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砚似乎很怕热，身上蓝色的训练服被汗水浸透，勾勒出少年窈窕青涩的身形。湿漉漉的碎发粘在额前，皮肤透粉，几滴汗珠滚落在他挺拔俊逸的鼻骨上，他并没有化妆，就连最简单的粉底都没有涂，粗沉的呼吸下，梁持甚至能看到许知砚脸上的毛孔，明亮的瞳孔，就这么直勾勾的与他四目相对，虽有几分怯意，却依旧掩不住那股十**岁的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
真年轻。
那人眼光还真是好，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把许知砚挖了出来，还宝贝成这样。
梁持手里的钢笔捏的紧紧的，“都练完了？那跳给我看吧。”
音乐在练习室内响起，几位练习生们迅速进入状态，将昨天学完的舞蹈部分，排练了一遍给梁持看。
跳完后，练习生们站定，等着梁持给出意见。
出乎意料的是，梁持却问了个看似完全不相关的问题：“你们决定好C位是谁了吗。”
几位练习生面面相觑，最后将视线定格在许知砚的身上。
倒不是因为许知砚是出过道的“前辈”，而是他们选中的这首歌，高音太多，他们几个在唱歌方面都没有太多亮眼的表现，一首歌，少说有一半需要许知砚单独来完成，C位自然归许知砚莫属。
梁持看了眼许知砚，“是你？”
许知砚惴惴不安：“是。”
梁持勾了下嘴角：“作为C位，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许知砚想了想：“最好的实力。”
梁持极快的嗤笑了声。
许知砚呼吸收紧，刚想问是不是自己说错了，梁持已经看向了别处：“再来排练一遍，没问题的话，我们今天接着往下顺动作。”
音乐声再次响了起来，许知砚赶走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投入到练习之中。
中午，高宇飞喊许知砚去吃饭，许知砚仍然记挂着梁持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愣了许久，回过神：“我不太饿，你先去吃吧。”
高宇飞走后，许知砚自己一个人，将舞蹈又练了一遍。
午休结束，其他练习生陆续回来，许知砚重新投入进练习。
傍晚时分，梁持宣布今日的练习结束。
高宇飞对着许知砚鞠了一躬，揉着发酸的腰，打折哈欠离开了，其他练习生们也都和梁持打了招呼，陆续离开。
梁持收拾好笔记本，转身要走。
许知砚：“梁老师。”
梁持停下脚步，回过头。
许知砚攥紧手指，漆黑的瞳孔紧盯着梁持：“对C位来说，实力是最重要的，难道我的答案不对吗？”
梁持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冷不丁问了个别的问题：“季淮之是你的队友吧。”
突然提到了季淮之，许知砚愣住了，过了几秒，才点头。
梁持：“你觉得，他的实力在你之上吗。”
许知砚沉默了。
梁持：“我看过他的现场live，唱歌，舞蹈，只能算勉强及格，不管是哪样，你的实力都在他之上，可EVSTAR的C位是他，而不是你。无论是公司对他的关注度，还是粉丝的数量，他都远超于你，你和我说C位最重要的是实力，不觉得是在打你队友的脸吗？”
“……”
对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孩子来说，梁持的这番话可谓是降维打击。
许知砚立在远处，面色苍白，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梁持是在告诉自己，他的实力不够，还是说，所谓的实力，根本就不重要吗？
许知砚过了许久，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松开攥紧的拳头，练习室里哪里还有梁持的身影。
汗水冷冰冰的黏在训练服上，贴紧他的后背，刺骨的凉意从身体里窜出来，让他愈加心烦意乱。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宿舍，洗了个澡，一头扎进床铺里。
他是被航翊叫醒的，睁开眼睛时，竟然已是第二天了。
航翊：“马上要迟到了，我先走了，你快点啊。”
“嗯。”
许知砚从床上站起来，瞬间头晕目眩跌回床边，他撑着床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来，简单收拾利索自己，往练习室走。
今日的练习和昨日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练习室内汗水与化妆品的气息混杂着，许知砚又闷又恶心，耳边强有力的音乐震颤着他的心脏，从心口连接到太阳穴的神经都在跟着躁动，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他终于支撑不住，“扑通——”晕倒在了地上。
“许知砚！”
练习室一片混乱。
……
裴清赶到夏城时，已经是当天的下午。
病房内，魏思博看着裴清，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
练习生突然在节目录制中晕倒，被送进了医院，这事要传出去，还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何况出事的还是裴清特意拉下脸拜托他照顾的小孩，同寝的航翊说，许知砚已经不舒服好几天了，可没有一个工作人员发现。
而检查结果显示许知砚是因为病毒感染，肺炎高烧不退才晕过去的。
在得知许知砚晕倒前还在练习室跳舞，医生当即把跟过来的节目工作人员骂了一通。
魏思博很是不好意思，不安的搓着手：“哎，这事都怪我，你说，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许知砚还没有醒，好在状况已经稳定了不少，裴清那颗从上了飞机就狂跳不止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他伸手给许知砚掖了下被角，回头给了魏思博一个安抚性的笑：“没事的，魏哥。”
魏思博：“你让知砚安心养病，节目组那边我去沟通，看看能不能晚几天再录制节目。”
裴清笑了两下。
魏思博的歉意是真，可这话就明显是在糊弄他了。
许知砚的情况少说要休息一周，那么庞大的一个节目组，上下近千人的团队，一天几十万的消耗，怎么可能会因为许知砚这么个小爱豆停工。
裴清没让魏思博为难，道：“我先看看阿砚的情况吧，实在不行，也只能退赛了。”
魏思博没料到裴清会直接说出退赛这样的话来，虽然他大概率没有办法阻止节目延期录制，但为许知砚争取个复活赛的名额还是可以的。
“别啊，退赛多可惜，你先别着急，这几天让阿砚安心修养，你等我消息。”
裴清：“谢谢魏哥。”
魏思博还有事要处理，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告辞，裴清送他到门口，魏思博这才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裴清，你有看到梁持吗？”
裴清愣住：“梁持？”
魏思博：“是梁持送阿砚来医院的，他要是还在医院，你别忘了过去和他道个谢。”
航翊在一旁不悦的嘟囔：“本来就是他给阿砚穿小鞋，阿砚才生病晕倒的，现在还要我们去给他道谢，倒反天罡……”
“小翊！”
裴清呵斥杭翊。
杭翊不服气的哼了声，扭过脑袋。
裴清脸色发沉，声音有些哑：“魏哥，我送你。”
来到病房外，裴清向魏斯博致歉：“魏哥，小翊年纪小说话没个分寸，你别放在心上。”
魏斯博叹了口气：“不怪杭翊生气，我去了解过了，梁持对阿砚确实严苛了点。”
从初舞台评级，到梁持主动要求去B班担当导师，再到许知砚晕倒……
他也不明白，梁持私下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在剧组也从不摆什么影帝架子，怎么就偏偏和一个出道都没定数的小练习生过不去呢。
魏思博一头雾水，可裴清却知道背后的原因，可这个中缘由，他又无法告诉任何人。
裴清最终只是对魏斯博笑了下：“魏哥，谢谢你来医院看阿砚，节目组事情多，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我一会儿会给梁老师打电话道谢的。”
魏思博大概是真的很忙，点头：“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阿砚要是醒了，你给我打个电话。”
“好。”
魏思博走后，裴清回到病房，航翊立马凑了过来，他憋了一肚子的话，可算找到了机会：“裴哥，我真没骗你，那个梁持，他真的特别过分，阿砚他……”
“行了。”裴清皱眉，打断了他：“你安静会儿吧，阿砚还在休息。”
航翊委屈的瘪瘪嘴，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垂头丧气道：“我知道，抱怨也没有用，人家是什么身份，我们又是什么身份……”
裴清本就心烦意乱，偏偏还有个不省心的在耳边给自己添堵。
“我留下照顾阿砚就行，让司机送你回节目组。”
航翊不情不愿的“喔”了声，起身就往门口走。
床上的许知砚动了一下，裴清赶忙走过去，刚要伸手给他拉好被子，便听到航翊在背后“啊——”一声。
像是见鬼了一般。
裴清回过头，心脏瞬间沉了下去。
可不是见鬼了吗。
只见梁持手里抱着一束花，不知何时正站在病房门口，与航翊撞了个正着。
航翊前一秒还在吐槽梁持，下一秒就看到了正主，哪儿还有此前在裴清面前的底气，唯唯诺诺的瞥了眼裴清。
裴清面不改色：“回去好好录节目，别给我惹事。”
“哦。”
航翊离开了。
裴清抿着嘴唇，扭过头，帮许知砚拉好被角，这才走到梁持面前：“梁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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