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临近11点。
上午刚康复的病患反客为主。先是收缴了他的娃娃，要明天清洗干净后才允许放进房间、尤其是床上；
爆米花不允许晚上再吃，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入驻冰箱，好险不是丢进垃圾桶；
洗漱台前一起刷完牙，不等他反应，浴室花洒转入热水，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明明哥哥才应该是要早早休息的人！
商且末滋啦挠门，疑惑地反思三秒自己是如何落到这个地步。
然，反思未半而中道崩殂。哥哥在客厅说要节约用水，换洗的衣服稍后拿过来放门外。
于是回想起今日花销的炸毛猫猫开始乖巧洗澡。
温度正好的热水淌过肌肤，蒸出一颗白里透粉的弟弟丸子。过电吹风呼一呼，就可以甜甜糯糯塞进被窝。
商睿心满意足地收好装备，暂时撤退出这个叫人心软软的副本：“晚安，末末。”
“晚安，哥哥！”
卧室陷入静谧的夜晚，唯有床头些微陈旧的星星小夜灯放出柔光。
短短一天时间，经历过巨大的情绪起伏又被放纵着疯玩一圈。前头几天也不见得休息多好，走廊冷冰冰的长椅和睡在舒适宽敞的床铺上差别挺大的。
按理说，疲惫的神经应该沾床就睡。
但商且末睁着眼睛，根本睡不着。
今天很开心。
但是也好不真实。
哥哥真的回来了吗？这样被幸运砸中的疑问反复质询。
同样安静的密闭空间里，仪器滴滴声响个不停，催命符似的。歇斯底里的哭嚎与咒骂尤在耳畔，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重要的人毫无预兆地就这样离去。
余下的幸存者无声无息，只有亲属们绝望的祈祷包围他们。
但似乎无济于事。
推往隔世的道路从未空缺。
短短三天，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好可怕……
商且末把自己滚进被子里，用力裹成扎实可靠的团团，仿佛这样就能屏蔽伤害。
没过一会儿，又主动冒出头，朝外头嫌弃地呸呸两声。
他哥哥就是回来了！
哪来的糟粕思想，快点给我离开末末的脑瓜！
这可是末末能考全校第一的珍贵大脑！在高考结束前绝不容许有丁点闪失、呸呸呸！高考结束后也不可以有！当笨蛋是没有钱途的！
商且末皱着脸，蚕宝宝似的在床上U来U去，坚定守卫自己养家的梦想。
……还没睡吗？
拿着手机发消息的商睿指尖动作慢下来。等最后一点内容编辑结束并发送论坛，索性把手机丢在一边，翻身躺倒在床上。
是我变化太大吓到他了？
也可能是今天的开销过于超支，让小孩担心到睡不着觉？
毕竟默默无声的夜晚，寂寞冷清，确实总喜欢让人多想。
商睿将双手垫在脑后，望着天花板的视线却没有落点。
唯有充满整个小家的感知力，切实反馈给他一个偷偷熬夜的小坏蛋，才带来久经漂泊般的停靠感。
对了。
还有这个。
今天事情太多，没找到机会给他。
商睿抬起右手。犹如泪滴自指尖坠落，一颗水滴状的宝石吊坠牵动银链悬挂而下。象征超凡力量的光芒在眼前绽放，流转华美星辉。
让他回到伊始的特殊道具。
其固有能力是无比契合商且末的属性。
说起来，这件特殊道具得以掉落，末末本来就功不可没。现在也只能说是、物归原主吧。
“吧嗒。吧嗒。”
恍惚的血色回忆戛然而止。
隔壁房间，不安分的调皮蛋又一次闹腾起来。
这回的动静格外大些。就好像对方终于不再满意于床上小小的舞台，从里头翻了出来。
小孩以前应该没有半夜偷吃的习惯？对身体可不好。
商睿愣了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自己的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敲响。
“末末？”
对上商睿关切的目光，商且末尴尬到脚趾抓地。
他已经是要满18岁的大孩子了！还因为害怕噩梦跑来找哥哥睡觉。好羞耻！
大脑持续升温中。商且末箍紧枕头，仿佛那就是唯一的信仰支柱。摆出豁出去的架势，却发出小蜜蜂式嗡嗡：“今天，可以和哥哥一起睡吗？”
“……”
“噗。”
展开一级戒备的神经骤然松弛，商睿溢出一声低笑。赶在恼羞成怒的串门小玉兔把自己炸成球球原地折返前，退后一步，让开进门的路。
“进来吧。”
商且末、商且末很没有骨气地一个转弯，绕了回来。把自己的枕头怼到床头，躺平自闭。
抱歉。忍住笑声已经是他对可爱的弟弟最大的尊重了。
商睿真的很难压下自己嘴角的弧度。
*
“睡不着吗？”
挂钟的指针滴滴答答走过数圈。担心的人安全健康地占据另一侧床铺，各怀心事的兄弟俩依旧没人睡着。
商睿叹了口气。翻过身，向背对自己的闷闷兔搭话。
“……我睡着了。”末末是个早睡早起的乖小孩！
被子卷卷里传出不服气的嘀咕。
商睿又想笑了。弟弟在身边的时光就是这样简单快乐。
“嗯，我们末末一直都是超乖超懂事的小孩。”
卷卷蛄蛹几下，长出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就算你这么说……
“既然睡不着，我们来聊聊游戏怎么样？”
倔强的后脑勺灵活且快速地翻了个面。唯一露出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炯炯有神地盯向商睿。
商且末揪着被子角掩实嘴巴，仿佛是担心被人听见似的，用气音偷偷和商睿说话：“可以说吗？”
商睿伸手，帮他把鼻子露出来，笑道：“别人不可以，但是末末可以。”
“而且最晚明天，就该全网公示了。没事。”
说着，转手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朵散发朦胧光晕的晶体花朵，把小朋友的一双爪爪钓出来。握上同样透亮的白晶茎条，左瞧瞧、右看看，再凑到面前嗅一嗅。
软软的，香香的。
好真！
商且末眼睛圆圆，把手臂抬高一点，看见白水晶花朵的断口。
斜切角度、晶体断面，怎么看都不像是植物。但是表面确实水润润的，好似花朵刚摘下时沁出的汁液。
商且末好奇地转换角度，发现那液体流转，越来越饱满，就仿佛水晶融化了一般慢慢坠下。
商且末动作一僵。盯着尾巴又看了一秒，猛然反应过来：哇啊啊！不是错觉，是真的要滴下来了！！！
躺在被子里的小朋友四肢扑棱，手忙脚乱。
商睿眼底的笑比“花汁”更快地漫出。顺手把被子堆到一边，坐起身说道：“可以喝的。末末尝尝看？”
慌乱中，商且末不假思索，跟着商睿的话，一口就把花枝包进嘴里。
得救了！
……不对！分明是哥哥又在捉弄他！
愤怒小猫瞪着懒洋洋的大老虎拍爪爪。
无果。
反而被可恶的大老虎压在梅花肉垫下，一通舔毛。顿觉心情舒畅，关怀地问道：“味道怎么样？”
撸猫的快乐商且末没有感受到，只体会到了被撸的郁闷。叼在嘴里的水晶花随商且末气鼓鼓的小动作上下抖动，在唇齿间散开一阵清甜的芬芳。紧跟着是一股股神奇的暖流，向全身经络发散，让商且末感觉身体都轻盈起来。
“好舒服~。”
商且末眯起眼睛，惬意地想要摊平了晒太阳。
嗯。喜欢。没白找。
商睿没忍住，又搓搓小朋友的头。高兴道：“明天放几颗进冰箱，味道更好。”
一天一个，腻了就换，喝完了他再去游戏里进货，先给弟弟把基础打好。
商且末咕嘟咕嘟。这才知道，水晶花不是花，而是一种奇特的果子。
不过还没等他探究清楚水晶果的效用，就被商睿接二连三变出来的神奇花草拉走了注意。
这边是熔岩里的莲花莲蓬，那边是火山上的可爱多肉，再有雪山中的白色绒绒花，湖泊里柔软纤细的仙草……
商睿带着商且末认识过一批有益身体的花草，任由它们堆满床铺，散发怡人香味。又取出矿石、道具、兵器，流水席似的在商且末面前过了个眼熟。
数量之多，哪怕中途商睿回收不少，依旧将小小的卧房堆满。一室五颜六色的美丽灵光，犹如星辰降落。
“游戏【界】就像是一个大型全息游戏，其中有很多地图，也有很多现实中无法想象的神奇资源。不过现在没有人可以像我一样，把游戏物品提取到现实。”
商且末捏着一块魔晶石的手指无声收紧，一下就联想到商睿白天说的大收入。不由紧张地询问：“让别人知道的话，哥哥会很危险吧？”
商睿握上商且末的手，温柔打开。将里头棱角分明的魔晶矿石，换成一颗圆润的魔晶球。
“放心，哥哥的买家、”
商睿顿了下，把阴险狡诈、傲慢固执之类的吐槽吞回去。忍了半天，憋出一个评价：“是个很特别的人。”
商且末眨眨眼睛，认真辨别商睿话语间的情绪。
虽然形容词有点奇怪，但哥哥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这位无名买家有着十分的信任。
商且末放下心来。
哥哥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
只要末末不拖后腿，就可以了吧？
商且末将暖洋洋的水晶球揣在怀里，蜷缩着又往哥哥身边挤了挤，靠在宽阔的肩头。
成年人的骨骼上覆盖一层强健的肌肉，贴上去的时候却和哥哥的声音一样温柔。
“等末末高考完，我们就去换一栋更大的新房子。”
“新时代要来了，我们末末也不能落下。身体锻炼得捡起来。”
“最近哥哥都会在家，末末每天放学都可以回来。中餐晚餐想吃什么，哥哥做好给你送。我们末末还没有接过家属便当呢。”
“再过段时间，恐怕不太安稳。晚自习结束等哥哥去接你，不要乱跑知道吗？”
……
商睿一条条念叨着，好像要把以前没能完成的遗憾全部补回来。直到颈侧的呼吸一轻，变得舒缓绵长，商睿偏头看去，果然看见家里爱操心的幼崽睡得安静，也不嫌累。
商睿轻笑一声。静静看了会儿，从系统空间取出那条水滴项链。正要伸手，又突然收回来，将项链盘在手心，捂上热度后，小心地挂在商且末的脖子上。
大抵是身边的气息过于熟悉，身上多了点天青的小朋友没什么反应，依旧睡得香甜。
商睿没怎么费力气地把他摆正到舒适的姿势，掖上被子，跟着躺在床铺另一边。竟也被传染般感受到安宁的困意。
商睿最后看了一眼玩家论坛的帖子，确认没有消息回复后，沉入梦乡。
鱼饵已经放出去两块。官方那头，注定要等第二次游戏验证后，才会有实质性的结果。希望另一条大鱼的速度能够给力一点，别让他给末末做的饼出炉太迟。显得他这个哥哥很没有权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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