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回来的第三天,茶园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新来的小工,那个叫铁柱的憨小子,除草时一个没留神,把两畦新培育的茶苗当野草给除了。等发现时,已经晚啦,嫩生生的苗儿蔫头耷脑地躺了一地。
铁柱吓得脸都白了,杵在地头,活像根傻木头。
陈林闻讯赶来,一看那景象,心头火“噌”地就冒起来了。这两畦苗是他照着秦海的新笔记,折腾了快两个月才育出来的,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你!你这眼睛长哪儿去了?”陈林气得手指头都快戳到铁柱脑门上了,“这是茶苗!不是草!跟你说了多少遍,认不清就先问!”
铁柱缩着脖子,都快哭出来了:“老、老板,我瞅着都绿油油的…没、没分清…”
“没分清就没分清?你没长嘴吗?”陈林心疼得直抽抽,嗓门越发大了。几个老工人在旁边看着,也不敢劝。
正闹得不可开交,秦海巡山回来了。他肩上扛着锄头,裤脚还沾着泥,沉静的目光扫过地头,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急着说话,先走过去,蹲下身,捡起一株被除掉的茶苗,仔细看了看根须,又用手指捻了捻土。
陈林还在那儿数落铁柱:“…这个月的工钱扣一半!不够赔的就从下个月扣!”
秦海这才站起身,走到陈林身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陈林的怒火:“苗没伤根,还能活。”
陈林一愣,火气卡在半道儿:“啊?”
秦海弯腰,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被除掉的茶苗一株株捡起来,拢在怀里:“土还湿着,根须也没干。赶紧重新栽回去,浇透水,遮一下阴,能活个大半。”
他说话总是这样,平铺直叙,却莫名让人信服。
陈林的火气像是被戳了个洞,呲呲地漏了气。他瞪了铁柱一眼:“还愣着干啥?没听见秦哥说的?赶紧去找家伙事儿!”
铁柱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
秦海抱着那堆茶苗,看着陈林:“你也别吼了。新来的,难免的。回头我把不同苗的叶子画个图,让他们认认。”
陈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心疼苗么…”
“苗心疼,人心就不心疼?”秦海看他一眼,抱着苗往地里走,“那孩子吓得不轻。”
陈林噎了一下,没话说了。他跟着秦海蹲在地里,看着他仔细地把一株株茶苗重新栽回土里,手指熟练地压实土壤,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珍宝。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新翻的泥土上,挨得很近。
陈林看着秦海专注的侧脸,忽然就觉得,那两畦苗就算真救不回来,好像也没那么要命了。
最后,大部分的苗还真让秦海给救活了。铁柱感激得不行,干活越发卖力,而且见了秦海比见了陈林还怕——是那种带着敬重的怕。
陈林私下里嘀咕:“好人都让你当了。”
秦海正在看他的农业书,头也没抬:“恶人你当得也挺好。”
陈林:“…”
入了夏,天气闷热得厉害。炒茶房里更是像个蒸笼,待一会儿就浑身湿透。
这天下午,陈林热得实在受不了,撂下锅铲,嘟囔着要去镇上买根冰棍降降温。
秦海没说什么,只在他出门前嘱咐了一句:“别吃太多凉的,伤胃。”
陈林嘴上应着,到了镇上,不仅吃了根冰棍,还灌了半瓶冰镇汽水,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结果报应来得飞快。晚上吃饭时,他就觉得肚子隐隐作痛,没吃几口就撂了筷子。
半夜,那点隐痛变成了绞着劲的疼,疼得他冷汗直冒,在床上缩成一团。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秦海端着个碗站在门口,眉头微蹙:“怎么了?”
“没、没事…”陈林还想硬撑,又是一阵绞痛袭来,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秦海走进来,把碗放在桌上。碗里是温热的甜酒酿,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和甜气。他伸手摸了摸陈林的额头,手心干燥温热。
“吃冰的了吧?”语气是肯定的。
陈林蔫了吧唧地“嗯”了一声,没敢反驳。
秦海也没再多说,扶着他坐起来,把那碗温热的甜酒酿递到他手里:“喝了。暖暖胃。”
陈林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甜丝丝、温融融的液体滑进胃里,果然舒服了不少。他偷眼去看秦海,对方就坐在床边守着,神色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不太真切,却莫名让人安心。
一碗甜酒酿下肚,腹痛渐渐缓解。陈林靠在床头,有点不好意思:“大半夜的,你哪弄来的这个?”
“灶上温着的。本来想着明天早上当早饭。”秦海接过空碗,“好些了?”
“好多了。”陈林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谢了啊。”
秦海站起身:“睡吧。明天我去炒茶,你歇着。”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添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却让陈林耳朵根有点发热:“以后别贪凉。又不是铁打的。”
门轻轻带上。陈林躺在黑暗里,胃里暖烘烘的,心里也暖烘烘的。窗外的虫鸣声似乎都变得格外顺耳。
他想着那碗恰到好处的甜酒酿,想着秦海那双总是能看透他的眼睛,想着他那句“又不是铁打的”…
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肚子好像…一点都不疼了。
——写于25年8月22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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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年后,一盏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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