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完全笼罩了甑江市男子高中,白天的喧闹沉淀下来,只剩下夏虫的鸣叫和远处宿舍楼隐约传来的笑闹声。晚自习结束后,张烽总觉得自己的课桌抽屉没整理利索,一种莫名的强迫感驱使他独自返回教学楼。
教室空无一人,只有走廊的灯光斜斜照进来,在空荡的课桌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寂静让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张烽走到自己的座位,拉开抽屉,心不在焉地整理着里面的书本文具。
就在他打算离开时,指尖触碰到抽屉最深处一个硬质的、不像课本的角落。他疑惑地摸索,抽出了一本杂志。
杂志的封面设计十分诡异——底色是沉郁的暗红色,中央是一扇紧闭的、老旧生锈的铁门,门缝下似乎有粘稠的暗色液体渗出,形成了流淌效果的黑色粗体字:《男子高中怪谈》。
一股没来由的寒意瞬间顺着脊椎爬升,张烽的心脏猛地一缩。他飞快地将杂志塞回抽屉最深处,仿佛那东西烫手一样。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的教室在此时显得格外阴森,每一张空桌椅都仿佛潜藏着视线。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学楼,一路小跑回到1号楼的204宿舍。推开宿舍门,熟悉的灯光和声音才让他砰砰直跳的心稍微安定下来。
闫力正小心翼翼地守着一口放在电磁炉上的深锅,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微的气泡,浓郁的骨香和肉香弥漫在整个宿舍。他拿着一个长柄勺,正专注地撇去汤面上的浮沫,额头上依旧挂着细密的汗珠。
“回来了?”闫力头也没抬,“我熬点高汤,明晚大餐用。这汤头得慢火炖一夜才够味。”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是曾正威在洗澡。
而靠窗的4号床上,童子时已经回来了,正靠坐在床头,就着床头灯阅读一本厚厚的、封面没有任何标题的硬壳书。他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听到张烽进门,他只是极快地抬了下眼皮,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沉浸到书中的世界。
张烽喘了口气,试图将刚才那本诡异杂志带来的不适感驱散。他的目光扫过宽敞得不像话的宿舍,掠过那个带浴缸的超大阳台,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再次冒出那些被白天忙碌压抑下去的疑问:
为什么一个高中宿舍会配备浴缸和如此大的空间?
为什么电路能承受闫力那些专业厨具的负荷而毫不跳闸?
为什么三十三岁的李大明会和他们这些刚成年的人坐在同一间教室里?
为什么那位看起来分明是成功人士的班长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念头清晰而尖锐,带来一种近乎荒谬的剥离感。
然而,就在这些疑问几乎要串联成某种令人不安的猜测时——
【…就像被擦除了一样。】
他的思维猛地一滞,如同高速行驶的车辆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那些清晰的疑问瞬间变得模糊、破碎,然后无声无息地消散在脑海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他只感到一阵极其短暂的眩晕,下意识地晃了一下脑袋。
再回过神时,他看着闫力忙碌的背影、听着浴室的水声、瞥见童子时安静的侧影,只觉得一切……无比正常。宿舍条件好,是学校福利;同学年龄跨度大,是本校特色;班长成熟稳重,那不是很好吗?
刚才……自己好像想了点什么?记不清了。大概是军训第一天太累了吧。
“怎么了?愣在那儿干嘛?”闫力终于忙完了一个阶段,放下勺子,拿起毛巾擦汗,看向有些发呆的张烽,“一身汗臭味,还不快去洗洗?曾正威刚进去,那家伙洗澡跟打仗似的,没一刻钟完不了事儿。要不你去F栋那边的公共澡堂凑合一下?反正离得不远,而且听说热水足,位置多。”
闫力的提议打断了张烽那瞬间的恍惚。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确实满是汗味。
“行吧,”张烽甩开那点残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拿了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我去公共澡堂看看。”
他需要一点热闹的人气,来驱散独自一人时总会莫名产生的、那些细微却冰冷的疑虑。而F栋的公共澡堂,听起来就是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
张烽拿着洗漱篮,走出204宿舍,穿过连接1号楼和F栋的连廊。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白天太阳炙烤后的余温,但晚风已经带上了些许凉意。F栋果然更热闹些,走廊里有人端着盆穿梭,房间里传出游戏音效和谈笑声。
公共澡堂在F栋的一楼,面积很大,里面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一排排淋浴喷头下已经有不少人,水流声、说话声、偶尔哼唱跑调的歌声响成一片,充满了鲜活而粗粝的生活气息。
张烽脱了衣服,和闫力一起找了个相邻的空位。热水冲刷在身体上,带走疲惫的同时,也让人放松下来。
他侧头看了看旁边的闫力。水汽氤氲中,闫力壮硕的身材更显清晰。他体脂确实不低,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层脂肪之下并非松软的赘肉,而是能看出分明块垒的肌肉轮廓,尤其是腹肌,居然在较高的体脂率下依然隐约可见形状,这得需要多么核心的基础肌群和多大的肌肉量才能做到?张烽暗自咋舌,这位厨师室友恐怕力气远超外表给人的感觉。
而且,靠近了,张烽能闻到闫力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息。那不是阿迪力江那种充满力量感和压迫感的雄性荷尔蒙,也不是潘乐杰那种阳光运动后挥发出的蓬勃朝气,而是一种更沉稳的、带着微微汗味和某种类似香料或食物热腾腾的味道,莫名给人一种踏实、包容的感觉,仿佛能熨平所有焦躁。
“力哥,”张烽忍不住开口,水流声掩盖了他声音里的一点不自然,“感觉跟你待一块儿挺舒服的,好像其他同学也都很容易跟你打交道。”
闫力正打着泡沫,闻言哈哈一笑,声音在水汽蒸腾的浴室里显得格外洪亮:“啥舒服不舒服的,估计是惦记我答应的大餐吧!美食就是有这种魅力,能让人聚一块儿,啥隔阂都没了!”他用力搓着胳膊,“等明儿个尝尝我的手艺,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澡堂入口又进来两人,立刻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
是班长和高强。
班长脱下了那身一丝不苟的衬衫西裤,但即便在公共澡堂,他依旧给人一种奇异的“商务感”——或许是因为他那即使淋湿也纹丝不乱的发型,以及那种仿佛在审视项目而非洗澡的冷静目光。更让人惊讶的是他那看似清瘦的西装身材之下,竟然是相当匀称且具有清晰线条的肌肉,虽然不是特别硕大,但每一块都仿佛经过精心雕琢,蕴含着冷静的力量。
高强则完全是另一种画风。他娃娃脸上挂着水珠,笑嘻嘻地跟旁边认识的同学打招呼。他的身材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一层薄薄的皮下脂肪柔和了肌肉的棱角,但腹肌的轮廓和马甲线依然清晰可见,充满了年轻活力的弹性。
相比之下,张烽看了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肚子,顿时感到一丝来自同龄人(?)的碾压。就连体脂最高的闫力,那肌肉量也堪称恐怖。
高强眼尖,看到了他们,立刻拉着班长凑了过来:“哟!204的兄弟!还有闫大厨!真巧啊!”
班长也走了过来,对张烽和闫力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水珠从他轮廓分明的胸膛和腹肌上滑落。他的目光在闫力那异于常人的体魄上停留了半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神色,但很快移开。
高强则活泼得多,他挤到张烽旁边的空位,一边开水一边叽叽喳喳:“哎呀可算能冲个凉了!军训第一天就要命,欧阳……,班长还说晚上要开个班委会呢!”他说的很快,中间好多没听清。
但张烽耳朵捕捉到了那个姓氏。
欧阳?
他下意识地看向班长。班长正平静地冲洗着头发,仿佛没听到高强的话,侧脸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格外冷静自持。
欧阳……什么来着?张烽努力回想白天自我介绍时的场景,但当时班长的名字似乎就从他耳边滑过去了,只留下一个“四个字、不常见”的模糊印象。现在似乎补全了一个姓氏,但后面的部分依旧模糊。
班长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向他,平光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张烽同学,军训还适应吗?”
“还……还行。”张烽下意识地回答,被班长那种自然而然的气场压得有点紧张。
“适应就好,接下来十四天会比较辛苦,注意补充水分和休息。”班长的语气如同上司关心下属,但又奇异地不让人反感,仿佛他天生就该如此说话。
高强在一旁插嘴:“放心吧班长!大家肯定都能坚持下来!对了闫力,明晚大餐有啥好吃的啊?我能带点游戏机去你们宿舍蹭饭不?”
澡堂里水声哗哗,热气腾腾,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男孩子们(或许并不全是男孩)赤诚相见,闲聊打趣。那些白天里若有若无的隔阂和神秘感,在这一刻似乎被热水冲刷淡化了不少。
但张烽心里那点关于“欧阳”这个姓氏的好奇,以及对这些迥异同学们更深层次的疑惑,却像一枚小小的种子,悄悄落入了心底的土壤。只是此刻,它被澡堂的热闹和疲惫后的放松暂时掩盖了。
公共澡堂的热闹和坦诚相见,起初确实让张烽有些微的不自在。水汽朦胧中,各种体型、年龄的男性身体毫无遮掩地呈现在眼前,这种过于直白的集体生活场景,他潜意识里感到陌生,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拘谨。他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缩起来,冲洗的动作也带着点匆忙。
然而,温热的水流持续冲刷着皮肤,周围嘈杂而充满生气的谈笑、哼唱,以及那种弥漫在空气里的、毫无心机的松弛感,又奇异地让他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他慢慢适应了这种环境,甚至开始觉得这种喧闹中的随意,有种别样的轻松。
细心的闫力还是察觉到了他最初那片刻的僵硬。闫力关掉水,拿起搓澡巾,笑着拍了拍张烽的胳膊:“咋了,小烽?没来过这种大澡堂子?有点放不开?”
张烽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是有点不习惯。”
“嗨,这有啥!来,转过去,哥给你搓搓背,体验一下澡堂子的精髓!”闫力不由分说,拉着张烽走到一个稍微僻静点的角落,让他弯腰扶稳墙面。
张烽还没完全准备好,闫力那带着厚实老茧、充满力道的大手就裹着粗糙的搓澡巾按了上来!
“嗷——!”第一下下去,张烽差点直接跳起来,那感觉简直像是被砂纸打磨,“轻点!力哥!轻点!皮要掉了!”
闫力被他这反应逗得哈哈大笑,浑厚的笑声在澡堂里回荡:“哎呦喂!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家伙!这才哪到哪啊!还没使劲呢!”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放轻了动作,调整了力度。
虽然依旧能感觉到搓澡巾的粗糙,但力道变得均匀而适中,甚至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节奏感。温热的水流不时冲走搓下的污垢,闫力的动作熟练而仔细,从肩颈到后背,再到后腰,覆盖了每一处肌肉酸胀的部位。那双手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不仅能祛除污垢,还能揉开紧绷的肌肉和疲劳。
最初的刺痛感过去后,一种难以言喻的舒坦和放松感蔓延开来。张烽舒服地叹了口气,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眼皮也开始发沉。耳边哗哗的水声、模糊的谈笑声仿佛都渐渐远去……他几乎真的要站着睡着了。
“嘿!那边哥们儿!手艺不错啊!帮俺也搓搓呗!”一声洪亮如钟的喊声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响在张烽耳边。
是205宿舍的那个东北大汉同学(可能就是郑程成,或者他的室友)。他显然看到了闫力专业的“服务”,羡慕地大声请求。
张烽被这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差点滑倒在地。
闫力扶住他,扭头对那东北大汉笑着摇摇头,声音依旧爽朗:“自个儿搓去!我这儿是VIP专属服务,就伺候我们宿舍的小兄弟!”他语气带着调侃,但拒绝得干脆利落。
那东北大汉也不恼,嘿嘿一笑:“得嘞!那下次俺找别人!”
张烽这才彻底回过神,脸上腾地一下红了,也不知道是憋笑还是不好意思。他赶紧打开水龙头,用稍微凉一点的水猛冲了一下发热的身体和脸颊,试图浇灭那点尴尬和突如其来的燥热。
“走……走吧,力哥,我洗好了。”他声音还有点飘,匆匆擦干身体,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拉着还在笑呵呵的闫力,逃离了这片依旧喧闹湿热的空间,快步走向更衣室。
穿衣服的时候,张烽的手指还有点微微发颤,脑子里一会儿是搓背时那差点睡着的极度放松,一会儿是被吓醒的窘迫,还有闫力那爽朗包容的笑声和毫不犹豫的维护。
外面的夜风一吹,方才澡堂里那种昏昏欲睡的松弛感和突如其来的尴尬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真正融入了这个集体生活的踏实感。虽然,这个集体是如此的不同寻常。
两人并肩走在回204宿舍的路上,连廊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回到1号楼宿舍区,气氛明显比规整的F栋更随意些。走廊里,果然看到205宿舍的那个东北汉子王朗,正如张烽所听说——他光着膀子,露出虽不似阿迪力江那般夸张但也十分结实的上身,下面随意套了条大裤衩,正拿着个脸盆从水房出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看到张烽和闫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哟,搓澡兄弟回来啦?”
闫力笑着回了一句:“自个儿搓干净没?”
王朗毫不在意地拍拍肚子:“必须的!还是大澡堂得劲!咱那屋带独立卫浴我都懒得用,憋屈!”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仿佛无法理解有人会不喜欢热闹的公共澡堂。
刚进204宿舍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开门一看,是方正伟。他穿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跨栏背心,方脸上带着憨厚但认真的表情。
“张烽同学,闫力同学,”他打招呼的方式有点正式,“我来串个门,熟悉一下战友……呃,同学。”他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像是随时要记录什么。
“快请进,”张烽连忙让开,“方同学你也住这层?”
“我住F201,”方正伟走进来,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宿舍布局,像是在评估战场环境,“和班长、副班长,还有李大明同志一个宿舍。”提到班长时,他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汇报工作般的严谨。
闫力给他拉了把椅子:“F201是六人间吧?带自习室那个。”
“对,”方正伟点头,坐下后腰板依旧挺直,“学习环境很好。班长已经给我们初步制定了内务条例和学习计划表。”他顿了顿,看向张烽,眼神认真,“张烽同学,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比如考公?考编?或者响应号召入伍?这些都是非常光荣且稳定的出路。”他说话带着点山东口音,语气诚恳得像在进行职业规划咨询。
张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肃问题问得有点懵:“啊?这个……我还没仔细想……”
方正伟立刻掏出小本子:“没关系,可以慢慢考虑。我这里有一些相关资料,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看看。我们年轻人应该早做打算……”他显然对这类话题充满了热情。
正说着,走廊里传来一阵喧闹的笑语声。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204门口。
“哈喽!204的朋友们!晚上好呀!”一个语调轻快、带着明显南洋口音中文的男声响起。
众人看向门口,只见两个人勾肩搭背地站在那里。左边一个肤色黝黑,头发微卷,笑容灿烂,正是205宿舍的马来西亚华裔同学。右边那位年纪稍长,约莫二十七八岁,戴着眼镜,气质沉稳,但此刻也被同伴感染得面带笑意,正是那位传闻中曾参加过南极科考队的研究人员。
马来西亚华裔同学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林志文,来自槟城!这位是赵伟,超厉害的!以前在南极跟企鹅做邻居的!”他用力拍了拍赵伟的肩膀。
赵伟推了推眼镜,笑容有些无奈但包容:“志文夸张了,只是参与过两次越冬考察任务而已。我们过来串串门,认识一下新邻居。”他说话条理清晰,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冷静,但与林志文之间的默 契明显看得出他们入学前就已相识,而且关系很好。
王朗的声音从他俩身后传来:“你俩咋走那么快!等等我啊!”只见他也光着膀子跟了过来,205宿舍几乎是倾巢出动了。
204宿舍瞬间变得热闹非凡。闫力笑着招呼大家随便坐,童子时从书本上抬起眼,淡淡地瞥了门口这群不请自来的人一眼,没什么表示,又低下了头。曾正威不知何时已经洗完澡出来了,正擦着头发,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突然热闹起来的场面。
张烽看着这奇妙的一幕:东北汉子王朗、考公积极分子方正伟、马来西亚华裔林志文、前南极科考队员赵伟、厨师闫力、神秘室友曾正威和童子时……还有F201那位29岁的精英班长和33岁的李大明。
这所甑江市男子高中,以及这个独一无二的班级,它的日常,正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方式,在张烽面前展开。各种看似不可能交集的人生轨迹,在这里奇妙地汇聚在了一起。
深夜,204宿舍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一阵低沉而富有节奏的、仿佛拖拉机引擎般的轰鸣。
张烽就是在这一阵阵极具穿透力的声波中被震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花了半晌才意识到这噪音来源——是2号床的闫力。闫力仰面躺着,嘴巴微张,那惊人的呼噜声正从他胸腔**鸣发出,极具力量感,甚至带动他壮硕的胸膛微微起伏,连床板似乎都在轻微共振。
张烽:“……”
他试图用枕头捂住耳朵,翻来覆去几次,发现这呼噜声简直无孔不入。无奈之下,他决定起来去趟厕所,顺便希望活动一下能让自己待会儿睡得更沉些。
他轻手轻脚地爬下床铺,生怕吵醒其他人。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他下意识地扫过室友的床铺。
闫力沉浸在“引擎”轰鸣中。
他对面的曾正威的床铺——被子叠放整齐,床上空无一人。
张烽愣了一下,这么晚了,曾正威去哪了?他记得曾正威洗澡回来后是上了床的。
而靠窗的4号床,童子时似乎完全不受闫力呼噜的影响,侧身躺着,呼吸平稳,耳朵里塞着明显的降噪耳塞,睡颜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静俊朗,仿佛置身于另一个静谧的空间。
张烽摇摇头,趿拉着拖鞋轻轻打开门走去公共卫生间。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解决完生理需求,他站在洗手台前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点,也好回去继续应对闫力的“噪音攻击”。
返回204门口时,他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曾正威空荡荡的床铺,心里的那点疑惑还没冒头,另一个念头却毫无征兆地闪过:
为什么……宿舍区这么安静?没有宿管阿姨巡逻的脚步声?没有班导或者学长查寝的手电光?
这和他印象中的高中住宿生活似乎不太一样。那种管理严格、按时熄灯、随时可能有人推门检查的氛围,在这里完全感觉不到。这里的夜晚,安静得只剩下学生的自发活动,仿佛没有任何成年人的监管。
这念头让他感到一丝微妙的违和。但和之前几次一样,这想法刚清晰了不到两秒,就像被一块无形的橡皮擦轻轻抹去,迅速模糊、淡化,最后只剩下一点“好像哪里不对”的残影,随即连这点残影也消散了。
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困意重新上涌。推门回到宿舍,也许是他下床的动静,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闫力忽然在呼噜声中翻了个身,变成了侧卧,嘴里嘟囔了几句模糊不清的梦话,像是“……火候小了……”,然后那惊天动地的呼噜声竟然奇迹般地停止了!
宿舍里瞬间陷入了真正的、令人愉悦的寂静。
张烽如释重负,赶紧爬上自己的床铺,几乎头一沾枕头,意识就迅速沉入了睡梦之中,再也无暇去想曾正威的去向或缺席的查寝。
就在张烽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彻底睡熟之后。
靠窗的4号床上,本该戴着耳塞熟睡的童子时,却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在黑暗中依然清亮的眸子,静静地望向张烽床铺的方向,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像一缕夜风,里面似乎夹杂着一点无奈,又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怜悯?
然后,他重新闭上眼,仿佛从未醒来过。
宿舍里,只剩下三人平稳的呼吸声。夜色更深了。
没有大纲,想到啥写啥。内含个人喜好)
其实一直想搞主角是galgame的主控人物,不过写着写着就开始跑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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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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