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的土匪头子常同学行使了属于他纪律委员的权利。
常则成了纪律委员的这件事在七中飞速传播。有的教师知道了，在办公室里也是你一句我一句的，但廖思诚的回复总是“我相信他”。
当然，常则的时间比从前紧了不少，既要训练又要被廖思诚捉着赶进度。
这天常则照样去了一楼办公室。
走廊上很热，不过刚出办公室，他才爬了一层楼就感觉到了，蒸腾的热气一直缠在身边，空气黏热又干燥。
午休铃刚响过，走廊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接着就是九班班长扯着嗓子的骂声："我操！谁他妈在走廊上撒弹珠？！"
常则抱着刚从廖思诚那儿领回来的习题册，老远就看见八班和九班的人已经怼在了一起。
刘希正拦在中间当和事佬，结果被两边同时推了个趔趄。
"怎么回事？"常则挤进人群，习题册差点怼到胡惟一脸上。
"九班的孙子说我们班使阴招！"胡惟一气得耳朵通红，指着地上几颗彩色弹珠，"这他妈明明是从他们班后门滚出来的！"
九班班长捂着摔青的膝盖冷笑："放屁！我们班谁玩这种小学生玩意儿？"
常则低头看了眼地上五颜六色的弹珠，突然想起早上杨年呈给大家看新买的"彩虹弹珠收藏套装"。
他转头看向教室后门，果不其然，杨年呈正扒着门框往这边偷看，对上常则视线后立刻缩了回去。
"行了。"常则刚想把习题册往胡惟一怀里塞，"多大点事..."
话没说完，九班一个刺头突然推了把张启夏："八班就会耍阴招！"
张启夏被推得踉跄两步，后背撞到了墙上，闷响一声。
常则眼神一沉，习题册"啪"地掉在地上。
"你他妈——"
他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拳头刚举起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所有人瞬间僵住。廖思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走廊尽头，表情还是淡淡的，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 ，鼻梁上的镜框丝毫没有降低他的颜值，反而就那么看着，倒在他身上可以寻出玩味的意思。
"继续。"廖思诚的视线缓缓落在常则身上，"我看看今天医务室收几个。"
常则的手慢慢松开。九班刺头咽了咽口水，灰溜溜地往后退。
"弹珠是杨年呈的。"常则面对着几步远处的人，补充道："但确实不是故意撒的。"
躲在门后的杨年呈哼哼唧唧，嘴里面不住的嚷着："常哥你卖我！"
廖思诚走过来，常则注视着。
廖思诚弯腰捡起一颗粉色弹珠对着光看了看："午休结束前，我要看到走廊上所有弹珠消失。"他顿了顿，"顺便，九班班长去医务室看看。"
常则撇撇嘴，他压着声音半恼的样子，烦躁的啧了一声。
“我没下手…他去什么去…”
廖思诚看了看周围的人，人群散得比下课抢食堂还快。
常则蹲下来捡习题册，廖思诚垂眸看着他，慢吞吞的说道：“…脑子有内伤。”
…常则的动作一怔，他抬头看向身旁的人。
他没听错吧？廖思诚刚在说什么？他是不是在内涵那人？
我去…常则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伪装的太假。
廖思诚抿唇笑了笑，很轻的一声。
"笑个屁。"常则把本子合上，抬头看见廖思诚正弯腰帮他捡最后一颗弹珠。
那人修长的手指捏着翠绿色的玻璃珠，在阳光下像块透亮的翡翠。
"接着。"廖思诚把弹珠抛给他，"下次打架，记得先把作业放好。"
弹珠落在掌心，还带着点什么温度，常则将弹珠揣进裤兜，他看着廖思诚的侧脸“哦”了一声。
傍晚的训练场被夕阳染成橘红色，常则正在跑第三组400米间歇跑，钉鞋踩在跑道上发出"嚓嚓"的声响。
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到塑胶跑道上，瞬间被晒得蒸发。
"最后一圈！加速！"教练的哨声刺耳响起。
常则正要冲刺，操场广播突然响起滋滋的电流声，接着传来广播站女生轻快悦耳的声音："下面是高一（7）班练芊同学点播的《喜欢你》，送给高二（8）班班主任廖思诚老师..."
等等，给谁？！
前奏吉他声响起的那一刻，常则差点绊到自己脚。
场边突然爆发出一阵怪叫，八班那群闲得蛋疼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溜达到了操场，正扒在铁丝网上看热闹。
"卧槽！"陈诏的嗓门压过了广播，"老廖的桃花运！"
同样刚跑完一组的毛楮停了下来，喘着气和常则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毛楮睁大了眼睛。
常则喘着粗气停下脚步，扯起T恤领口随便擦了把脸。他渐渐听清广播，表情丰富多彩。
“嗤，什么人都看得上。”常则平平淡淡的蹦出一句话，情绪非常“稳定”，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胡惟一正挂在铁丝网上起哄，裴晓徊在他身后守着。
“吵死了…下来。”
“你少管！”胡惟一回头瞪了他一眼。
裴晓徊没说话，他看着胡惟一的背影，眯了眯眼，阳光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常哥！"杨年呈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那个练芊是不是上次给你送水的学妹啊？"
常则皱了下眉，他瞥了眼和别的体育生攀谈的教练，走到铁丝网边上："谁？"
"就那个双马尾！"刘希挤眉弄眼，"人家这是曲线救国啊，追不到你就追你班主任..."
广播里的女声正唱到"喜欢你，那双眼动人"…
常则觉得这太阳晒得人发晕，是的，晒的他不想睁开眼，希望是幻觉。
追就追，追到手算人家有实力…
他抓起矿泉水浇在头上，冰凉的水流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无聊。"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继续训练。"
毛楮应了一声。
胡惟一突然凑到裴晓徊耳边说了句什么，裴晓徊笑着回了一句，胡惟一的表情变酸，抬手就推了把裴晓徊。裴晓徊也不恼，不怕死的继续开着玩笑一样，应该又是谢宇晗的事。
常则看着打闹的两人，他忽的就想起中午廖思诚帮忙捡玻璃珠，还讥讽了句九班班长的模样，真是…常则懊恼的皱了皱眉。
他拧开瓶盖又灌了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常哥，"张启夏小声问，"你走神了？"
"热的。"常则把空瓶子捏得咔咔响，"再废话你也来练。"
——窗外蝉鸣渐弱，应该是叫的倦。夏日的晚风卷着窗帘轻轻晃动。教室里灯光明亮，后排几个男生围在一起，裴晓徊正懒洋洋地转着笔，胡惟一瘫在椅子上，脚蹬着前桌的横杠，嘴里叼着根棒棒糖。
常则就坐在胡惟一后面的座位。
现在是课间，但没几个人想去外面。
廖思诚待在后排的位置上，他垂眸看着教辅，只是不知道看进去了几成。
“常则！”苏畅突然从前面蹦过来，手里晃着一瓶亮晶晶的指甲油，“试试？”
常则正翘着椅子往后仰，闻言差点栽过去，他皱眉，很是不爽：“这什么玩意儿？熏死了！”
“哎呀，就涂一个！”苏畅不死心，伸手就要拽他，“你看叶子都涂了！”
廖思诚抬眸看向他们，这群学生是仗着和熟络后敢在面前…廖思诚想着常则那表情，他一声不吭的低头，眉头微挑，很快又压下去。
杨叶晴正坐在旁边画画，闻言抬头，晃了晃手里的水彩笔，笑眯眯的：“我这个没味道，要不要？”
常则一脸嫌弃：“老子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怂了？”胡惟一转头斜眼看他，棒棒糖在嘴里转了个圈，“怕被廖老师看见？”
“放屁！”常则一脚踹向他椅子，胡惟一灵活一躲，结果撞到甫钰文的桌子，甫钰文正低头算题，被震得笔尖一歪，抬头看着胡唯一，语气哀怨：“胡惟一！我导数写歪了！”
“关我屁事！”胡惟一理直气壮的回过去。
苏畅趁机一把抓住常则的手腕：“就两根！两根行了吧！”
常则挣扎：“松手！老子揍人了啊！”
“你揍啊！”杨叶晴笑嘻嘻地凑过来，水彩笔已经拧开，“反正你打女生会被廖老师罚抄《中学生守则》。”
常则：“……”
结果就是——
他被苏畅和叶子一左一右摁住，强行在左手无名指和小拇指上画了两道歪歪扭扭的蓝色水彩。
“靠！”常则黑着脸甩手，“这什么鬼东西？洗得掉吗？”
“洗不掉~”叶子笑得狡黠，“除非你用卸妆水。”
常则：“？？？”
前排的刘希回头看了一眼，立刻爆笑：“常哥！你这手以后还能打架吗？别一拳头挥出去，人家以为你戴美甲！”
“滚！”常则没好气吼了一嗓子。
教室另一头，廖思诚听到动静抬眸，视线扫过来，正好看见常则一脸不爽地盯着自己手指上的蓝色痕迹。
两人目光一碰，常则下意识把手往桌底下一藏。
廖思诚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没说话，低头继续写字。
就这样，后面几节晚自习，他常则不知道是怎么在廖思诚的身边坐下去的。常则同学时不时走神去看自己的指甲。
…然后偷偷把两根手指甲藏进手心，攥紧拳头。
——廖宅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电视里播着晚间新闻，声音调得很低。
今天是廖克行和孟恬他们回来的日子。
他们刚进门，外套还没脱，就听见厨房传来“哐当”一声。
是常则把水杯重重搁在料理台上，水溅了一手。
廖思诚从书房探出头：“怎么了？”
常则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语气不耐：“没事。”
本来孟恬回来，他应该是有点…好吧，很愉悦的，但是现在不了。
廖克行淡淡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上楼了。
孟恬犹豫了一下，小声对廖思诚道：“思诚，你爸今天有点累，你们早点休息。”
廖思诚抬眼看过去，他只是点头：“嗯，知道了阿姨。”
等两人进了卧室，常则才从厨房晃出来，往沙发上一瘫，长腿一伸，差点踢翻茶几上的果盘。
可恶，孟恬居然没有先找他说话，明明这么久没见！
廖思诚坐到他旁边，顺手扶稳果盘：“看谁不顺眼？”
常则斜他一眼：“明知故问，你爸。”
廖思诚失笑：“又怎么了？”
常则皱眉，憋了两秒，突然冒出一句：“他克我。”
廖思诚：“……？”
常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就是气场不合！懂不懂？他一进门，老子连水都喝不利索。”
廖思诚沉默几秒，他忽然说：“那我们搬出去住。”
常则猛地扭头：“我们？！”
廖思诚神色如常，拿起遥控器调低电视音量：“嗯，对。”
常则瞪着他，半天没憋出一句话，耳根却莫名其妙发烫。
他猛地站起来，抓起外套就往玄关走：“……我回去了。” 没有犹豫。
回去，回奉净小区。他要回去看看…
这突然的动作让廖思诚一愣，反应过来后的廖思诚也没拦，只是在他拉开门的时候，慢悠悠补了一句：“明天早上有课，别迟到。”
常则头也不回地摔上门：“……用你说！”
门外，夜风微凉，常则站在路灯下，盯着自己的影子看了几秒，突然低骂了一句，踹飞了一颗石子。
——夜晚·奉净小区1025号
楼道里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常则踩着台阶上楼，鞋底蹭过水泥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停在1025门前，顺手撕掉门缝里塞的小广告——"通下水道""家教辅导""无抵押贷款"。
动作熟练得像是做了无数次。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涩耳的"咔哒"声。
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灰尘味。
已经离开快一个月了。
他摸到墙边的开关，"啪"地按亮灯。映入眼帘的是空荡荡的客厅，连张椅子都没有，只有墙角堆着几个没拆的纸箱。
常则把钥匙往鞋柜上一扔，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锁屏上是班级群的消息轰炸。
刘希又在发搞笑段子。甫钰文吐槽数学作业太多。胡惟一发了张裴晓徊趴在桌上睡觉的偷拍，配文："班长装死中"。
他划开消息列表，最顶上是一条未读——
教书人：[房子我看了几套，离学校都不远。你要是觉得我爸在影响学习，我们可以搬出去住，辅导也方便。]
常则盯着屏幕，拇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没动。
窗外，夜风吹得树叶沙沙响，路灯的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
他磨了磨后槽牙，终于敲字：[谁要你辅导？]
发送。
两秒后，手机一震。
教书人：[那你想辅导我？]
常则："……"
他直接摁灭屏幕，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转身进了浴室。
水龙头拧开，冷水哗啦啦冲在脸上，他撑着洗手台抬头，镜子里的人耳根发红，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气的。
"操。"他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滴到校服领口，"神经病。"
客厅里，手机又亮了一下，但没人去看。
窗外的树影晃了晃，映在玻璃窗上。
——常则踩着步调下楼，夜风一吹，才发觉自己连外套都没拿。
他啧了一声，正想着要不要回去拿，抬头就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灯下，车灯亮着，引擎声低低地嗡鸣。
车窗降下来，廖思诚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他："愣着干什么？上车。"
常则站在原地没动："你怎么来了？"
"怕你迷路。"廖思诚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常则嗤笑："放屁，老子在这儿住了多少年。"
廖思诚也不反驳，只是把副驾驶的门推开一点："那上来，省得明天早上迟到。" 他接着补充，拥有足够的理由将人带走：“不然你今天睡哪儿？
常则盯着他看了两秒，最终还是走过去，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动作幅度大得整个车身都晃了晃。
车里空调开得刚好，座椅还带着点温度，显然是早就调好的。
常则瞥了一眼仪表盘："你等多久了？"
"刚到。"廖思诚挂挡，车子平稳滑出去，"给你发消息的时候就在路上了。"
常则："……"
他扭头看向窗外，街景在夜色里后退，路灯的光斑一道道掠过车窗。
过了半晌，他突然开口："你刚说的搬出去，认真的？"
廖思诚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嗯，看了几套房子，周末带你去挑。"
常则转过头："我还没答应。"
"那你现在答应。"
"……"常则又被噎住，半晌才憋出一句，"凭什么听你的？"
廖思诚轻笑一声，没接话。
车子拐过一个弯，树影婆娑间，月光漏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轮廓分明又柔和。
常则盯着看了几秒，突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操，随你便。"
廖思诚嘴角微扬，伸手调了下空调温度："这可不算我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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