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宫的清理工作成了一场闹剧。甜腻的奶泡顽固地附着在珊瑚上、珍珠上,甚至鲛人们的鳞片上。汐雾被罚亲手清理,她冷着一张脸,操控水流细细冲刷,但收效甚微。那奶泡似乎被咖啡机的力量改造过,带着一种奇异的粘性。
云灼被暂时软禁在一处偏僻的珊瑚别院,门口虽有守卫,但并未苛待她。院中有发光的海葵和摇曳的水草,透过透明的穹顶,还能看到偶尔游过的、好奇张望的彩色小鱼。
汐雾每日都会过来,名义上是“监督清理进度”,实际上总会带些小东西。有时是一碟口感奇特的深海水果,晶莹剔透,咬下去会爆出清甜的汁液;有时是一枚能发出柔和光芒的夜光贝,放在床头驱散黑暗;今天,她带来的是一套用某种柔软海藻纤维制成的衣物,触感微凉丝滑。
“换上。”汐雾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将衣物放在石桌上,“你那身...人类的衣服,太显眼了。”
云灼拿起那件上衣,发现是交领右衽的款式,淡淡的蓝色,绣着银色的暗纹,像是流动的水波。“谢谢...”她小声道,心里那点因为被关押而产生的芥蒂,又被这点不动声色的关怀悄悄磨平了些许。
“不必。”汐雾转过身,看向窗外游弋的鱼群,侧脸线条在微光下显得有些柔和,“母皇的态度...并非针对你。只是族规如此。”
“我知道。”云灼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那...逆鳞还好吗?我是说...咖啡味...呃,没什么异常吧?”她想起那道桃心拉花,脸颊有点发烫。
汐雾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喉下那片看不见的鳞片位置,动作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感。“无碍。”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力量...似乎更醇厚了些,只是偶尔会让人...精神过度亢奋。”
云灼想象了一下汐雾晚上因为逆鳞的咖啡因效果睡不着觉的样子,差点笑出声,赶紧憋住。
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云灼鼓起勇气,拿起那件海藻衣服比划着:“这个...怎么穿?”
汐雾回过头,看到她笨拙地试图把带子往腰上缠,眉头微蹙,似乎觉得这人族笨得有点超出想象。她沉默地游近了些(是的,在别院的水环境里,她通常是悬浮着的),伸出手:“过来。”
云灼下意识地靠近。汐冰凉的指尖偶尔会碰到她的腰侧和手臂,帮她理顺衣带,系上一个复杂的、好看的结。距离很近,云灼能闻到汐雾身上清冷的、带着海盐气息的味道,混合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咖啡醇香(来自那片逆鳞)。她的银蓝色发丝几乎要扫到云灼的脸颊。
云灼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她能看清汐雾低垂的眼睫,和耳后那片细小的、如同珍珠般莹润的鳞片。
“好了。”汐雾系好最后一个结,抬眸,正好对上云灼有些愣神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又迅速分开。汐雾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尾巴尖几不可查地轻轻摆动了一下。
“谢...谢谢。”云灼感觉脸上有点热,赶紧低头摆弄衣角。这海藻衣服穿着确实舒服,像第二层皮肤,还微微闪着珠光。
“嗯。”汐雾的声音似乎也比平时低哑了一点点,“近日不要乱走。龟丞相和左丞相还在为...‘奶泡经济损耗评估报告’争吵,外面不太平。”
她这话带着点冷幽默,云灼忍不住笑了:“他们还在吵啊?”
“嗯。”汐雾的嘴角似乎也极轻微地弯了一下,像投入深海的石子,涟漪一闪而逝,“龟丞相坚持认为奶泡属于‘非常规可食用资源’,试图计入GDP。左丞相则认为这是‘灾难性污染物’,要求财政部拨专款治理。”
正说着,别院外隐约传来争吵声:
龟丞相(激动):“怎么不能算?!那么多子民当场品尝了!这证明了其具有一定的市场需求和食用价值!”
海豹左丞相(气愤):“放屁!那按你这么说,火山喷发出来的岩浆也算‘非常规供暖资源’了?!陛下!您评评理!”
云灼和汐雾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这时,汐雾的目光落在云灼依旧戴着的那块电子表上。屏幕是暗的。“它...最近还安分吗?”
云灼摇摇头,下意识用指尖摩挲了一下表盘:“最近很安静,没再乱来。”她没有提那天偷听到的守卫谈话和仙族信号,那个念头太危险,她暂时压在了心底。
汐雾凝视着那块表,金色瞳孔里思绪流转,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安分就好。若有异动,立刻告诉我。”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好。”云灼点头。
一阵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不显得尴尬,反而有种微妙的氛围在流动,像温暖的海流包裹着两人。光斑透过穹顶和水流,在她们身上投下摇曳的、细碎的光点。
最后还是汐雾先移开目光,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我该去继续...清理了。”她指的是那些顽固的奶泡。
“那个...”云灼忽然想起什么,“或许...试试用热水?咖啡渍一般用热水比较好洗...”
汐雾动作一顿,回头看她,眼神有点古怪:“海底三千米,你告诉我哪里去找‘热水’?”
云灼:“......”忘了这茬了。
汐雾看着她又囧又可爱的表情,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别院。那银蓝色的鱼尾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消失在门口的光晕中。
云灼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身上柔软的海藻衣服,又想起刚才那短暂的靠近和汐雾指尖微凉的触感,心里像是被海草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说不清的甜。
她低头看向手腕上的表,小声嘀咕:“你最好真的安分点...别再闯祸了...”
表盘漆黑,毫无反应,仿佛之前的一切混乱都只是一场梦。
但云灼知道不是。汐雾的关怀是真的,那些潜流的暧昧是真的,而深藏在海底的暗涌和秘密...或许也是真的。她只是还不知道,那暗涌会将她们推向何方。
女王的惩罚迅速而有效地执行了。汐雾被限制了活动范围,只能在特定的宫殿和花园区域活动。云灼则被软禁在那间珊瑚小屋里,门口日夜有卫兵看守,但待遇并不苛刻,一日三餐甚至还有水果——虽然都是些云灼没见过的、奇形怪状的海底特产。
日子仿佛突然慢了下来,却也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平静。
汐雾虽然被禁足,却并未完全对云灼不闻不问。她每天都会抽时间来到云灼的珊瑚小屋外,有时是隔着窗棂询问她是否缺什么,有时只是沉默地站一会儿。两人之间的交谈变得简短而克制,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膜横亘其中。
“吃的还习惯吗?”汐雾的声音透过珊瑚窗传来,听不出情绪。
“还...还行,就是那个会发光的果子,吃完舌头有点麻。”云灼老实地回答。
“那是荧光果,少量食用有助灵力感知。下次让他们换一种。”
“哦...谢谢。”
一阵沉默。
“...逆鳞还好吗?”云灼没话找话。
“嗯。”汐雾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又是一阵沉默。
“那我...回去了。”汐雾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最终脚步声还是远去了。
云灼看着窗外她消失的方向,心里像被海草缠住,有点闷,又有点乱。她能感觉到汐雾的关心,但那关心似乎总隔着一层什么,被规矩、责任和某种她无法触及的沉重束缚着。这种若即若离,让她更加不安。
偶尔,汐雾会带来一些外面的消息,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与自己无关的事。
“龟丞相和海豹左丞相因为清理奶泡的预算又吵起来了,龟丞相气得差点把算盘砸到左丞相的鼻子上。”
“仙族最近安静得反常,巡逻队撤回了大部分兵力。”
“章鱼烧哥被仙族内部记了大过,罚俸百年,据说因为他弄丢了‘重要物品’还浪费了大量奶茶原料。”
云灼听着,试图从这些信息里拼凑出外界的形势,但更多的是捕捉汐雾说话时的细微语气。她发现,只有在提到“仙族安静得反常”时,汐雾的语调会有极其细微的下沉,指尖也会无意识地摩挲一下腰间悬挂的、那片带着咖啡拉花的逆鳞。
有一次,汐雾送来一套用柔软鲛绡制成的换洗衣物。云灼接过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汐雾的手背。两人都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般迅速缩回手。
汐雾猛地转过身,只留下一个僵直的背影和微微发红的耳尖,声音硬邦邦的:“料子...应该比你们人族的舒适些。”
云灼抱着那柔软冰凉的鲛绡,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汐雾身上特有的、清冽的海盐气息,脸也莫名其妙地热了起来,心跳有点快。“谢...谢谢。”
那晚,云灼穿着鲛绡睡衣,翻来覆去睡不着。料子贴肤 indeed 极其舒适丝滑,但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那短暂触碰的残留感和汐雾泛红的耳尖。她忍不住想,汐雾此刻是不是也在想着刚才那一瞬的意外?
(暗潮涌动:仙族的试探)
云灼手腕上的电子表依旧时不时抽风。【Signal Tap】功能时灵时不灵,她断断续续又听到一些守卫的闲聊,内容却不再是关于苏璃的旧事,反而多了些对汐雾殿下受罚的不平和对人族俘虏的好奇。
这反常的“干净”反而让云灼更加警惕。她尝试主动使用【Signal Tap】,集中精神去搜寻那个“奶茶全糖教徒”的信号。
经过几次失败后,终于,一天深夜,一个熟悉的、带着点委屈巴巴情绪的信号被她捕捉到了!
【...珍珠奶茶...没有...芋圆**...也没有...仙生无趣...】
【...任务任务...烦死了...就想喝口甜的...】
【...那个人族小可怜...也不知道咋样了...会不会被做成鱼食了啊...】
【...老大说再联系不上就扣我年终奖...全糖的...我的全糖...】
信号断断续续,充满了碎碎念。云灼心脏狂跳,努力传递出意念:“章鱼烧哥?是你吗?”
那边突然安静了,过了好几秒,才传来一个震惊的、小心翼翼的回应:【???谁?谁在偷窥本长老的私人频道?!】
“是我!那个...咖啡机的主人!”云灼赶紧表明身份,“你们仙族...到底想怎么样?”
【哎呦喂!小祖宗你可算有消息了!】章鱼烧哥的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我们不想怎么样啊!我们就是想请你来做客!交流一下...呃...咖啡文化!我们老大对你可重视了!真的!比全糖奶茶还真!】
“做客?你们上次可是刀剑相向!”
【误会!天大的误会!】章鱼烧哥急忙辩解,【那是下面的人不会办事!冲动了!我们老大已经严厉批评他们了!我们主张和平交流!共同开发上古神器!】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诱惑:【你看你在鲛人那儿也不受待见吧?都被关起来了!来我们这儿,好吃好喝供着!奶茶管够!全糖!双倍珍珠!怎么样?考虑一下?我们随时可以接应你!】
云灼的心跳得更快了。仙族的蛊惑,恰好敲在她此刻最不安的心弦上。虽然章鱼烧哥的话漏洞百出,但那句“不受待见”、“被关起来”却是事实。
另一边,汐雾站在月光贝雕成的窗前,望着远处囚禁云灼的珊瑚小屋方向,眉头紧锁。龟丞相刚刚汇报完,仙族近期的安静极有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们似乎在策划一次大的行动,目标极可能就是那个拥有诡异力量的人族少女。
她也听到了那些风言风语,关于母皇对云灼日益加深的猜忌,关于长老院中要求“彻底清除隐患”的提议。
她必须做点什么。但禁足令和母皇的严密监视让她寸步难行。她烦躁地握紧了拳,指节泛白。那种无力感再次席卷了她。保护想保护的人,为什么总是这么难?
她想起云灼那双总是带着点懵懂和执拗的眼睛,想起她不小心碰到自己手背时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某个地方微微发软,却又更加沉重。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贴身的储物贝里取出了一枚小巧玲珑、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海螺。这是她幼时与...某个人秘密通讯用的工具,已经尘封了很久。
她将海螺贴近唇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蓝光一闪,讯息悄无声息地送了出去。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耗尽了力气,靠在冰冷的贝墙上,缓缓闭上眼。
珊瑚小屋内,云彻夜未眠。章鱼烧哥的蛊惑像海妖的歌声,在她脑海里盘旋。汐雾若即若离的态度和鲛人族潜在的敌意像冰冷的海水,让她感到窒息。
逃跑吗?投向仙族?可仙族就真的可信吗?
留下吗?等待未知的审判?或者期待汐雾那被重重束缚的维护?
她的目光落在手腕那沉默的电子表上。这一切,都是因为它。
就在这时,表盘突然又亮了!这次没有文字,只是投射出一幅极其模糊、晃动的画面:似乎是深夜的海底,一道熟悉的、身影纤细、拖着银蓝色鱼尾的影子,正悄无声息地避开巡逻队,朝着某个方向快速游去...看方向,似乎是通往仙族领地的秘密水道?
画面一闪即逝。
云灼的心瞬间沉到了底。那是...汐雾?
她深夜独自去仙族领地做什么?
难道...那些关于她和仙族有牵扯的传言...是真的?
她对自己的好,难道真的只是一场算计?
猜忌和失望如同毒液般迅速蔓延。先前那一丝心动和暧昧的遐想,此刻变得无比讽刺。
第二天,汐雾再来时,敏锐地察觉到云灼的态度变了。不再是那种带着点依赖和试探的别扭,而是竖起了一道冰冷的墙,眼神里充满了疏离和...审视?
汐雾心中疑惑,却因自身的沉重无法直接询问,只能例行公事般地问:“今日可好?”
云灼垂下眼睫,掩盖住所有情绪,声音平淡无波:“劳殿下关心,很好。”
疏离的姿态,刻板的用语。
汐雾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刺痛和不安。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然改变了。两人之间那根刚刚萌芽的、脆弱的线,似乎快要绷断了。
海水中弥漫着无声的张力,暗潮愈发汹涌。
我思索片刻发觉今天写的够多了(没事再写点),我是个好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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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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