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抬头看了看吃得嘴唇通红的林青炎。
他想时间可以流得慢一些。
他感觉到了他的时间在倒数。
像留下这样和眼前的人平常待在一起的时间，他不知道还剩多少。
两人两点多吃完出来，陆淮说想去他们以前待在一起写作业的地方走走。
他们就近先去公园，他们以前待在一块写作业的公园就在附近，虽然是附近但也有些距离，他们直接打车过去。
在公园正门下车，陆淮去旁边买水，林青炎站在旁边的一颗老树下看着公园大门。
他有三四年没来过了，在门口看着没什么变化。
门口中间有一块大圆花圃，花圃左右两边是往里去的道，道两边都是茂密的树。
花圃中间对上去是一片高大的树木，繁枝茂叶下是一条往上通去宽大又长的爬梯。
“渴吗？”
林青炎转过头拿过陆淮买来的水，陆淮转回头看向前面的大门。
“好像还像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走吧。”林青炎拿着手里冰凉的水抛了一下往里面走。
正值下午阳光刺眼，公园里没什么人，有几个小孩在上面爬梯边上的平台坐在上面滑，当滑梯一样滑下来滑下去。
花圃里点缀满了粉色的小花朵，热烈地盛开着冲向上空暴烈的阳光。
“太晒了，去上面的爬梯。”林青炎抬起胳膊挡着太阳，说着就小跑绕过花圃往前面的爬梯。
陆淮笑了笑跟着他后面一起小跑过去。
爬梯有上面的树挡着，只漏下细细碎碎的光斑落在阴凉的阶梯上。
两人往上爬了一小段后原地在阶梯上坐着。
林青炎身体往后仰，双手撑着后面的一阶梯，台头入眼就一片绿得泛光的枝叶。
两边树上枝条曲曲折折向外延申，葱郁的叶子铺在上方，却也没能挡住上面湛蓝的天空。
高空烈阳从树枝上打落而下，一片片的树叶被描上了光晕，就像自身发着光。
光穿透绿荫，星星点点落下显得格外温柔。
有种美得妙不可言。
陆淮看着掉落在林青炎脸上的光斑，细细的光点上面的微翘起的睫毛跳动着。
少年的侧脸被阳光照得温暖，发光。
“你看上面叶子在发着光，美得不像话。”林青炎偏头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抬头看上面。
你也在发着光，也美得不像话。
陆淮从他的脸上抬起视线，跟他看向上面满片泛着光的绿荫，很治愈的一片发着光的绿意生机。
“欸。”
陆淮转过头看他，“嗯？”
林青炎坐直身体收回撑得有些发累的手，放到膝盖上搭着，转过脸问，“你那会儿为什么转学？”
陆淮视线低垂了一下，对他说，“出了点事然后就转学了。”
“哦。”林青炎哦了一声，看出他不想说出来没再问下去。
陆淮见他不再出声，抬回视线看他，说，“你那会儿成绩不挺好的么，怎么到职高念了？”
“初三最后一个学期叛逆期到了，”林青炎一只手撑着下巴说，“旷课逃学打架，我爸就把我送到职高封闭起来好好改造改造。”
陆淮看着他没有说话，对林青炎轻描淡写说的叛逆期到了回想起那庄事。
他知道林青炎不是因为叛逆期到了的原因而旷课逃学打架。
是因为林青炎被一名男化学教师骚扰，林青炎性子硬不屈服被化学老师恶意关到了厕所，林青炎出来后就在课堂上暴打那名化学老师，林青炎被学校通报。
林青炎的爸爸知道林青炎课堂上把化学老师打伤的事，没问清楚就开始对林青炎指责，林青炎从那开始就对老爸有意见，老爸对他也带着偏见。
林青炎被困在厕所是陆淮救出来的，陆淮去找遍了校园最后才在教师的厕所找到林青炎，陆淮当林青炎的证人举报那名化学老师。
但那名化学老师是校长的亲戚，学校的监控也被学校那边拿着，他们一时拿那名化学老师没办法，没能及时举报成功反而被学校返过来捏造控诉通报批评。
那会儿陆淮又出了些事，在要即将离开本市，他半夜翻墙进入学校，撬锁摸进学校的监控室拿到那段林青炎被化学老师骚扰被关进厕所的监控视频。
他想和林青炎一起举报告那名化学老师和学校，但由于他身体的原因，还有他和林青炎也只不过是一个初中生，他们力量有限没办法一起对抗学校，他就交给了他妈处理。
他们一起在台阶上坐了好一会儿，一起抬头看上面一片绿盈盈的光。
“进里面看看。”林青炎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转身边甩胳膊边往上走。
两个少年一起在绿荫下漫步，头顶枝丫上的鸟鸣穿透整座林间。
公园里的老树爬满青苔，树下遍地开满了粉白的风雨兰花。
意外看到有不少人在花地的小道里举着手机摆pose拍照，年轻的男男女女，中年的叔叔阿姨，老年的大爷大妈各年龄段都有。
他们在沿着湖岸的道走着。
走了一会儿到旁边的长椅坐，看着那边要落下的斜日。
平静的湖面倒映着沿岸的老树，头上的蓝天白云，长空的飞鸟，斜阳下的他们。
白昼夜晚交替间，明净的天际边换上了橘粉的晚色。
林青炎拎起瓶子喝了口水，瞥见天空上的一抹橘粉的晚霞落在陆淮脸上，显得出奇的温柔好看。
晚风吹起，他闻到旁边人身上一丝清凉的味道。
他不由自主往旁边靠近了一点，目光扫过陆淮的脸。
再到那天他嘴唇意外碰到脖颈上。
陆淮注意到林青炎低头凑近来，愣了愣。
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心脏漏了半拍，同时也泛起了一些难以剔除的退缩。
“怎么了？”
林青炎愣了一下，停下要亲下去的动作，抬起头看向带着浅笑的陆淮。
林青炎盯着他没出声。
视线从对方的眼睛转到下面的嘴唇上，他伸出手想捧住陆淮的下巴。
陆淮意识到什么，对他笑了笑然后偏回头对着面前面，“我们回去吧。”
林青炎蹙了一下眉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陆淮顿了顿转过脸看他，“什么事？”
林青炎对上他，对刚才要说出口的话突然有点紧张。
他深呼吸了一下，对回陆淮的眼睛，“……你之前写的情书是认真的吗？”
陆淮低了一下眼皮，“我……”
“等一下。”林青炎出声打断。
陆淮提起视线看着他。
“我……，”林青炎想接着一口气说完，“我可能喜欢你，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陆淮愣了愣，看着林青炎带着紧张期待的眼神对着自己。
心里是难以说出口的苦涩。
如果可以
他会毫不犹豫答应眼前的少年。
答应少年的告白。
他在想着怎么说才能减轻对少年的伤害。
林青炎觉得等了他好长时间也没等到他的答复，就像不会等得到想要的回答。
陆淮身侧的手指深深陷进指缝的皮肤间，用力掐着自己说出那句让眼前人失望的话。
“对不起，……我没办法……”
林青炎从他过了这么久才吭声就预料到了，但心脏还是像坠落了下来，然后落空了。
但好像他怎么找出有多么委婉的词，都无法消掉对少年的伤害。
“哦，当我开玩笑算了。”林青炎低回头闷闷说。
陆淮看着他低下半张脸上失望的表情，心里有些难受。
难受得眼里泛起酸意。
他想说出原因，但又怕最后只不过会拖累他的少年。
老妈看见林青炎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瞧见他挂在脸上的情绪。
“怎么这么早回来？”老妈翘着二郎腿拿遥控器暂停电视，对楼梯去的林青炎说，“以往待人家家里不到十二点都舍不得回来，今天和人家出去玩怎么七点就回来了？”
“走累了。”林青炎看也没看老妈那边直往楼上走。
“哥，不是和那个帅哥哥出去玩吗怎么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林青卿从搭积木中看了眼回房间的林青炎。
“不知道他，”老妈转回头接着看电视说，“你去问问他。”
“我才不去，等一下他发火拿我发泄就倒霉了。”林青卿拿着积木叠着说。
“你喝水了吗？”老妈说着起身去拿她的水杯碰了一下，里面的水都凉了拿起来去倒掉重新接一杯热的回来。
“别玩了，帮你找衣服你去洗澡，”老妈暂停电视冲她说，“洗完澡你就睡觉。”
房间里，林青炎倒趴在床上，整张脸埋在被子里。
他心情非常不好，还有点生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有些不爽，生气。
在他想好要说出来之前没想到陆淮会拒绝，他前面是觉得陆淮是会答应的，但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前面为什么写情书给他，又为什么和他走得那么亲近，现在被拒绝他感觉自己跟被耍了一样。
明明感觉到喜欢为什么要拒绝。
难道是他太唐突了，还是说得太过于简单？
他以前也没跟谁说过喜欢，前面追别的女生的时候他也没跟人家说过，就是简单送人家个礼物，示意对对方有好感。
还是不想跟他谈恋爱？
操，烦死了。
林青炎双手扒拉了几下脑袋，抬起头转过半边脸继续压在床上，眼睛冲着旁边的泰迪熊瞪。
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趴了大半天，他把半边身体都趴麻了才掀过身平躺着，听见微信消息提示音，他有预感是陆淮发的，立马转过头伸手去摸过手机。
看了眼，心又平静了下来扔了手机。
陆淮给他发了条问到没到家的消息。
“青炎。”老妈的声音和敲门声传了进来。
林青炎没出声闭着眼睛。
“我进来了啊。”老妈说完又连敲了两声才掰下门把进来。
进门就看见半躺床上两条腿还吊在地上的林青炎。
“别装了，”老妈走过去到他桌边拉了把椅子，过去坐到他旁边，“过了6岁就没见过你十点钟前会睡觉。”
林青炎皱了皱眉掀起眼皮看了眼老妈，闭回眼睛转过脸对着旁边。
“怎么回来脸就皱巴巴了？”老妈看着他说，“跟陆淮闹别扭了？”
“不是。”
“那你怎么回事？”
林青炎没吭声，他不可能跟老妈说他和陆淮表白了然后被拒绝了的事，老妈知道还不一定会接受得了，说不定觉得他疯了。
老妈见他不吭声没再理他是掉哪个坑里了，还怎么样弄成皱巴巴的脸，拿起手机看了眼老林助理发来消息。
老妈起身将椅子拎回桌前，在出去前对他说，“下周去外省旅游，你收拾好自己要带的东西。”
林青炎睁开眼睛转过头对老妈说，“我不想去。”
老妈愣了一下，转回身问，“你不去？那你想去哪玩？”
“我哪也不去，待家里。”林青炎说。
“你待家里干什么？”老妈接着问他。
“我就待家里，”林青炎皱起眉有些烦躁说，“你们去玩你们的不用管我。”
“出去玩都不想，懒蛇一条。”老妈也皱皱眉说他， “爱去不去不想理你。” 说完就拉门转身出去。
林青炎叹了口气。
陆淮叹了口气，含着几粒药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把药吞下去。
吃完药拿过手机看两眼，林青炎没回他消息，大概率不会回复了。
看着手机桌面壁纸的林青炎，笑了一下，笑得有些酸楚。
他有些后悔自己去靠近林青炎，他一开始也只是想能跟林青炎和好就够了。
但人是贪心的，在没意识到疾病复发前他无法抑制想要和林青炎增进一步的感情。
他贪恋林青炎，想和林青炎在一起。
可就在看到林青炎向自己迈步过来，他却不敢向前回应，甚至做出后退。
他不想在知道自己短暂的生命里给林青炎留下太沉重的痕迹，就止于朋友关系就够了，到时候离别了也不会那么难受。
陆淮回到床上转过脸看着放在床头的恐龙，伸手摸了摸恐龙的脑袋。
这个恐龙于他而言很珍贵。
他躺下偏过脸对枕边的恐龙，“晚安，希望早点睡你不要想那么多。”
林青炎每日必斗的地主今晚都没心情斗了，冲了澡就躺回了床上。
脑袋里一时装着他告白陆淮拒绝的场景，一时切回到他们以前的一些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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