眼睛里看到你穿着白大褂冷静的身影。
这不太可能，距离太远了，你比较相信科学，而不是自己的眼睛，毕竟你眼花的概率可比光折射扭曲的概率高多了。
你语言天赋不算好，听不懂海妖的语言，平时也没有戴翻译器的习惯，01号叽里咕噜说半天，你除了敷衍点头外没什么表示，你的多年的实验经历告诉你，不要和实验材料产生太多的联系。
不过单从肢体语言你也能看出01号是一只狂傲任性的海妖。
你觉得01号单纯是欺软怕硬，他可能以为你身上一直带着麻醉试剂，其他人没有，所以你一离开他就张牙舞爪，你一回来他就安静待在水里呢喃你听不懂的语言装乖巧。
你们实验室对生物福利很重视，自然不会像黑市一样用特制链绑着01号，而是把他放到专门的实验室里。
进到这个实验室的正规流程是穿防护服，消毒，然后操作设备进行相关样品采集，避免受伤。
流程是流程，现实是现实，当你穿着防护服进到里面，然后“欣赏”到01号危险愤怒的模样的时候你就知道，这傻得没救的海妖没认出你来。
果然你把脸露出来后，01号就平静了下来，藻蓝色的长发被他遮掩性地挡住脸，你甚至从他支支吾吾的模样看出一丝尴尬意味。
唉，有时候你会想，这么傻的海妖会不会影响实验结果啊。
你请假的这几天，不出意外的，01号又闹起来了，像一个小孩子一样，01号的年龄在海妖里算刚刚成年，你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能请他的家长吗？
01号弄坏的仪器加起来还没有拍卖会上你花的零头多，你叹了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
你来到实验室走流程消了个毒就直接进去了，01号触手表面和墨汁粘液带有毒性，所以在水箱前还会有两三层透明防护板，这种厚度隔绝下你不穿防护服也没事。
你进去的时候，01号正百无聊赖地玩他的头发，藻蓝色的长发被他拿了一撮缠绕在手指上，松开又卷起，这个水箱对于他来说过于狭小了，他的触手蜷缩着挤在防护壁上，玩头发成了他唯一的消遣。
01号脸色淡淡，浓密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这种阴影在水波中扭曲着，带着一种冰冷的危险气息，他的嘴角微抿看上去已经厌倦了这种无聊的玩闹，这张非人妖异的脸上露出这种恹恹的神情时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当然你最先注意的是他的触手，他下半身张扬肆意的触手正死死缠绕着几个可怜的机械，你没记错的话这些机器就是助手提到过的设备。
怪不得小助手那么难过，原来这几个设备是新的。
你进到这个空间的瞬间，01的视线就直直锁定你，他的虹膜泛着幽异的蓝光，不对，这股蓝色似乎还带着些许冷调的幽绿色，这倒是一个新发现，01号看上去很惊讶你的到来。
他放弃了指尖可怜的头发，以及那倒霉的新设备，调整了原本慵懒盘踞的姿态，一个侧身整个躯体贴在防护壁上，这个角度你能将他完美的身体尽收眼底，他的眼底的惊讶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怒气，嘴角微向下撇，你一瞬间竟能读懂他的意思:他在生你的气。
你想起海洋馆的人鱼表演展，里面的人鱼是由人类扮演的，开展的时候演员们就会像01号这样贴着壁，只不过01号这位演员不太专业，给你甩脸色，你被这个联想逗笑了。
01号看见你笑了，不知道又在脑补什么，背过身不再看你。
01号这个样子不像是助手说的狂躁期，反而像是小孩为了找存在感搞出来的恶作剧，看来没什么大事。
而且现阶段的实验顶多用到点01号的皮肤组织，01号就算不配合也没事，麻烦的是他把设备弄烂了，得重新申请才行。
你这样想着，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和笔，拉开一边的椅子，正好捋一下今天要做的实验。
她怎么又在看那个破东西？她为什么不理我，01号有些生气，防护壁被他故意撞出闷响，他用余光悄悄观察不远处的黑长发女人，她只是专注地写着他不懂的东西，漆黑的瞳孔平静得近乎残忍，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他。
明明这几天突然消失的是她，她就这样把他丢在这个无聊狭小的破地方，还不允许他生气吗，这些穿白衣服的人把乱七八糟的东西丢进来把水都弄脏了。
01号以为她不是这样的，他以为你也喜欢他……
01号垂着眼，似乎在回忆过往，船边，黑发女人，暴雨。
你有种不好的预感，01号太安静了，有句话说的好，孩子静悄悄八成是搞事。
你抬起头，01号背着身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你是学生物的，但说实话，你养的动物很少有活的，大多数情况养着养着就死了，即使是严格按照饲养标准养，你养的动物也只是维持在一个勉强活着的状态。
比起养动物，你更擅长解剖动物。
从某种意义上养死动物一直是你的心结，你的导师告诉你，养动物的时候不要总是盯着它，要慢慢来，让动物适应你的存在，而不是强制出现在它的生活里。
你觉得导师说的对，所以在养01号的时候你很小心，一天只来看一次，生怕给养死了，即使你知道海妖的生存能力很强，但，万一呢？
你看，万一来了吧，但凡正常点的海妖都不会安静成这个死样子，你站起身，观察着01号，完了，真出问题了，01号这种风吹草动都要瞟两眼的海妖，这时候居然没有半点察觉你的动作。
你犹豫着轻轻敲了敲防护壁，闷响声不算大声，但足够让01号注意到。
01号应该是听到了，你不太确定，毕竟他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触手，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注意他，可能都会忽视掉。
你又敲了一下，有点无奈，你还是第一次养海妖，可惜了，网上没有《海妖饲养指南》售卖，不然你绝对买一本回来。
水波晃动，01号终于慢吞吞转过半张脸，他的长发随着水浮动贴在他的脸庞，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是大发慈悲施舍般看了你一眼。
你知道01号听得懂人类的语言，你斟酌了一下语言，思考着怎么和一头海妖聊天培养感情，说实在，01号被买回来后，你就见过他几面，每一次都是听说他狂暴把设备砸了又或是恶趣味的把人吓晕了，你赶过来后，他又老老实实看着你。
你有种自己养了一只会闹的宠物，而你是那个收拾烂摊子的主人，所以你和01号可以说没有交流，小助手在实验室待的时间都比你久，你思考了一下，第一次聊天是不是应该打个招呼，你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你好？”
01号听到了你的声音，微微侧着头，似乎在疑惑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好吧，你也觉得有点怪，不过，这是社交的其中一个环节，你笑了笑，不慌不满做了个自我介绍，当然，只是你的名字而已，你的身份和实验你一点都不会多做介绍。
01号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个人类大部分注视他的时候冷冰冰的，这时候又突然对他笑，她笑起来和海妖不一样，浅浅的，淡淡的，却有说不出的鲜活和温度，这样近的距离，01号似乎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可01号靠近这个人类的时候，就会发现面前有一面碍眼又碍事的东西将他和人类隔开了。
01号记得这个人类身上的温度，从她手上传来的独属与人类的温度让他记忆深刻。
01号只是一只刚成年的海妖，成年后的海妖就要学会自己去寻找自己的领地生存，01号比较叛逆，在还没有成年的时候他就尝试离开同族的庇护，他喜欢在大海里穿梭，欣赏海里胆小的生物害怕他的神情。
他第一次见你是在一年前，那时候你和拍卖会上一样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黑色的长发随意扎低，你倚站在甲板边眺望远处的海平线，黎明前的海平线介于蓝黄之间，晕出的光线照射在你的脸上格外温暖。
你的长相不笑的时候偏冷，或许是你刚睡醒的缘故，眼睛蒙着一层淡淡的湿气，不明真相的人第一眼看到你，总觉得你在哀伤着什么，其实你只是在思考等下要吃什么。
01号显然是误会的前者，海妖的情绪很淡，但他看见你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人类在难过，造成他这种错觉的或许是你微颤的睫毛，又或许是你忧郁的眼神，也可能是你指尖沾上的淡淡湿意的海水。
总之01号那一天跟着你们的船走了很久，在一个你看不见的海面下盯了你很久，在01号的视角里，微蓝的波光似乎为你的黑发打上了一层梦幻的冷光，他就这样看着你直到你走进了船里。
在你走后，01号浮出海面，他非人的竖瞳始终凝视着你刚才的位置，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把他自己的手伸了出来，在光线下看了很久，他喃喃道：“人类的手指怎么会这么好看？”
01号那时候就在想，人类手指的温度和他的温度一样吗？
你不知道的是01号那天之后就一直跟着你的船队，可惜的是，01号之后并没有如他所愿见到你，你最开始出了一次甲板后再也没有出去过，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比起在外面吹风你更想待在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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