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旁边时愿逐渐平稳的呼吸声，郁今野在心里把这人从头到脚数落了遍。
不知熬了多久，睡意终于漫上来。
翌日天光大亮，郁今野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闹醒的。
他动了动，空调开得不算高，反而有些低。迷迷糊糊地男生整个人往热源探了探。
睁开眼，视线里先撞进一片白皙的脖颈，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郁今野一只腿还搭在时愿身上：“……”
时愿还没醒，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昨日还带着疏离感的眉眼，此时却卸下了所有防备，显得柔和。
郁今野盯了好一会，正想怎么不被察觉地从这人身上下去。直到对方睫毛颤了颤，郁今野差点没把人踹下床。
男生眼底还蒙着层刚睡醒的雾，还有些茫然。时愿诡异地看了他两秒，嗓音因为晨起而略微地哑：“下去。”
“哦，”郁今野等这句话半天，闻言立马就弹回自己应在的那块区域：“我说你怎么不把我推开，别跟我说睡得熟这么大人压着你没反应，你不会故意的吧。”
“郁今野，你自己往我这贴的。现在怪我？”时愿被他这理不直气也壮的操作弄笑了，收敛了点起床气：“推了你三次，三次都没推开，我该问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靠，”郁今野低骂了一声，撇清关系：“谁故意的了，我故意对我有什么好处。勾引不喜欢的人然后被骂一顿？我傻逼么我。”
时愿没再接话，掀开被子坐起身。男生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影响带给人那份清冷感。
他垂眸，抬手揉了揉郁今野刚才躺过的地方，有些麻：“以后你睡沙发。”
“为什么？”郁今野不想去，沙发那地方凑合一天还行，半个月简直就是地狱：“你昨晚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可以接受的，睡过了发现接受不了就翻脸不认人把我赶走？用不用这么畜生啊。”
“嗯，”时愿态度并没有变得软和：“你影响到我了，要不睡沙发要不打地铺，你自己选。”
“什么人啊，”郁今野心里憋闷着口气，从小到大他就没睡过沙发，二十多年来没吃过的苦全在婚后一一吃了，郁今野憋屈得要死：“沙发那硬邦邦的是给人睡得吗？就不能行行好，你去睡？”
时愿蹙了眉：“我就不是人了？”
“不……”郁今野想说不是，看着时愿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硬是咽了回去：“我没内涵你不是人，你要上赶着贴我也没办法。我们就不能继续睡一张床？沙发我真的睡不来。”
时愿已经下了床，声音平淡无波：“不可以。”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郁今野手死死抓着被子一角，把那当成傻逼揪：“我昨天想让你出去睡也是询问过你的看法的，你今天问都不问就要把我赶出去，还不让我拒绝。”
“我被压了半宿，现在手麻了。没直接把你扔出去已经算客气了。”时愿看都没看他，伸手把正在充电的手机线给摘下：“你可以试试，被我压了一晚上还能不能做到心平气和跟我讲话。”
理不在他这，郁今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睡就睡，谁怕谁啊，不就是睡个沙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是这么说，真正到了睡沙发的时候，郁今野才发觉大不了的地方多了去了。
民宿提供的床还算过得去，可沙发就不一样。折叠式沙发追求便利，本就比普通沙发柔软度度更低。
还特么的没空调。
夜色渐深，空气闷热得像块湿抹布捂在脸上，郁今野躺在硬得要命的折叠沙发上，翻个身都能听见布料摩擦的刺啦声。
连风扇的风吹过来那风都是热的，只剩燥热的余温。
在心里，郁今野已经把时愿骂了百八十遍，还对处境拍了张照去和他爸告状，结果郁父给他发了点钱，让他包容点。
郁今野气都要被气死了，没收钱，打了一长段小作文，之后他爸更是已读不回。
他彻底没辙。
不过出来也不是没有一丁点好处，睡沙发可以玩游戏，虽然环境有点恶劣。
没有电脑，又被热得睡不着。尽管不是很愿意玩手游，郁今野还是解锁屏幕打开了游戏。
逆地枪战手游和端游的游戏账号可以互通，但皮肤不共享，郁今野坐起来，靠在沙发靠背，把那条薄薄的被子掀到一边。
平日里压根不玩手游，手游也没充过钱。
郁今野看原皮感觉丑，看不下去，充了两百买了皮肤。把服饰从仓库穿戴上，打开好友列表想看看有谁在线。
周随五十分钟前下线了，还有六七个都是游戏中。
郁今野好友几乎是主播比较多，也会有一些职业选手。有播和平精英，也有主玩绝地求生……
都是射击类游戏，主播偶尔休闲什么游戏都玩，会玩逆地枪战的郁今野都有好友，可他们上线时间很少，这个时间段大概在直播或者训练。
所以几百个好友下来，列表里头像亮着，不在游戏中的好友也只有“wish”一个。
郁今野指尖顿了顿，点了组队申请。
对面停顿了两秒通过。
“还没睡？”wish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带着点深夜特有的低哑。
“嗯，”郁今野调整了下坐姿，打着字：“双排还是四排？先说好，我今天玩的是手游，手感不怎么样，坑了你别喷。”
[wish:] 手感不好怎么不玩端游？
[tulip:] 不在家，没带电脑，就随便玩玩。
[wish:] 没事……别太坑。
wish说完这句，默然一下又说：“你今天也不开麦？”
“不吧，”郁今野两只手指在键盘上敲字：“我老婆正在气头上，把我赶出来睡沙发，更年期暴躁得要死，听到声音不得出来把我手机砸了。”
不过打游戏当然是麦克风交流更好，报点什么的打字也太耗费时间了，郁今野想着哪天去网上买个变声器。
反正也要不了多少钱，郁今野早想买个变声器玩玩了。
“跟老婆吵架了还打游戏？”wish那边随意问了句：“沙发睡得难受么？”
“肯定难受啊，硬死了。”终于有人可以倾听，郁今野把怨言全宣泄出来：“睡沙发是心理和身体的煎熬。”
[wish：]这么惨？
[tulip:]对啊，感觉我娶了个祖宗，想离婚…
[wish：]？
[wish：]这要我怎么回，去找律师？
[wish：]不过你不是有两个孩子，因为睡沙发这事要离婚，有点不负责了。
郁今野就随口发发牢骚。他自己都忘了当时撒谎说有两个孩子，又没有真想离，况且这玩意也离不掉。
他愣了愣，在键盘上敲出个“……？”。
[tulip:]不至于，就气头上吐槽一句。
[wish：]哦。
[tulip:]我发现你的声音真的和我朋友很像……也不算朋友，应该算亲戚？我也不懂算什么，反正和你声音真的像。
[wish：]是吗？
“对啊，就你这种冷冷淡淡的腔调，特别欠揍。”郁今野这时候也不忘把时愿数落一下。
wish说：“……在骂我？”
看到这话郁今野才反应过来不太对，补充道：“没有说你欠揍的意思。我是说他欠揍。不小心连带了你，不好意思。”
“没事，”wish不太在意，调子平淡：“四排，我开了。”
郁今野手游手感确实不怎么样，但操作还可以在大师水平。游戏有输有赢，一晚上还是加分多。
这局勉勉强强刚到家决赛区，还剩两个敌人。
郁今野将步枪换满弹，打字：“这两个我可以，我冲出去，你在后面掩护我。”
“别送。”wish已经将其中一个解决，淡声说：“最后一个给我。”
郁今野不想让人头，打字间，最后一个人头又被wish拿走：“……”
不能开麦的后果就是沟通不便，接二连三地被抢人头。郁今野捏了捏手指，等会就特么去买变声器。
郁今野打算再开一把。这把不交流，只拿人头，他就不信拿不回人头。
看wish取消了准备，郁今野脑袋冒出一个问号，慢慢敲键盘：“怎么不按准备？”
没发出去，wish就说：“不打了，太晚要睡了。”
“哦，”郁今野还很精神，莫名不想让他下线，还是打：“那我自己玩会。”
收到这句话，wish头像就暗下去。
凌晨两点，郁今野正想去翻翻列表还有哪位夜猫子在线，卧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
郁今野被吓一跳，像小时候熬夜被发现，手机往被子里捂。
发现是时愿，唏嘘一下：“我靠，你大半夜突然出来干嘛，很像鬼知不知道？”
“我出来倒杯水，”时愿解释，卧室暖色的光从缝隙里晕出来，他看到郁今野还亮着屏的手机，顿了顿：“怎么还不睡？”
“看文艺片，”郁今野手忙脚乱地熄灭屏幕，说：“沙发太硬了，睡不着。”
时愿拿杯子给倒了一杯水：“看电影这么遮遮掩掩的紧张什么，我还以为我在捉奸。”
郁今野：“啧，我又不是偷情。再说了我俩又不是真情实感，要真的我肯定也光明正大好不好。”
时愿半响“哦”了一声，手里拿起水杯。郁今野在等他走了继续，没想他又问：“沙发很难受？现在都还没睡。”
“难受，”郁今野问得一愣，脱口而出：“特别硬，睡这明天起来肯定跟被.操.过一样，我觉得你可以挑战一下，让我去睡床。”
时愿：“……”
男生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时愿声音里带着点滞涩，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开口：“你说话就不能正常点？
“我说的是事实，”反正也没指望这人能松口，郁今野索性破罐子破摔：“就是很不舒服。”
时愿放掉水杯，俯身，手在沙发那按了按，淡淡说：“不算很硬，你是豌豆公主？”
时愿刚从空调房里出来，浑身围绕着低温的凉气。他要坐下来，郁今野往边上缩了点。
“你才豌豆公主，”郁今野翻了个白眼：“路边摊都不愿意吃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来试试肯定比我更挑。”
“不试，”激将法并没有什么用，时愿直起身，指尖留着沙发布料粗糙的触感：“你将就着吧。”
时愿转身要回卧室，郁今野看着这人背影。他还以为这人出来是想通了让他进房间睡，没想到嘲讽几句就走。
郁今野心里那点不满又冒了上来，嘟囔了句：“冷血动物。”
时愿已经回了卧室，门没关严，留了道细缝。
郁今野深呼了下燥热空气，躺到枕头上，把手机重新掏出来，输入密码解锁，看到页面上和wish的聊天记录想了下。
他和wish聊天很像偷情？
也没有……吧？
郁今野对着屏幕怔愣一下，又把那点荒唐的念头从脑袋甩出去。
两个人凑一起打游戏，跟游戏好友聊天算哪门子偷情。
郁今野也不打算继续玩了，退出去点开商城，挑了款带‘成熟大叔音’音色的变声器，付了款才放掉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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