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样貌在众人之中着实出众,不止石蛰他们注意到了,其他人也看到了。
王鹏大摇大摆走向青年,抬着下巴,轻慢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目光从王鹏身上缓缓扫过,一双有如朝露般澄澈的眼睛带着怪异: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嗓音清脆,如金石相击。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王鹏恼羞道,低声威胁:“青云山有我族中之人,就算你进了山门,我也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青年侧首:“那又如何?”
“你——”
“喂,王鹏——”一道嗓音忽然从旁响起。
石蛰指了指边上将目光投过来的青云山弟子,用口型说道:“禁止喧哗。”
“......”王鹏咬着牙离开了。
等人离开后,石蛰小声地说:“你没事吧?”
云清徽默默摇头。
从匿名混入试徒大会后,他就一直在等待接近石蛰的时机,刚才的人恰好给了他机会。云清徽柔和的目光看向石蛰,温声道:
“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也没做什么。不过刚才那个王鹏很是小肚鸡肠的,你以后要小心他。”
“我知道了。”
“......”顿了顿,石蛰又道:“我叫石蛰。”
漂亮的青年微微一笑:“我叫云磬。”
陆铃兰从身后窜了出来:“云磬是么?我叫陆铃兰,这是陆知棠。”
青年一一打招呼:“你们好。”
几人还想再说什么,青云山弟子走出:“午休结束,第三场测试开始,第三场测试在后山进行,我们先跟我来吧。”
众人噤声,跟随来到后山,山门口,青云山弟子又道:“这山里有许多猴子,每个猴子脖子上都挂了一个铃铛,你们四个人一组,每组拿到一个铃铛就算通过,限时两个时辰,若想放弃,捏碎木牌即可。”
“现在你们可以组队了。”
“四个人,正好!”陆铃兰飞快地说:
“那就我们四个人一队了,好么,云磬?”
“好啊。”云清徽没有意见,四个人领了木牌,向山里走去。
一路上,众人也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云清徽得知,陆铃兰和陆知棠来自同一个村庄,和石蛰是在路上碰到的,因为志气相合就一路同行。石蛰今年十七岁,来自淳安镇,陆铃兰和陆知棠来自平湖村,陆铃兰十八岁,陆知棠二十一岁。
“云磬,你呢?”
“我?”云清徽眼睫微垂,嗓音轻轻柔柔:
“我来自宁远镇,今年二十一岁。”
“哎,那你就跟知棠一样,是我们大哥哥了......”
众人一路说话,进入了山里。
“有猴子!”忽然,石蛰压低声音,手指指向左前方一棵大树的枝桠。
只见一只棕毛灵猴正蹲在那里,颈间一枚小巧的铜铃在枝叶间隙闪着微光。那猴子极其机敏,发现被注视的瞬间,“吱”地叫了一声,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灵活的棕影在枝杈间飞速窜动。
“快追!”陆知棠低吼一声,四人立刻分散开试图包抄。
石蛰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借着树干发力,猛地向上跃起,手臂疾伸,直抓向那猴子灵活摆动的长尾!然而那猴子仿佛背后长眼,尾巴灵巧地一甩,轻易躲开,反而顺势荡到另一根更低矮的树枝上,对着石蛰龇牙咧嘴,发出嘲弄般的吱吱声。
陆知棠从另一侧包抄过来,试图用外衣去罩住猴子,可那畜生速度太快,爪子一勾树干,轻盈地翻了个跟头,不仅躲开了衣服,还顺势蹬落几片树叶掉在陆知棠头上。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云清徽也从另一棵树的枝杈上悄然逼近。他看准那猴子荡过来的轨迹,双足在树枝上猛地一蹬,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疾射而出,眼看着就要抓住猴子。
但他想起方才石蛰陆知棠二人动作,在空中的手顿了顿,正好猴子勾住了更高处的一根细枝,身体借力向上猛地一缩,一条腿狠狠地踹上云清徽的背。
云清徽顺势坠下,又在地上打滚了两圈才勉强停稳。
“你没事吧?”石蛰跑上来扶起他,恨恨地说:“那猴子太狡黠了!”
云清徽板着脸,深沉地点了点头。
那猴子戏弄了四人一番不说,还发出吱吱的叫声,引来了附近的其他猴子。
三四只、七八只……越来越多的灵猴从树冠中探出头,它们似乎早已习惯外人闯入,颇为默契地从不同方向对四人进行骚扰和包抄。尖锐的爪子不时地抓向四人,不多时,四人手臂、后背、甚至脖颈,留下道道火辣辣的血痕。
如此缠斗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非但一无所获,体力反而消耗巨大。
陆铃兰喘着气道:“这猴子也太灵活了!”
“而且它们还懂包夹。”
石蛰歇了口气道:“青云山的猴子,果然非同寻常。”
就在这时,那只最初挂着铃铛的猴子再次出现,冲着四人挠头抓耳,肆意嘲讽。
陆铃兰:“......啊啊啊啊我不行了!”
她猛地向猴子扑了过去!
“小心!”三人连忙追上。
猴子引着他们在林间穿梭,七拐八绕,周围的树木渐渐稀疏,地势开始变得险峻。突然,眼前豁然开朗,那猴子竟将他们引到了一处断崖边上,下方云雾弥漫,深不见底。
“小心!是悬崖!”陆知棠急忙大喊,刹住脚步。
那猴子灵活地从悬崖边上的树杈上越过至崖对岸,还回头冲着几人做了个鬼脸。
是的,一只猴子做的鬼脸。
“......”
“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陆知棠安抚道:“这儿太危险了。”
“好吧。”陆铃兰也知道没有希望,只能回去。
云清徽微微侧首,看着低头整理自己衣裳的石蛰。
经过方才与那群灵猴的一番缠斗,石蛰的模样着实有些凄惨。他那身本就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此刻更是被猴爪撕扯出好几道破口,尤其是肩头和手臂处,布料耷拉着,露出底下被划出红痕的皮肤,细小的尘土和草屑沾满了衣襟和袖口,着实狼狈。
他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濡湿,两颊泛着红晕,不轻不重地喘着气,唯有一双黑亮的眼睛迸射出不服输的光芒。
云清徽又想起了那个梦。
主角是么?
若你真是天道之子,就证明给我看。
云清徽指尖划出一点光芒,在石蛰脚下一弹,石蛰一个踉跄,一个模糊的、快如闪电的黑影往自己扑来,他睁大眼睛,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一股巨大的、完全超出预料的力量就抓住了他的后背,紧接着,他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被那股力道猛地甩出了悬崖边缘!
啊啊啊啊啊——
那一刻,少年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崖边那棵虬劲的老松在他急速下坠的视野中越来越小。
冰冷的罡风之中,木牌在少年腰间剧烈颤抖,然而像是有什么东西“安抚”了它,最终归为平静,从少年腰间脱落,随风而去......
“这猴子也太难抓了,我们得想个办法......”陆铃兰一回头,猛地喊出:
“石蛰呢?”
另外两人恍然回首,果然不见石蛰人影。
“石蛰?”陆知棠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几步,朝着四周呼喊:“石蛰!你在吗?回答我!”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山风和猴子隐约的叫声。
“他人呢?刚才明明还在的!”陆铃兰慌了神,声音带着哭腔,焦急地四处张望。
云清徽眉头微蹙,目光快速扫过周围,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困惑。他沉吟片刻,语气带着安抚的意味开口道:
“别急,或许是他发现了猴子的踪迹,追远了。又或者——”他顿了顿,声音放缓,掩掉眸中光芒:
“即便……即便真出了什么事,他手边还有保命的木牌,只要及时捏碎,青云山的仙师定会立刻感知,前去救援的。”
闻言,两人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陆知棠点了点头,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
“云磬说得对。石蛰机灵,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慌也没用,这山林太大,盲目寻找反而可能误事。”
“我们得继续往前走,想办法弄到一个铃铛,这才是通过测试的关键。如果……如果石蛰平安出来,我们拿到了铃铛,也算我们四人一起通过了,他还能继续参加接下来的测试。若是我们全都失败被困在这里,才是真的辜负了他。”
陆铃兰咬着嘴唇,眼圈泛红,但看着两位同伴,也知道这是目前最理智的选择。她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地继续向山林深处走去。
——
冰冷的罡风如同刀子般刮过石蛰的脸颊,他的身体不停往下坠,一路不知道撞到了多少崖壁伸出的茂密树冠,枝叶断裂的脆响和他骨头碎裂的闷声不间断地响起,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下坠的速度骤然一缓,却也带来了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如同一个破败的玩偶,被树枝狠狠弹开,继续向下坠落,最终重重砸在崖底堆积的厚厚腐叶上。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石蛰口中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和身下的枯叶。他感觉全身的骨头仿佛都碎了,五脏六腑像是被震移了位,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钻心的痛楚。
要死了吗……
他短暂的人生就要结束了么......
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
不!
不能死!
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我还没有踏上仙途,还没有出人头地,还没有报答杨师傅的恩情……我绝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烂在这崖底!
强烈的求生欲硬生生吊住了他即将溃散的神智,石蛰艰难睁开一条细缝,雪水流进他的眼睛,痛得他犹如被烈火焚烧,他的腿已经断裂,森白的骨头刺破了皮肉和裤管,暴露在空气中,无法行走,他用手指无力地抠抓着身下的泥土,试图寻找一丝渺茫的生机。
忽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约莫巴掌大小的物件。那东西半掩在枯枝烂叶之下,触手冰凉,似乎并非天然岩石。
石蛰朦胧的意识让他抓住小鼎,鲜血从他指尖流下,落在了那漆黑的小鼎之上。
那几滴鲜血竟如同被海绵吸收般,瞬间渗入鼎身!下一刻,小鼎猛地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鼎身上那些晦涩的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幽暗的光芒。
石蛰的意识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白须老人形象,他似刚刚睡醒,语气难掩惊喜:
“等了不知多少岁月,终于有人以血契唤醒了老夫……等等,怎么是个才勉强摸到炼气门槛的小毛孩?!!”
摸清石蛰的底,老人语气瞬间嫌弃了起来。
石蛰的意识本就恍恍惚惚,此刻更是如同被一股力量拉扯,让他大脑剧痛,他看着吹胡子瞪眼的老人虚影,艰难地开口:“你……你是谁?”
白须老人挺直了腰板,下巴扬得老高,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一种自觉的骄傲:
“小娃娃听好了!老夫乃九虚洞通天洞主,九虚十八峰公认的峰主,天邪剑下第二人——陆通!”
他报出名号时,虚影都激动得晃了几晃,仿佛这些名号理应惊天动地。
然而,石蛰只是茫然地眨了眨模糊的眼睛,剧痛让他根本无法思考,只是下意识地、老实地摇了摇头:
“没……没听过……”
“什么?!你竟没听过?!”
陆通老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虚影剧烈波动起来,气得胡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现在的后辈小子竟然如此孤陋寡闻!真是气煞老夫!”
他兀自气哼哼地在边上嘟囔:“真不想救你这小子!但,唉!错过你,不知道要再过几个百年才能碰上下一个倒霉蛋……罢了罢了!”
他像是做出了极其艰难的决定,重新看向意识即将再次涣散的石蛰,语气忽然带上引诱:“喂!小子,你想不想活?”
石蛰濒临死亡,听到这话,无力吐槽:
“不想活……难道我还想死么?”
“......”
“这臭小子!”陆通咬着牙道:
“没办法了,先用着吧。小子,你放松心神,什么都别想!否则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石蛰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全靠毅力支撑,他也不知道自己放松下来会不会死,但死马当活马医,他只能让自己放空。就在他完全放弃抵抗的瞬间,一股温和却无比庞大的奇异能量猛地从那黑色小鼎中涌出,迅速包裹住他破碎的身体。
那能量如同久旱时的甘露,瞬间滋补了他破碎的内脏,火烧火燎的剧痛如同退潮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酥麻,石蛰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恢复。
“好了!”一道声音在他脑中响起,老人抚着白须道:“恢复到这种程度就差不多了。”
石蛰缓缓睁开眼睛,那股力量消失后,他的身体再次感到痛楚,但已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他动了动手,手臂无碍,又动了动腿——哎,腿还是断的。
陆通看向朝自己投来疑问目光的石蛰,不悦地说:
“什么事都要靠别人,年轻人就只想着不劳而获。”
石蛰无奈,那他也不知道怎么“劳”啊。
“前辈。”面对救命恩人,石蛰语气郑重了许多:
“感谢前辈救命之恩,前辈怎么会在这个鼎里?”
“哎,都是老黄历了,就不说了。”陆通无意回顾往事,挥挥手道:
“你碰到我是你的造化,我这鸿蒙宝鼎可是仙器,如若入世,不知道多少元婴老头要打破头来抢,怎么也落不到你这种炼气小辈头上,今日偏偏便宜了你。”
石蛰非常诚恳地说:
“前辈,若你想要元婴大能接受宝鼎,我可以将您献给青云山仙师。”
“别别别——”陆通没料到他这回复,连忙道:
“我要什么元婴老头啊,他们给我提鞋都不配!”
石蛰只是质朴,不是愚笨,他见陆通这么急切拒绝模样,眉头微微蹙起,低声道:
“前辈,你是人还是这宝鼎幻化的精怪?你不肯见元婴大能是不是害怕自己被发现?你这鼎是不是有古怪,你用灵气帮我修补身体,是不是想要从我身上获得什么?”
“是不是到了最后,你会占据我的身体,将我完全变成你的傀儡?”
开玩笑,在修真大陆长大的石蛰从小就不知道听了多少邪修蛊惑修真新人,利益诱惑最后夺舍成功的故事,这类话本村口二狗哥最喜欢讲了。
“放屁!”
陆通重重呸了一声,唾弃道:“老夫是这种人么?!”
石蛰欲言又止。
关键是他看着真的像!
读出石蛰的眼神,陆通一阵头疼,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决定了,半晌,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萧索和无奈:
“罢了罢了,老夫实话与你说了吧。”
“老夫在一场惊天大战中,身毁神灭,只余一缕残魂于机缘巧合中进入这鸿蒙宝鼎之中,如今已和宝鼎绑定,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只要不断激发宝鼎的潜能,让它变得强大,我的元神也能逐渐壮大、凝实,直至有朝一日,重塑肉身!”
“所以,我根本不需要你小子的破皮囊,老夫自己的通天圣体不知道比你这凡胎□□强上多少万倍!”
哼,谁会馋你一个破炼气的□□!
这话石蛰无法苟同,他道:
“前辈,我才十七岁呢。”
“十七岁怎么了?谁没有十七岁过啊,我还一百十七岁二百十七岁过呢,谁问你了!”
陆通吹胡子瞪眼,满脸愤愤,可见年纪在修真界也是一大痛点。
石蛰无意揭穿他,转开话题道:
“既然如此,我就相信前辈了,对了,前辈,我还在试徒大会的测试中,必须立刻回去,我这腿......”
“回去干嘛啊?”陆通道:“这是青云山是吧?青云山有什么法宝能够比这鸿蒙宝鼎更厉害的,这崖底虽然空间狭隘,但也长了不少灵果,供你勉强饱腹,等筑基成功,你就不需要进食了。”
“你在这崖底,修为一日千里,根本没必要出去。况且你现在出去,被人发现宝鼎,到时候你保得住我么?”
石蛰心意动了动,但随即摇摇头,道:
“不行的前辈,我和人约好了一同进入青云山,而且我是突然被野猴扔下来的,我朋友可能都不知道,此刻一定非常担心,我必须向他们报平安。”
“你......”
石蛰坚持道:“我必须要出去,就算今天出不去,等腿养好了,过几日也要出去。”
“你......”陆通看出他的决心,无奈道:“行吧行吧,既然如此,你先静下心来,按照最基础的引气入体法门运转功法,借助宝鼎尽快修复你这身破烂伤势,尤其是那条腿!”
“多谢前辈!”
石蛰缓缓阖上了眼睛。
剧透:受要“杀”攻三次,以上,第一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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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龙傲天奇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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