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翻家里的冰箱，只有一包陈姨包的饺子和几个番茄。
周时怡沉默了，想了想，还是决定点外卖。手机刚拿起来，电话就响了。
“干嘛?”周时怡问他。
“过来吃饭。”陈嘉然顿了下：“我过去接你吧。”
“你还会煮饭？”周时怡不信，想了想回他：“我自己走过去吧，脚没有那么痛了。”
门没锁，周时怡直接开门进去。陈嘉然还站在厨房，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过来了。”她一瘸一拐走过去。
“吃饭吧。”他转头端了一盘小龙虾过来，已经剥掉壳了。
做的还挺丰富，四菜一汤。小鸡炖蘑菇、糖醋排骨、麻辣小龙虾、炒西兰花，还有一锅鱼汤。
陈嘉然盛了碗汤给她：“先把汤喝了。”
周时怡接过，慢慢送进嘴里，没有腥味，还挺好喝。
他又盛了碗饭放她面前，周时怡喝完汤就可以直接吃饭了。
她先把4个菜尝遍，然后在陈嘉然隐含期待的目光下举起大拇指。
陈嘉然攥紧的手心瞬间松开，见她觉得不错，也就放下心了。他嘴角带笑，又给她夹几块排骨放碗里。
一顿饭吃完周时怡觉得很满意，这是陈姨走后她吃过最好吃的一顿了。
陈嘉然在洗碗，周时怡玩了会儿手机就走了。睡前她又换了一张草药贴，摸摸脚裸，直挺挺躺在床上思考第二天的出行。
第二天的早上原本是陈嘉然要接她去上学的，但是李苡茹骑着小电驴来接她了，也就用不着陈嘉然。
怕同学看到，尴尬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因为陈嘉然得回去了。周时怡不想让他浪费太多时间在自己这儿。
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数字在慢慢减小，班上的氛围也一天比一天紧。
又迎来了几次大考，周时怡都考得不错，成绩很稳定。
陈嘉然之后的每个周末基本都会回来。周时怡怕打扰到他学习，跟他说好了以后每两个星期回来一次，且高考前一个月不准回来。
陈嘉然当然不愿意，但周时怡执意这样做，他只能服输。
离高考还剩最后34天，周时怡感到没由来的紧张。可能是内心在作祟，她说好了要陪着陈嘉然的，不希望自己出任何差错。
榕城警校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一所警校，去年的录取分数线就已经很高了。周时怡在洛城的成绩不错，但要上榕城警校还是有点差距的。她只能加大学习强度，下课时间都不敢休息，也没怎么好好吃饭。
李苡茹为了提起她的食欲，每天让李阿姨准备不重样的午饭过来。周时怡只能照吃，但早饭和晚饭时有时无。
白天的学习时间不够，周时怡就从睡觉的时间下手。她经常熬夜熬到两三点，第二天照常时间起来学习。垃圾桶里的咖啡罐越积越多，周时怡眼下的青黑也越来越浓。
有一回早读课，课代表没来，周时怡只能自己上场。
灯光打下来，李苡茹站在自己的位置往上看，还以为林谢群大胆到叫国宝来给他们领读。
还有17天，17天后就要高考了。周时怡不自觉的攥紧手心，捏紧笔的手指尖泛白。她埋头写作业，试图把自己扔进题海里。用浪花拍打掉高挂在自己心头的焦虑和紧张。
李苡茹看不下去，她拽走周时怡手里的笔：“你别写了！劳逸结合不懂吗?你最近瘦的跟鬼一样，黑眼圈还那么大，那么浓。我就好奇了，以你的成绩，上洛大是杠杠的。为啥还要这么卷?”
“……我不打算考洛大了。”周时怡声音有点小。
“啥？”李苡茹惊呆了，两手扣住她的肩膀晃了晃：“那你要上哪?”
“我想去榕城警院。”周时怡只告诉李苡茹。
李苡茹沉默了，过了好久她才开口：“为什么想去?”
周时怡没有跟她说过自己和陈嘉然的约定：“……这里除了你，也没什么能让我牵挂的人了。我想当警察，为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和价值。”
“我可以陪着你啊。”李苡茹看起来情绪有点低落：“我本来想跟你一起上洛大的。”
“小茹，你是我的家人，是我的朋友，但你更是你自己。你有追求幸福和学业的权利，我不希望你因为承诺、因为想陪着我而放弃自己原来所想，不希望我成为你的负担。我记得你本来并不想去洛大的吧。你说你想去洛城医学院的，可是你因为我而改了洛大。我并不希望是这样的，你应该去追求你真正所想的。我会永远祝福你，你也肯定会祝福我，我们心连心，那也是一种陪伴。”周时怡静静吐字。
李苡茹握住周时怡的手：“原来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周时怡笑：“你当时是在商场隔音玻璃里面喊的吧，结果因为没有封顶，玻璃旁边好多人都转过来看你。”
周时怡突然提起黑历史，李苡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恼羞成怒，捂住周时怡正在吐字的嘴巴，两个人笑成一团。
倒计时还剩5天，班上的老师全都一反常态。收起平时在班上的狠厉样，眉目祥和地给他们发糖发水，告诉同学们不用紧张。
一把糖被撒到空中，同学们笑着接住。嬉笑声充斥着整个班。那双捂紧糖果的手，却捂不住时间的流逝，眼睁睁看它在指缝里溜走。
高考的前一天，周时怡还在和外公外婆通电话。电话里的外公外婆一直在鼓励她，告诉她什么都有可能。周时怡不免感动，她笑着点头，抬眼望向城市那头。
挂断电话，周时怡又理了一遍各科公式，随后早早上床睡觉。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周时怡梦见了周沫殷微笑着向自己打招呼，下一秒就有一辆货车向她撞去。
梦里的周时怡大声哭喊着朝周沫殷飞奔去。她梦见周沫殷被压在货车下，血溅三尺，地上满是她的血。货车司机下了车，是黄忠国。
他跪在地上跟周时怡说对不住，又哭诉自己的痛苦和生活的不易。然后外公外婆出现了，他们流着泪摆摆手让黄忠国走了。周时怡看见他在转过头的一瞬间，突然变了一张脸。泪痕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的皱纹里夹杂着的不再是眼泪，是鲜血，却不是他的。脸上挂着快咧到耳根的笑，他在数钱，眼神里带着贪婪。一个白化病的小男孩出现了，他抱着自己父亲的大腿，一脸无辜的盯着周时怡。
周围突然腾起了一阵雾气，白茫茫一片。周时怡突然找不到周沫殷了，急得大哭。一片模糊中，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线里。是陈嘉然。
周时怡一瘸一拐走向陈嘉然，手攀上他的肩，她在向他求助。
陈嘉然转过身来，脸上表情多变。时而挣扎，时而漠然。他突然开口：“我要搬家了，再见。”
周时怡在一片咸湿中醒来，枕头已经被泪水浸透。天边一片黑压压的，周时怡眼睛肿着，感觉头痛的快炸了。她摇摇头，差点吐出来。摆在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现在是5:05。
周时怡连忙探了□□温，在床上躺了7分钟。她把温度计拿出来，39度2。
她没有继续躺在床上，而是马上起身去厨房熬了点米粥。随后刷牙洗漱，拿了张退热贴敷在自己额头上。随意吃了半碗米粥，大约隔了半小时，她就从药箱里找出退烧药吃了。
周时怡没有硬撑着继续复习，而是躺在床上闭眼休息。
约莫躺了40分钟，她感觉好了些。搬出复习资料，周时怡再次复习起来。
头还是痛的，但周时怡觉得自己能忍。9点开考，考生要提前35分钟进入考点。诊所一般是8点半左右开门，去医院也没有提前预约，更何况周时怡根本没有时间去。
头又痛的快炸了，周时怡歪歪斜斜走进考场，此时距离开考还有15分钟。矿泉水上的标签被撕掉了，周时怡拿起来灌了口水。冰凉凉的水刺激着大脑，周时怡觉得整个人更不好了。
开考铃声响起，同学们马上开始动笔。窸窸窣窣的小动静好像被放大了数倍，充斥着周时怡的脑海。额角爆起青筋，周时怡努力把注意力投注在试卷上。
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周时怡觉得自己做题的速度明显慢于平时做题的速度。她有点着急，又不敢喝水，这回喉咙里干的像是要冒烟。胃部绞痛着，周时怡想吐也想咳嗽。她忍着恶心，捂住口鼻小声咳嗽，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才不会打扰到周围的同学。
一个上午过去，也算是勉强答完题了。但周时怡没有时间检查，铃声一响起就匆匆撂下笔。
高考一共三天，周时怡第一二天的状态明显不是很好，直到第三天才有了些精气神。
没有时间崩溃，周时怡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收拾好情绪，奔赴下一场考试。
最后一场考的是生物学，周时怡答的还算可以，但相比平时还是有些拉垮。
考试还剩十几分钟，周时怡已经答完题了。她把答题卡认认真真检查一遍，又对了遍自己的基本信息。
铃声响起，尘埃落定。考生放下手里的笔，监考老师一张张收着答题卡。
清点试卷和答题卡，核对考生信息和考号顺序，填写考场记录，密封试卷袋，签名。
监考老师走出教室，她们手里拿着的，是班上同学揭晓未来的答案。
高三生涯结束。
周时怡白着唇走出校门，她回头望望这座容纳了自己6年喜怒哀惧的学校。
门口围了一堆家长，已经有考生先一步走出校门了。他们有的哭，有的笑，有的一脸漠然。
周时怡属于第三者。她并没有感受到离校的激动和不舍，只有对自己未来的迷茫。
挤进人群里，周时怡望向榕城的方向，她好像要失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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