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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雨水(三)

雨夜过后,庭院里的芭蕉叶被洗刷得翠绿欲滴,阳光重新洒落,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那场突如其来的雷雨和萧烬的归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裴冶看似平静的生活里漾开了细微却持久的涟漪。

最大的变化,来自于萧烬的默许。

那日之后,萧烬并未明确说什么,但裴冶的活动范围被无形地扩大了一点点。

第一次被常嬷嬷示意可以下去走走时,裴冶站在回廊的台阶上,犹豫了许久。目光警惕地扫过平整的青石板地面、角落里葱郁的翠竹、以及那几株高大的芭蕉,尾巴不安地在身后小幅度摆动。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带着诱人的暖意。

他最终鼓起勇气,赤着双足,小心翼翼地踩了下去。冰凉光滑的石板触感从脚底传来,带着雨后的湿润,让他微微瑟缩了一下,随即是一种新奇的感觉。他像初生的小兽探索新世界般,极慢极轻地在院子里走了几步,耳朵警惕地转动着,捕捉着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

没有呵斥,没有阻拦。远处值守的侍卫如同泥塑木雕,对他的举动视若无睹。

裴冶稍稍放松下来,胆子也大了一些。他开始在院子里慢慢踱步,阳光晒得他浑身暖洋洋,舒服得耳朵尖都微微抖动起来。他走到那丛翠竹旁,好奇地用手指触摸冰凉滑润的竹竿;又蹲在芭蕉树下,仰头看着宽大叶片上滚动的、未干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他甚至发现庭院一角,靠近围墙的地方,生着一小片不起眼的、毛茸茸的青草。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拨弄那些柔软的草叶,感受着那生机勃勃的触感,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久违的专注和柔和。

常嬷嬷远远看着,并未打扰。只是在他赤足踩在石板上时间稍长时,才无声地送来一双柔软的布鞋,放在回廊台阶上。

裴冶看到了鞋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太情愿地穿上了。人类的鞋子总让他觉得束缚,但地面的凉意确实开始侵染身体。

自那以后,在萧烬不在府中的白日里,庭院便成了裴冶最常待的地方。他有时会抱膝坐在芭蕉叶投下的阴影里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有时会沿着围墙根慢慢地走,用手指触摸那些冰冷坚硬的青砖;有时则只是仰头望着四四方方的、被高墙切割出的天空,看着流云变幻,飞鸟掠过,眼眸里空茫一片,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尾巴和耳朵,在这些独处的时光里,终于能稍微放松地表达着情绪。阳光好时,尾巴会懒洋洋地拖在身后,偶尔惬意地扫动一下;听到鸟鸣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耳朵会机敏地转向声音来源,微微抖动。

然而,这种短暂的松弛,总会在那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时,瞬间消失殆尽。

无论他在庭院的哪个角落,只要听到月亮门洞那边传来沉稳的、独有的步伐,裴冶全身的肌肉都会立刻绷紧。玩耍的草叶会从手中掉落,放松摇摆的尾巴会瞬间僵直、紧张地卷起,脸上那点细微的、因专注而产生的柔和也会立刻被惊慌和戒备所取代。他会像被无形线绳牵动的木偶,立刻站起身,垂着头,快步走回回廊下,垂手恭立,等待着那座冷峻山峦的靠近和审视。

萧烬似乎很忙,并不总是有时间“理会”他。有时归来,只是淡淡扫他一眼,便径直入内处理公务或休息。这种时候,裴冶会在原地僵立片刻,然后慢慢地、不易察觉地松一口气,却又会感到一丝莫名的、空落落的茫然。

但更多的时候,萧烬会走向他。

有时是简单的问话。

“今日药喝了?”萧烬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如同冰冷的探针。

裴冶会立刻点头,声音细弱:“回大人,喝了。”

“嗯。”得到回答,萧烬或许会再多看他一眼,或许不会,随即转身离开。

有时是带有实质的接触。萧烬会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并非抚摸,而是用指尖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仔细端详他的气色,或者摩挲一下他耳廓的绒毛,感受那细腻的触感和瞬间的战栗。裴冶会僵硬地站着,呼吸屏住,尾巴紧张地贴在腿后,一动不敢动。

而最让裴冶无所适从的,是萧烬偶尔带来的那些“东西”。

那可能是一包还冒着热气的、街市买来的糖炒栗子,油纸包被粗鲁地塞进他怀里,带着刚出锅的滚烫和甜香。

“拿着。”萧烬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只是随手处理掉一件多余的物品。裴冶愣愣地抱着那包烫手的栗子,看着男人转身离去的背影,鼻尖萦绕着那陌生而诱人的甜香,耳朵困惑地动了动,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金黄的栗仁软糯香甜,是他从未尝过的滋味。他蹲在回廊角落,小口小口地吃着,尾巴尖无意识地、快乐地轻轻摇晃起来。

也可能是一本纸张泛黄、绘着奇花异草的图册,或者是几块质地细腻、颜色漂亮的丝绸碎料。东西被放在他常坐的竹椅旁,没有言语,没有解释。裴冶会好奇地拿起,用手指抚摸书页上精美的绘图,或者将光滑冰凉的丝绸贴在脸颊蹭了蹭,眼眸中闪烁着微弱的光亮。他会翻看那本图册很久,虽然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那些栩栩如生的图画足以吸引他的注意力。那些丝绸碎料则被他小心地收了起来,偶尔拿出来看看,指尖流连其上。

这些东西与萧烬冷硬的气质格格不入,它们的出现毫无规律可言,仿佛只是男人某一刻心血来潮的产物。裴冶从不主动索要,甚至不敢表现出过多的喜爱,他总是被动地接受,然后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混杂着微弱的欣喜、巨大的不安和深深的困惑——将这些“赏赐”小心收好。

他无法理解萧烬。这个男人时而冰冷暴戾,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侵占他;时而又会带来这些微不足道、却透着奇异温和的小东西。这种反复无常,比纯粹的残酷更让裴冶感到恐惧和迷失。他像在解读一本无字天书,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需要他耗尽心神去揣测,却永远得不出确定的答案。

这种小心翼翼的揣测和讨好,几乎成了裴冶的本能。

他会留意萧烬归来时的表情和气息。如果男人眉宇间带着疲色或冷厉,裴冶会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呼吸放轻,连尾巴都紧紧收拢,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奉茶时手指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如果萧烬心情似乎尚可,虽然从他脸上很难看出明显区别,裴冶会在对方审视的目光看过来时,努力地、笨拙地,试图表达一点什么。比如,将之前给的糖炒栗子剥好一小碟,小心翼翼地推过去;或者,穿着那件用赏赐的丝绸碎料悄悄让常嬷嬷帮忙镶了边的中衣,在他面前晃一下,然后紧张地观察他的反应。

通常,萧烬对此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糖炒栗子他不会碰,新衣服他似乎也根本没注意到。但偶尔,在他目光扫过那些细微的改变时,裴冶能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极难察觉的缓和神色。这时,裴冶的心底会悄悄松一口气,甚至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扭曲的成就感。

这种扭曲的关系,在夜晚的床笫之间体现得最为淋漓尽致。

裴冶依旧害怕夜晚的到来。身体的记忆让他对亲密接触充满恐惧和羞耻。但当萧烬的手抚上他的皮肤时,他学会了不再僵硬地抵抗,而是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他会忍着羞耻,主动仰起头,送上自己的嘴唇,或者用湿漉漉的脸颊去蹭萧烬的手臂,发出细弱的、讨好的呜咽。

他发现,当他表现出这种驯顺和依赖时,萧烬的动作往往会稍微温和一些,持续的时间也可能更短,事后的清理也会稍微耐心一点。虽然这改变微乎其微,但对裴冶来说,已是难得的“奖赏”。

他像在刀尖上舔蜜,用屈辱和迎合换取短暂的安宁和一点点虚无缥缈的“温和”。

这天夜里,萧烬似乎心情不错。晚膳时多用了一碗汤,回来后也没有立刻处理公务,而是靠在窗边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裴冶跪坐在一旁的软垫上,小心翼翼地替他捶着腿。这是常嬷嬷暗示他可以做的,说是能“缓解大人疲乏”。他的动作很轻,没什么力道,更多的是象征意义。

萧烬没有睁眼,似乎很是受用。

殿内烛火温暖,气氛是少有的平和。裴冶偷偷抬眼,看着男人放松的侧脸轮廓,冷硬的线条在光影下似乎柔和了些许。他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尾巴也放松地拖在身后,轻轻摆动。

也许是因为这片刻的安宁给了他错觉,也许是他体内狐族亲近人的天性在作祟,当他捶到小腿时,看着那玄色裤脚下露出的一小截脚踝,鬼使神差地,他停下了动作,犹豫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将自己毛茸茸的、雪白的尾巴尖,轻轻扫过了那处皮肤。

触感轻柔如羽毛。

萧烬的眼睛倏地睁开了。

瞬间锁定了裴冶,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却让裴冶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清醒!

他在做什么?!他怎么会做出如此僭越、如此轻浮的举动!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尾巴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回,紧紧夹起。他慌忙想要后退请罪,身体却因为恐惧而发软,一下子从软垫上跌坐下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大人恕罪!奴、奴不是故意的……”

他吓得连旧日在软红阁的自称都冒了出来,惊惶失措地看着萧烬,等待着预期的怒火和惩罚。

萧烬坐起身,目光依旧落在他脸上,看着他那副吓得魂飞魄散、眼泪汪汪的模样。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

裴冶吓得闭上眼,缩起肩膀。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那只手只是落在了他的头顶,带着温热的力道,有些粗鲁地揉了一下他柔软的银发和敏感的耳根。

“继续捶。”萧烬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说完便重新靠了回去,再次闭上了眼睛。

裴冶愣在原地,心脏还在狂跳,头顶和耳根被揉过的地方却残留着奇异的触感。他怔怔地看着重新闭目养神的萧烬,过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小心翼翼地重新跪坐好,继续之前的动作,只是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轻柔谨慎,尾巴老老实实地收着,再不敢有任何逾越。

只是,那狂跳的心,却久久无法平息。

窗外月色如水,庭中竹影摇曳。

裴冶低垂着眼睫,机械地捶着腿,心思却早已飘远。

这个男人,他永远也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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