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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005章

虞清光被鄢容吼的一懵,后退两步稳住身子,这才定下神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鄢容,记忆中,鄢容也从未像今天这般失礼过。

她一时有些迟疑,到口的话便卡在了嘴边:“我......”

闻锦也没见过这种架势,可观他们家公子这表情,两句话恐怕是难以说清。

除了他和浅桥,这周遭都是刺史府的下人,他们公子近几年名声大好,可谓是光风霁月,甚至今年还多了个邑花郎的美称,自然不能叫旁人看笑话。

“咳咳——”闻锦捏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看着那府卫和赶来救火的下人,抬手挥了挥,驱赶道:“没什么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说着,他还给浅桥好一阵挤眉弄眼,浅桥意会,便领着那群人离了院子。

虞清光经闻锦这一打岔,心里的迟疑这会儿也烟消云散了,她一心只想着要去见自己的爹娘,便没多余的心情去顾虑鄢容。

她迎上鄢容的眸子:“民女并非想要如此,只是大人说什么也不肯见民女,民女才只好出此下策。”

虞清光迤迤然朝着他福了一礼,“还望大人容许民女和家父家母见上一面,报个平安。”

鄢容只是拧着眉看她,薄唇抿成一线,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见他不答,虞清光也抿了抿唇,垂下了眉眼,连说话间都带着些妥协:“只要见过爹娘,民女便不再生事,安守本分留在这院中。”

“小姐不可啊!”烟景瞪大眼睛,压根没料到虞清光会这般说话,抬手便去拽虞清光的袖子。

虞清光没听见似的,只是看着鄢容,再次开口,“还望大人成全。”

“......”鄢容听得眸子暗了下来。

他原本就在气头上,虞清光这番话让他更是心中郁结,什么不再生事,安守本分,更像是在里里外外的暗讽他。

可他偏生又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的确是他将她困在这里的,但若非是虞清光骗他在先,他又何至于此。

一次也便罢了,今日却又这般骗他第二次,竟是将他当猴子一般戏耍。

相较于他这般失态,虞清光似是毫无波澜,就这么垂下眉目来,一丝一毫的情绪都窥不出。

眸中的淡漠将他灼的眼睛疼。

只有他在生气,也只有他在意。

曾经那半年的相处,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笑话。

鄢容看了虞清光半晌,缓缓闭上了眸子。

他本就是个纨绔,做过的混事也数不胜数。即便是他这四年来收敛了,但旁人私下说他本性难移的话却丝毫不减。

是啊,这萦州远在京都,他身为使持节,又是皇亲国戚,无人奈何得了他,也无人敢动他。

区区一个民女,他抢了又如何?

即便是真有人告上帝京,上书弹劾他,大不了这个破官他就不当了。

再抬眼时,眸中的怒火已被他不留痕迹的压了下去。

鄢容看向虞清光,语气淡漠:“那虞小姐便趁着最后这次机会,与家人好好道别吧。”

萦州与京城相隔百里,鄢容此行只是为了查案,等这案子尘埃落定后,他自然是会要回京都的。

而鄢容的意思,便是要带她一同回京。

虞清光虽说心有准备,可当真听到鄢容如此开口,心里不免也有些吃惊。

只是她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垂敛下眸子,应了一声:“多谢大人成全。”

她声音很轻,也辨不出语气,像是在回应一件不相干的事。

鄢容见虞清光这般平静,刚下去的怒气便又有些涌动。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里更想听到虞清光反驳他,怒不可遏的质问他为何要这么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逆来顺受,掀不起任何情绪。

哪怕是惊讶,或是埋怨也好,但他都没看到,似乎什么不在意。

或是说,不在乎这些事,同理更不在乎他。

鄢容只觉喉中一阵艰涩,他抿住唇,转过身去,看向身侧的闻锦:“去把虞家人请过来。”

他不再停留,朝着院外走了出去。

“是。”闻锦点头应下,回头看向虞清光:“纪姑娘...额....”

闻锦一噎,立刻改口道:“虞姑娘,这院子不能再住人了,你先在此等候,我去吩咐浅桥为你安排新的。”

在虞清光没来时,鄢容身边只有闻锦一人伺候,后来鄢容将她带入誉王府,她才成了鄢容的贴身婢女。

可说是婢女,却不尽然,这誉王府上下都客客气气唤她一声姑娘。

虞清光被敬十分,自然会回十二分,瞧见了闻锦也会恭敬的唤上一声闻锦大人。

后来这称呼被闻锦听得实在受不了,便硬逼着她改口,说是直呼名字即可,虞清光扭不得他,渐渐地也将“闻锦”二字给叫顺口了。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她与鄢容之间有了瓜葛,闻锦是鄢容的人,这称呼自然还是该变回去的。

虞清光点了点头,朝着闻锦行了一礼:“劳烦闻锦大人了。”

闻锦被叫的怪异,不由得抬头看了虞清光一眼。

他自是听得出虞清光称呼的变化,转而一想,她连对鄢容的态度都大转弯,更何况他只是个做下人的。

闻锦叹了口气,只是对虞清光道:“在下先走一步了。”

虞清光远望:“大人慢走。”

鄢容和闻锦一前一后出了院子,转眼间,便只剩下了虞清光和烟景。

背后那房屋早已烧的面目全非,虞清光拉着烟景走远了些,躲开背后卷来的黑烟。

两人停下后,烟景抓住虞清光,有些忧虑:“小姐,奴婢......”

她知道烟景是担心自己,便轻拍了拍她的肩,打断她:“放心吧烟景,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烟景连忙摇头,抓住了虞清光的手握住。

方才鄢容冲过来抱住她们家小姐时,她自然是看到了鄢容脸上的紧张,她也知道,那般情深意切的表情是做不了假的。

“小姐误会了。”烟景看向虞清光,语气郑重:“ 奴婢是想说,既然小姐下定了决心,奴婢便跟着小姐,绝对不会让小姐受一丝半点委屈。”

感受到烟景手上的用力,虞清光反手握住了她,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放心,小姐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两人说着,浅桥便走了过来。

她对着虞清光微微一福礼:“虞姑娘,请随奴婢来。”

两人跟着浅桥朝着前院走,绕过水榭长廊,最后在一个院子前停下。

那院子比虞清光住的大了不少,院中还有修剪好的花坛,瞧着十分典雅。

浅桥领着虞清光进了堂内,又吩咐人布上了三盏茶,这才看着虞清光道:“虞姑娘便在这里等吧。”

虞清光点了点头:“多谢你了。”

浅桥走后,不多时便听见外头传来喧嚷,由远到近一声高过一声。

虞清光听辨出了声音,便连忙跑上前推开门。

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虞老爷哭丧着的脸,他正张开双臂要去握她的手:“乖宝儿你受苦了。”

只是还没碰着虞清光,便被虞夫人揪住了耳朵拽了回去:“干什么你,给我站一边儿去!”

虞夫人将虞老爷往旁边一推,率先握住了虞清光的手,满脸关切:“扇扇,你没什么事吧?”

虞清光摇了摇头:“多谢爹娘关心,女儿没什么事。”

说话时,虞夫人正忧心的打量着虞清光,视线落在那微乱的鬓发上,眉头也拧了起来,连忙抬手为她抚平:“这头发怎么乱啦,来,娘给你再挽一个。”

虞夫人同虞清光说着话,虞老爷这边也不闲着,他刚一凑过来,便是眉头一蹙:“什么味儿?”

他靠近虞清光嗅了嗅,当即便变了脸:“哎呦!怎么一身的烟味儿,快快,”他看向虞夫人,“你可带了花露?快些给咱们乖宝儿喷一些。”

“带了带了。”虞夫人连忙往怀里去摸。

虞清光看着她爹娘忙前忙后的,鼻尖却是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

虞夫人摸出花露,塞在虞清光的手里,“这是娘先前刚调制好的,还没来得及给你试用。”

“快试试,看你娘调制的喜不喜欢。”虞老爷跟着附和。

“娘,我......”虞清光接住花露,顺带着也握住了虞夫人的手:“我今日请你们来,是有事要说。”

虞夫人瞧虞清光眼眶有些红了,当即便有些慌乱,连忙安慰她:“哎呦,别哭别哭,你说你说,娘听着呢。”

虞清光看向两人:“娘,你先前不是问我,四年前,都发生了什么吗?”

“......”虞夫人一愣,即刻回过神来,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你是说这使持节......”

“嗯,四年前爹爹入狱,是誉王殿下救了我们。”

“誉王殿下?”

虞清光点了点头:“誉王许诺我,只要我能帮助誉王殿下的二公子改掉陋习,引他走上仕途,便替爹爹翻案,救出我们一家。”

她抿了抿唇,“那从上京来的使持节,便是誉王殿下的二公子。”

虞老爷难掩眸中的惊骇,“那,那他为何见到你后,却将你困在这里?”

“......”虞清光默了片刻,解释道:“二公子十分信任我,但后来誉王殿下为了使我们一家团聚,诈死将我送出了誉王府。”

“所以他一直以为你死了,可来到萦州后却又见到了你,觉得你骗了他,才会将你困在这里?”虞夫人问道。

虞清光轻点了点头。

虞夫人和虞老爷都是活了半辈子的人,自然通晓人性,单单只是在跟前伺候,何至于让这养尊处优的公子不顾名声直接抢亲。

恐怕两人之间还有一段情感纠葛。

虞夫人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横竖事情已经发生,再无转圜的余地。

虞夫人叹了口气:“扇扇,子盈那边,你们的婚事......”

虞清光如今见虞夫人和虞老爷,便是要交代这些。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她不知道鄢容在不在外头,但这话决计不能让鄢容听到。

虞清光压低了声音:“娘,你和爹莫要担心我,你们先回家去,我日后自会回家找你们。至于子盈,还要拜托娘替我转告他,这事是我对不住他,如今春闱在即,只望他好好备考,千万别因我而乱了心,也望他功成名就之时,再觅良人,莫要再惦记我了。”

虞夫人被这话说的云里雾里,“可你如今被困在这里,那使持节会轻易放你走吗?”

虞清光拍了拍虞夫人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娘,我会回去找你们的。”

这一句了解,又让虞夫人哑然失语。

她哪里不知道虞清光的意思,她闭口不谈放走的事,自然就是鄢容不肯放她,至于虞清光要如何去找她们,恐怕不易。

她一想到虞清光为了救她们,竟是做了这些委屈的事,可偏生她们又帮不上忙,便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楚。

虞夫人拿着帕子沾掉眼角的泪水,看向虞清光,握紧了她的手:“扇扇,你受委屈了。”

眼看着母女俩红着眼眶,几欲掉泪,虞老爷也气的不行,他这辈子就虞清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小便是抱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何时见她受过这般委屈。

他当即便撸起袖子,骂骂咧咧:“他奶奶的,以为自个是皇亲国戚就能无法无天了!”说着,他看向虞清光,安慰道:“扇扇别怕,今儿个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给你讨个公道!”

虞老爷气冲冲的转头,作势便要推门出去:“什么节不节的,呸!我看就是个混球!”

虞清光连忙上前拦住他,“爹,你别激动。”

“你拦我做什么!”虞老爷甩开虞清光的手:“你难不成真想跟着这混球?”

话刚落,便听见外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鄢容一身玄衣走了进来,他站在逆光处,影子便从外头打进屋里来,正好拢在虞清光的脚下。

虞老爷没见过鄢容,但瞧着他这衣裳和气度,大抵也能猜的个**不离十。

他松开虞清光,将她护在身后,抬头撇了鄢容一眼,冷笑一声,语气实在是算不得好:“你就是上京来的使持节?”

虞老爷已过不惑之年,身宽腰圆,站在鄢容身边落了一个头还要多,正对着他竟是拿不出丝毫气势来。

鄢容来的突然,又恰好是虞老爷骂人时推门而进,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这屋中的荤话才进来的。

虞夫人本就因为这个心慌,又被虞老爷这话说的一惊,生怕再惹怒了这使持节,便上前拽了他一把。

鄢容垂眸迎上虞老爷不善的视线,半晌,却是拱手作揖,语气平静道:“见过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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