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农场那堵标志性的、半人高的矮红砖墙出现在视野里。夕阳的余晖给它镀上了一层暖金色,像一道诱惑的屏障。我俩对视一眼,无需言语,默契瞬间达成。一个加速冲刺,像两只被饿了三天的野猫,“嗖!嗖!”两声,干净利落地窜上了墙头。
“哇撒!蓝枫!快看!发……发财了!” 陈小宇激动得声音都劈叉了,指着墙内,手指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只见墙内,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绿油油的田地!茂密的心形绿叶铺满了地面,像一片绿色的海洋。而在这一片翠绿之中,无数鲜红欲滴、饱满多汁的草莓,如同散落的红宝石,在晚风中轻轻摇曳、闪烁!那诱人的色泽,那想象中瞬间在口腔爆开的酸甜滋味,瞬间勾得我俩口腔里唾液腺疯狂分泌,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太……太馋人了……” 我咽了口唾沫,感觉肚子里的馋虫全被勾醒了,“这规模……简直是草莓帝国!晚自习后,行动代号‘红宝石行动’!必须拿下!”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压低声音,斩钉截铁地下了命令。陈小宇用力点头,眼睛在暮色中闪烁着“偷鸡摸狗”的、贼亮贼亮的兴奋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果实。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如同天籁,也如同冲锋的号角。我和陈小宇几乎是踩着铃声的尾巴,第一个冲出闷热的教室,一头扎进夏夜闷热而黏稠的黑暗里。空气中有种独特的、属于夏夜的“热味”——像是大地和植物被白天的烈日蒸腾出的汗液,混合着草木的微腥、泥土的土腥,还有远处稻田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稻花香。被晚风一搅,这股复杂的气息便弥散开来。靠近农场,这股“热味”里更夹杂着一丝清甜的、属于成熟果实的芬芳,像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我们。
我们像两个训练有素的“敌后特工”,借着浓重夜色的掩护,弓着腰,沿着田埂,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草莓地的深处。浓郁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果香瞬间将我们包围,甜蜜得令人窒息。我迫不及待地摘下一颗最大最红的草莓,也顾不上擦,直接塞进嘴里,牙齿轻轻一碰——酸甜的汁液如同炸弹般在口腔里轰然炸开!鲜!甜!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微酸!味蕾瞬间欢呼雀跃!去他妈的卫生!去他妈的规矩!我左右开弓,像个饿死鬼投胎,不停地往嘴里塞着这“非法”的甘甜,享受着这放纵的快感。
“唔…真甜!比小卖部卖的糖精罐头强一万倍!小宇你快尝尝这颗……” 我正含糊不清地招呼陈小宇,分享我的“战果”。
突然!
“汪汪汪!汪汪汪——!” 一阵凶恶、急促的狗吠声毫无预兆地从远处黑暗中炸响!如同平地惊雷!
紧接着,一道雪亮刺眼的手电光柱,像探照灯一样,穿透浓密的黑暗,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由远及近,疯狂地左右扫射过来!光柱所过之处,绿叶和红果都无所遁形!
“不好!是管理员!还带着狗!快撤!” 我头皮“嗡”地一声炸开,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蹦出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慌乱中,我顾不上形象,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胡乱抓了几把身边触手可及的草莓,看也不看就一股脑塞进衬衣口袋,猫着腰就想沿着原路往回跑。一回头,陈小宇那小子刚才还在我旁边,此刻居然不见了踪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小宇?!小宇!” 我压低嗓子焦急地喊了两声,回应我的只有越来越近、越来越狂躁的狗吠和那束要命的手电光!
电光越来越近,狗叫声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管理员粗重的呵斥声:“谁?!谁在那儿?!出来!” 我哪还顾得上找他!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一个箭步冲到墙边,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指甲抠进砖缝里也感觉不到疼。翻过墙头时,裤腿被墙头的碎玻璃划了个口子也浑然不觉。落地时一个趔趄,差点崴了脚。也顾不上疼,撒开丫子,使出吃奶的劲儿,朝着宿舍楼的方向亡命狂奔!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如同破风箱般粗重的喘息。
一路风驰电掣,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爆炸。冲回寝室,我“砰”的一声撞开门,扶着门框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叶火辣辣地疼,眼前阵阵发黑。汗水像小溪一样顺着额头往下淌。
陈小宇还没回来。
“这小子……不会真栽了吧?被狗咬了?还是被管理员扭送教务处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不祥的预感。焦急地在狭窄的寝室里踱了两步,寝室的熄灯预备铃突然尖锐地、毫无预兆地响起!如同催命符!
“完了完了……” 我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在这时,门被猛地从外面撞开!陈小宇像刚从土里刨出来似的闯了进来——灰头土脸,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蹭了好几道黑灰,最夸张的是他那件白衬衫,不仅扣子崩掉了两颗,衣襟还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沾满了泥土和草屑,整个人狼狈不堪,活脱脱一个刚被严刑拷打过的逃兵。
“陈小宇!你怎么搞的?真被逮住了?严刑拷打了?还是跟狗搏斗了?” 我赶紧上前,又惊又疑,上下打量着他。
“滚蛋!蓝枫你真不是东西!塑料兄弟情!大难临头各自飞!跑得比兔子还快!老子差点被你害死!” 陈小宇气呼呼地一把扯下那件已经看不出原色的脏衬衣,狠狠摔进墙角的脸盆里。
“天地良心!日月可鉴!” 我举起三根手指,一脸无辜加焦急,“我当时真没看见你人影儿!喊你也没应!还以为你早溜了!说真的,你没被逮住吧?没把我供出来吧?” 这才是关乎生死存亡的重点啊兄弟!我可不想明天和他在“光荣榜”上做邻居!
“哼!说了半天,你关心的还是你自己!我能那么容易被逮住吗?!你也太小看我了!” 陈小宇一听更来气了,像只被踩了尾巴、彻底炸毛的猫,眼睛瞪得溜圆。
“不可能吧?没被逮住你这副尊容?跟被十八罗汉围殴过似的?衣服都成丐帮制服了!” 我故意用极度怀疑的眼神上下扫描他,激将法火力全开。
“你少瞧不起人!” 陈小宇果然中计,梗着脖子,一脸“老子牛逼坏了”的得意表情,开始唾沫横飞地吹嘘他的“英雄事迹”,“告诉你!那电光扫过来的时候,我第一反应还以为是你在恶作剧,拿手电晃我!刚想骂娘‘蓝枫你大爷的’,突然想起你小子根本没带手电筒这装备!那时候跑?已经来不及了!那狗叫声就在屁股后面!说时迟那时快!哥们儿我急中生智,直接一个标准的战术卧倒,‘啪叽’就趴地上了!脸贴着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装死!嘿,你猜怎么着?那管理员,举着那贼亮的手电筒,牵着那条蠢狗,就从我旁边不到一米的地方,‘蹬蹬蹬’地走过去了!那狗鼻子都快蹭到我腿了!愣是没发现!哥们儿这潜伏技术,这心理素质,牛不牛?服不服?” 他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仿佛刚完成了一项载入史册的特种任务。
我在一旁憋笑憋得肚子疼,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用尽毕生演技挤出满脸的“崇拜”:“牛!太牛了!陈特工!你这潜伏技术,简直比《野战排》里的威利还专业!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我墙都不扶就服你!” 心里却疯狂吐槽:还脸贴地?就那牛粪味儿混合着烂草莓的发酵味儿,他没当场吐出来我都敬他是条汉子!
“嘿!快来看啊!蓝枫‘中弹’了!挂彩了!” 陈小宇那点扬扬得意还没维持三秒,目光扫过我胸口,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指着我的白衬衣,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瞬间把刚才“英雄事迹”的神气冲得干干净净。
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下意识低头一看——好家伙!刚才慌乱中塞进衬衣口袋里的草莓,不知什么时候被挤烂压爆了!鲜红浓稠的汁液像真正的血液一样,从口袋边缘汹涌地洇染出来,在我雪白的衬衫前襟上,染红了一大片!那形状,那色泽,活脱脱就像胸口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鲜血正汩汩往外冒!视觉效果极其惨烈逼真!
“天啊!”我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捂那“伤口”,触手一片湿黏冰凉,还带着草莓特有的甜腻气息。这“伤势”看起来也太吓人了!
陈小宇的笑声更大了,简直要掀翻屋顶:“哈哈哈!蓝枫同志!你这是为革命事业光荣负伤啊!快说说,是哪个国民党反动派的子弹这么不长眼?还是被农场主的□□给崩了?”他一边笑一边夸张地模仿着电影里中弹的动作,捂着胸口踉跄后退。
我被他这幸灾乐祸的样子气得牙痒痒,但看着胸前这片触目惊心的“血迹”,一个绝妙的恶作剧念头瞬间涌上心头。戏精之魂熊熊燃烧!
我立刻挺直腰板,脸上瞬间切换成悲壮坚毅的表情,右手高高举起,五指并拢,指向天花板(虽然那里只有布满灰尘的日光灯管),用尽丹田之气,模仿着老电影里革命烈士就义前的腔调,声嘶力竭地高呼: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万岁——!”
声音洪亮,饱含“深情”,在小小的寝室里回荡,充满了“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
这突如其来的“革命宣言”把刚进门的室友都吓了一跳。周俊端着饭盆愣在门口,莫晓从书本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一脸“这货又犯什么病”的表情。
陈小宇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对对对!蓝枫同志永垂不朽!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同志们,化悲痛为力量啊!” 他一边狂笑一边用力拍着床板,完美地扮演着“革命战友”的角色,把我的“悲壮”衬托得更加荒诞。
我捂着“汩汩流血”的胸口,身体微微摇晃,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眼神“深情”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同志”,正准备再憋两句更煽情的“遗言”……
就在这“英勇就义”的最**瞬间——
啪!
眼前猛地一黑!如同舞台的幕布骤然落下!
整个寝室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熄灯时间到了!
“咋地啦?”
“搞什么!”
几声猝不及防的惊呼同时响起。我那酝酿到一半的“烈士情怀”和“临终遗言”被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噎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我下意识地、无比真实地摸了摸“中弹”的胸口——嗯,湿漉漉、黏糊糊的,带着草莓的甜香,但确实一点也不疼。刚才那番“壮烈表演”带来的滑稽感和被突然打断的错愕感交织在一起。
“哎……” 我大大地松了口气,劫后余生般低声骂了一句,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这‘血’……明天可怎么洗啊……” 一边嘟囔着,一边凭着记忆,小心翼翼地摸黑朝自己床铺的方向摸索过去,生怕撞到桌子腿或者踩到谁的臭鞋。
黑暗中,传来陈小宇意犹未尽的、带着笑喘的声音:“蓝枫……你小子……演得……真像……就是……死得……太突然了……哈哈……”接着是周俊没好气地吐槽:“两个神经病!” 和莫晓无奈地叹息:“唉,这寝室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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