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下完已经是晚上，所有新生爽了一下午，基本上都待在宿舍里休息。
严楠靠在床上，安静刷着手机。
谢瑾和陈薇在一旁一起看最近爆火的综艺节目。两个人刚入学就找到共同话题了，志趣相投，发现对方都是追星族，连喜欢的那个团都一样。
“严楠？一起来看吗？”陈薇递给她一包没拆封的薯片。
严楠似乎被突然的邀请惊了一下，抬起头：“你们看吧，我平时不看这些，不懂你们这些圈子。”
“没关系啊！我们一开始也不懂，”谢瑾把手机屏幕转向严楠，“这个是最近很火的新团，看这个看这个！这个最帅！是这个团的门面，你觉得怎么样？”
“啊？”严楠凑过去看了看，“还好吧……”
“还好吗？没事，每个人眼光都不一样，反正我觉得特别帅！那不打扰你啦！”谢瑾收回手机，转头又和陈薇聊了起来。
严楠把目光转回自己的手机上，点开仅有三个人的小群—铁三角（暂定名）。
群里静悄悄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昨天范嘉发的宿舍照片，吐槽了一句“比我家狗窝还乱”。
严楠犹豫了着要不要发点什么，但是下一秒手机连续震动了。
范嘉：@所有人明天要是还下雨，操场肯定变泥潭，罗黑脸估计能想出更损的招。
段昭阳：你别乌鸦嘴！求晴天！求暴晒！我宁愿晒脱皮也不要滚泥巴！
段昭阳：对了那个免训证，老范牛逼啊！怎么弄到的？我也想要！
范嘉：滚蛋。
段昭阳：也宠一下我呗！
范嘉：你恶不恶心啊？
严楠：……建议去看一下脑科。
她发送完消息，手机又震动了，但不是来自群里，是范嘉的私信。
范嘉：好点了没？
严楠看着那个简短的问题，心里那点因为室友热聊而泛起的疏离感，突然就被一种暖意驱散了。
严楠：嗯
范嘉：不开心？
严楠：没有，就是累了。
范嘉：行啊严楠挺会扯谈，是不是室友欺负你了？我让段昭阳去你们女生宿舍走廊嚎两嗓子转移火力？
严楠：别乱搞，又没多大点事，我室友挺好的。
范嘉：最好是。
群里又有动静了。
段昭阳：你俩别私聊了！群里冷清得能养企鹅了！理一下我好吗！@范嘉重色轻友……
范嘉：滚。
宿舍里，谢瑾和陈薇的笑声又爆发出来，似乎是综艺到了什么精彩片段。陈薇擦了擦笑出的眼泪，顺手把薯片袋子又往严楠这边递了递：“严楠，真不来点？这个口味超好吃！”
严楠这次没拒绝，伸手拿了一片：“谢谢。”
谢瑾起身：“哎严楠，”突然坐到她身边，“我能叫你楠楠吗？”
“可以啊，大家平时都这样叫我。”严楠笑了笑。
“有吗？”陈薇也挤了过来，“昨天我和谢瑾在小卖部附近还听到你那个发小叫你什么……哦哦，南瓜！”
“没有啦，就是随便叫的。”严楠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那讲讲呗，你们俩的故事？”谢瑾笑了笑。
严楠更不好意思了，把头别到一边。
谢瑾嘿嘿笑，没再追问严楠，转而把话题拉了回来：“好了好了，不逗楠楠了！快看快看这个c位！帅炸了！”
比起女生宿舍，男寝更乱，自来熟的很多，隔着走廊就能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动静。
范嘉和段昭阳还在互怼，段昭阳躺在床上念念有词，“行……”“有意思……”“绝交吧老范……”
“我听到了。”范嘉捡起地上那双不知道怎么从行李箱掉出来的袜子，是段昭阳的，狠狠砸到他脸上。
“老范你什么意思？！”段昭阳一下子就坐起身。
范嘉没理他，只是自顾自看手机，看见班级群里梁老师发来的通知：“@所有人晚上七点半前到教室上国防教育课。”
“靠！晚上还要上课？！”段昭阳惊讶一声，把袜子随手塞柜子里，“这破军训还有没有人性了！”
范嘉已经懒得吐槽他的卫生习惯，把手机通知亮给他看：“七点半，还有不到一小时，赶紧收拾你那狗窝，别又被梁老师揪住。”
“知道了知道了！”段昭阳不情不愿地爬下床，开始胡乱整理书桌和床铺。
另外两个室友基本上不用怎么打理，根本没有这么动乱东西。
上铺的邹清华他个子挺高，标准体育生：“就是啊，烦死了这军训一点人性都没有。”他从床上下来，“需不需要帮忙？”
“没事儿，我马上就好了，待会一起走啊！”段昭阳刚好收拾完。
一旁的关毅忍不住插嘴：“兄弟们带我一个呗！”
段昭阳一下子高兴起来：“行啊都一起！”
宿舍里另外三人已经整装待发，站在门口等他了。
“走？”邹清华问。
范嘉点点头，随手带上宿舍门。
四个男生的身影融入前往教学楼的人群中，快到教学楼时，段昭阳突然拽住范嘉的胳膊：“等等！那不是楠姐吗？”
严楠和两个室友正往教学楼的方向去，三个女生还在笑作一团。
严楠抬头看见他们，招了招手。
“楠姐！”段昭阳立马蹿过去，“你们也上国防课？”
“不然呢？”严楠把被雨淋湿的刘海别到耳后，“全校新生不都这个安排。”
范嘉走过来时，谢瑾突然捅了捅严楠的腰，压低声音却故意让所有人都听见：“哟，你家发小来啦？”她把“发小”两个字咬得百转千回。
严楠被起哄得不知道怎么开口。
邹清华和关毅跟在后面，看到有动静也凑了过去。邹清华好奇：“你们认识啊？”
“我发小。”范嘉回答。
国防教育课被安排在阶梯教室，三班和四班合并上课。段昭阳一进门就伸长脖子张望，直到在第四排捕捉到杨娇羽的马尾辫，立刻拽着范嘉往那边挤。
“你发什么疯？”范嘉被他扯得一个踉跄。
“战略位置！战略位置懂不懂！”段昭阳压低声音，强行把范嘉按在杨娇羽斜后方的座位。
严楠和室友走过来时，就看到范嘉黑着脸被段昭阳禁锢在座位上。
谢瑾笑出声：“你们在干嘛，没想到你们男生戏这么多？”说着很自然地拉着严楠坐到范嘉前排。
陈薇经过段昭阳时，突然弯腰小声说：“我认识杨娇羽，她今天涂了草莓味唇膏哦。”
段昭阳耳根红了。
等到梁老师和四班班主任进来的时候，原本吵闹的声音转为安静。
“安静！”罗教官穿着常服站在讲台边，迷彩服换成了军绿色衬衫，“这两节晚自习我来带大家讲讲关于国防的知识，好好听，我会随机问问题。”
罗教官站在讲台上，讲解着现代国防体系。内容不算深奥，但严肃的氛围让大部分学生都正襟危坐。
“所以，强大的国防力量离不开每一位公民的国防意识。这不是一句空话，它体现在……”罗教官的目光扫过全场，突然定格，“最后一排那个男生，段昭阳，你来说说，公民履行国防义务的具体形式有哪些？”
本来段昭阳正偷瞄着斜前方杨娇羽，但突然被点名时猛地起身，他脑子一片空白，刚才罗教官说了啥？义务？形式？他求助地看向旁边的范嘉。
范嘉眼皮都没抬，压低声音：“傻了吧？让你光顾着看。”声音虽小，但在段昭阳听来却无比清晰，尤其是在这种被当众点名的时刻。
段昭阳脸上挂不住，又急又恼，用胳膊肘狠狠怼了范嘉一下：“闭嘴！都怪你！”
范嘉被怼得身体一晃，撞在椅背上，发出一声响。他吃痛，火气也上来了：“你神经病啊段昭阳？自己不听讲还赖我？”他毫不客气地伸手推了回去，力道不小。
段昭阳本就站着重心不稳，被范嘉这么一推，整个人向后踉跄半步，后背重重撞在阶梯教室的斜坡隔板上，这下动静更大了，周围几排的同学都诧异地看了过来。
“范嘉你找死！”段昭阳彻底恼了，站稳身体后，不管不顾地用双手用力推范嘉。
范嘉根本没防备他会在教室里动真格的，被推得整个人向前扑去。
他前面正是严楠。
“啊！”严楠猝不及防被撞到了，她的膝盖撞到了前面的椅背，眼泪几乎飙出来，捂住膝盖。
整个阶梯教室瞬间死寂。
讲台上，罗教官放下手中的激光笔，目光盯在肇事的三个人身上。
“干什么？！”罗教官的声音瞬间冻结了整个教室的空气，“上课时间！我点名让你回答问题，不是让你们在下面推推搡搡！当这里是菜市场吗？！”
段昭阳低下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范嘉也懵了，他完全没想到会撞到严楠，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想去扶她：“喂，南瓜……”
严楠只是甩开他的手。
梁老师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你们三个，都起立，打闹什么？”
段昭阳看着梁老师和罗教官那有点可怕的眼神，慌了。
梁老师直接看向严楠，想要询问什么：“怎么回事？”
“老师，不关她的事，要罚就罚我，我先找段昭阳讲话的，跟他们两个都没有关系。”
“行了，你们三个先分开坐，下课再处理这件事。”罗教官的话没有刚刚那么大声，他依次给范嘉和段昭阳个人换了座位。
范嘉被换到沈初妤的旁边，段昭阳则被换到杨娇羽旁边。
段昭阳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到杨娇羽旁边的空位，坐下时差点被椅子腿绊倒，引来周围几声轻笑，他感觉自己丢死人了。
范嘉走到沈初妤旁边，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很僵硬。
“挺巧的啊，范嘉同学？”身旁的沈初妤小声搭话。
范嘉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她。
“刚刚看你们在那边打闹很久了，你们关系挺好的啊，尤其是你和那个女生，是你发小吧？”沈初妤对他笑了笑。
“嗯。”范嘉冷冷回答了一句后又转向黑板听讲。
刚开始范嘉听得还挺认真，后面梁老师似乎很着急，从人群中找到了范嘉：“范嘉，跟我过来一下。”
他被梁老师带到阶梯教室门口。
“刚刚你家里人给我打电话，”梁老师的声音很温柔，“打到我这里了，说你奶奶的情况不太好，让你赶快回个电话。”
范嘉这才想起来，刚刚上课前还把手机开了静音模式，他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好……”他的声音很干。
电话接通得很快，是二叔疲惫沙哑的声音：“小嘉？
“二叔！奶奶怎么了？”范嘉的声音绷得死紧。
“唉……”二叔叹了口气，“下午突然说胸口闷，喘不上气，送到医院了，急性心衰……刚抢救过来，现在在ICU观察。她迷迷糊糊一直念叨你名字……你爸在外地赶不回来，你看……”
范嘉只觉得眼前发黑：“好……我现在过去。”
“别！你先别急！”二叔连忙阻止，“现在情况暂时稳住了，你那边军训别耽误了，奶奶要是知道你为她逃军训，心里更难受，就只是让你知道一下，有个心理准备。等明天看看情况，稳定了再说，你安心训练，别分心，奶奶这边有我们看着。”
“可是……”
“听话，小嘉！”二叔的语气很认真，“现在你回来也进不去ICU，帮不上忙。等明天，明天我给你消息。你奶奶最疼你，你得好好儿的，别让她担心。”
范嘉沉默了，喉咙里堵得有些难受，他知道二叔说的是实话，只能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嗯。”
挂断电话，范嘉在外面静静地站了很久后才回教室。
推开门，罗教官的讲解还在继续，但不少目光立刻聚焦在他身上。
范嘉面无表情，只是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严楠的位置，然后走向自己被临时调换的座位，忽略旁边沈初妤看他的眼神。
国防教育课的后半段在枯燥中度过。
罗教官没有再提问，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罗教官没再讲：“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继续训练，解散！”
人群开始松动，嗡嗡的议论声响起。
梁老师的声音穿透嘈杂：“范嘉，段昭阳，严楠，你们三个过来一下。”
三个人走到梁老师面前。
梁老师目光最后落在范嘉脸上：“家里的事，我知道了，情况特殊，你先处理好情绪。”
范嘉低着头“嗯”了一声。
梁老师又看向严楠：“膝盖怎么样？还能动吗？需不需要去校医室再看看？”她的目光带着审视。
严楠连忙摇头：“没事的梁老师，就是撞了一下，有点疼，没伤到骨头，不用去校医室。”
“那就好。”梁老师点点头，然后转向段昭阳，眼神严厉起来，“段昭阳！课堂纪律当儿戏？点名回答不上来就迁怒同学？还当众推搡打闹？你当这里是操场还是游乐场？！”
“梁老师，我错了……我就是一时着急……”段昭阳低下头。
“着急？你是精力太旺盛，没地方发泄吧。”梁老师毫不留情，“你们两个！”她的目光扫过范嘉和段昭阳，“明天训练前，操场五圈，跑不完加练！”
“知道了……”段昭阳垂头丧气。
范嘉只是点了下头。
“行了，都回去吧。记住教训！”梁老师挥挥手。
三个人赶紧离开了现场。
快走到学校小花园的时候，段昭阳先发了话，停下脚步：“我跟你们两个道个歉”他顿了顿，似乎组织语言很困难：“范嘉，我不该推你，不该先动手……害你撞到楠姐。”他瞥了一眼严楠的膝盖，“楠姐，对不起啊害你撞着了，疼吗？真不是故意的……”
严楠看着段昭阳那委屈的样子，没有为难他：“没事儿，我易受伤体质，习惯了，一点点小伤而已。”
段昭阳听完立刻转向范嘉，等着他的反应，范嘉却异常沉默。
“老范？”段昭阳叫了一声，“你……还生气吗？我错了，真错了！五圈就五圈，我替你跑！要不……我再让你推回来？推两下？”
范嘉终于有了反应：“没事儿，我没生气。”
“你这叫没事？”严楠察觉到了不对劲，往前挪了一步，看着范嘉的脸，“老师刚才说家里的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范嘉别开脸，避开了严楠的目光：“真的没事，别问了。”他语气生硬。
“范嘉！”严楠的声音带上了担忧，“我们什么关系，还不愿意和我们说吗？”
范嘉愣住了：“没什么，就我奶奶下午去医院了而已，家里人说没事了，我只是有点担心。”
“范嘉，别担心，奶奶肯定会好起来的，我们也都在。”严楠这句话说的特别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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