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雨歇云散,阳光透过薄云洒下,蒸腾起地面湿漉漉的水汽。林深提前到了与顾湘约好的咖啡馆,位于川大附近一条安静的小巷里。咖啡馆由老民居改造,院子里种着茂盛的绿植,室内灯光温暖,书香混合着咖啡香,气氛宁静而舒缓。
他刚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顾湘就走了进来。她今天穿着一件米色的针织开衫,内搭简单的白色T恤,下身是深蓝色的棉质长裙,依旧戴着那副金丝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而知性。
“等很久了吗?”顾湘微笑着在他对面坐下。
“没有,我也刚到。”林深连忙说。面对顾湘,他总会不自觉地放松一些,或许是因为她身上那种不带评判性的包容感。
点了两杯手冲咖啡后,林深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将父母归来后的冲突、他们的强烈反对以及自己内心的挣扎和盘托出。他说得有些急切,仿佛要将积压的情绪一吐为快。
顾湘安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陶瓷杯壁,眼神专注。直到林深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父母的反对,是可以理解的。在他们的认知框架里,稳定和可见的前途是对孩子最好的爱。模特这个行业,确实存在于他们经验之外的‘风险区’。”
她没有急于给出建议,而是像一位引导思考的学者,提出了一个问题:“林深,撇开父母的期望,也撇开对模特这个职业光鲜外表的想象,你问问自己,吸引你的,究竟是什么?是站在聚光灯下的虚荣心,还是……某种更内在的东西?”
这个问题让林深愣住了。他之前思考的多是利弊权衡和外部阻力,却很少深入探究自己内心的真实动机。他沉默了片刻,尝试梳理那些纷乱的念头。
“可能……不是虚荣心。”他斟酌着词句,“我觉得,那是一种……可能性。一种打破常规、体验完全不同人生的可能性。我学了这么多年计算机,它很好,很逻辑,很确定,但好像……太确定了。确定得让我有点害怕,害怕一眼就看到几十年后的自己。”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听起来可能很幼稚。”
“一点也不幼稚。”顾湘摇摇头,眼神里带着理解和鼓励,“对未知的好奇,对既定轨迹的质疑,恰恰是年轻人最宝贵的特质。历史上很多突破,都源于这种‘不安分’。”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我研究历史,常常看到,个人的选择若能与时代潜在的潮流相结合,往往能迸发出更大的能量。当下这个时代,对‘美’的定义、对个体价值的展现方式,正在变得更多元。你拥有的外形条件,在过去的年代,或许只是一种个人优势,但在今天,它确实可能成为一种独特的‘媒介’,去连接更广阔的世界。这本身,并无高低对错之分。”
她的话像一阵清风,吹散了林深心头的些许迷雾和负罪感。他将模特视为一种“离经叛道”,而顾湘却从更宏观的视角,将其解读为一种顺应时代多元化的、个人特质的展现方式。
“可是,我父母那边……”林深依然感到为难。
“父母的忧虑,需要被正视,而不是硬碰硬地对抗。”顾湘温和地说,“你可以尝试和他们沟通,不是争论对错,而是表达你的思考。比如,告诉他们你并非放弃专业,或许可以将其视为一个‘间隔期’(Gap Period),去尝试和探索。设定一个时间期限,比如一年或者两年。如果届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或者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再回归本行也来得及。这样,既给了自己尝试的机会,也给了父母一个缓冲的预期。”
“间隔期?”林深喃喃道,这个新颖的概念让他眼前一亮。这似乎是一个既能尊重个人意愿,又能安抚父母情绪的折中方案。
“当然,前提是你自己要想清楚,是否愿意为这个选择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顾湘的目光变得严肃了些,“模特行业绝非易事,你需要学习的不仅仅是台步和姿势,可能还包括形体管理、营养学、时尚知识,甚至语言和社交能力。它考验的是一个人的综合素质和极强的毅力。如果你只是抱着玩票的心态,我建议你不如听从父母的安排。”
林深迎着她的目光,感受到了其中的分量。这不是鼓励他盲目冒险,而是提醒他选择背后的责任。
“我明白。”他郑重地点点头,“如果我真的决定去,一定会全力以赴。”
离开咖啡馆时,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林深感觉自己的思路清晰了许多。顾湘没有替他做决定,却为他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思考维度和一个可行的沟通策略。
他不再觉得自己的渴望是幼稚和错误的,也不再视父母的爱为纯粹的束缚。他需要做的,是像一个成年人一样,理性地规划自己的尝试,并勇敢地向父母表达自己的决心和规划。
回到家中,父母正坐在客厅看电视,气氛依旧有些沉闷。林深深吸一口气,走到他们面前。
“爸,妈,我想跟你们好好谈谈。”
林建国和赵亚茹转过头,脸上带着疑惑和尚未消散的愠色。他们看着儿子,发现他眼神里的迷茫似乎少了一些,多了一种罕见的坚定。
命运的指针,似乎在这一刻,即将拨向一个新的方向。而北方那座城市的轮廓,在林深的心里,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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