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意识到时间飞逝,意识已经成为过去,而那一秒毫不意外成了众多过去的一瞬,拼凑出一个过往。
往者已逝,来者未至。
未来,似乎永远也达不到,却又在秒秒分分中来了又去。
一切终究都会变成回忆,变成记忆里的一个念想。
在这些念想里,怀念曾经的自己。出生的庆祝,成功时的表扬,失意时的凄凉,死去的悲惨。
记住一个人,也仅仅是记住这几个瞬间。
除了这些有着明显人生起落的事件,还有谁会去在意谁的琐碎与负重,心里的挣扎与迷茫。
而每天的日子恰恰就是在大大小小的琐事度过。
原来,我们,活在几个瞬间里,也只能活好每一个瞬间。
这一瞬间可能充盈着快乐,或许是走不出的悲伤,又或许是极为平淡的忙碌。
大部分的瞬间并非轰轰烈烈,更多的是细水长流般平稳安静。
在快乐面前,时间是短暂的,忙起来亦如此。
忙着工作,忙着备考,虽累但充实。
这是沈欣这几个月来的感受。她不知道考上大学之后,情况会不会好转,兴许就像妈妈说的那样,改变不了现状,反而被亲戚用来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
但这些又如何?她不能怀疑,不能怀疑当下努力的结果和意义,更不能半路放弃。
好几门考试科目已经顺利通过,她必须继续下去。
工作上,相比于事务处理的学习,新环境的适应更加困难。
沈欣记得那天第一次进入办公室,气氛瞬间沉闷了下来。每个人在电脑前微低着头,脸上闪过一道道光亮。
办公桌上没有任何隔板遮挡,工作或是闲聊,主管一览无余。
主管之上是大老板,时刻关注整个人员的动态。
在这里,人人皆为透明。
在车间里,你不需要开口社交,只需要专注自己手头上的零件。
而在办公室里,虽被赋予了开口说话的权利,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得在心里掂量清楚,再说出口。
每天你不得不和其他部门打交道,需要这个同事的资料,需要那个同事的协助。这时,你就得放下所谓的羞涩。
沈欣发现,在这里五官敏感度越发达的人越是吃得开。
一双眼要懂得看眼色。
双耳要机敏,听懂话外话。
鼻子要会嗅出空气中的火药味。
另外,一张嘴要会说。
可惜,她觉得自己太愚笨,没有结识到什么好朋友。或许,职场上不适合以朋友相称。
平常工作中,最常接触的除了徐瑾就是汪主管,其他组内同事平时也只是打个照面,或者一起吃个午饭。
每天上班一早,趁各位主管和大老板开早间例会,不少同事纷纷拿出偷偷带进来的包子豆浆。
他们的早饭一贯是这么解决的,就像每天早上,沈欣会在宿舍吃一点燕麦和面包垫肚子。可走到公司后肚子就瘪了,因此她每天都饿得很早。
这天,沈欣饿得实在受不了。见徐瑾还在忙着解答客户问题,她不敢打扰。她寻思要不要叫上其他同事。
考虑到一来还不是很熟,二来有些刻意与人亲近,于是一到午饭时间,沈欣独自先去食堂填饱肚子。
她找了一处少有人的座位,挨着柱子面对墙壁坐下,一口接一口享用饭菜。
接着,余光里一个黑影在她旁边坐下。
“沈助理一个人来吃饭?”
王元良翘着二郎腿,一口饭送进嘴里。
一听声音,沈欣就知道是王元良。她埋头吃饭,不做回答。
“我要追你。”王元良凑近一说。
沈欣一口饭菜在嘴里差点喷出来,幸好她及时用手捂住,结果一吸溜,有饭菜卡在食道口。
沈欣急忙转到过身,从兜里拿出纸巾捂嘴咳了起来。
王元良用手拍拍沈欣的后背。“这么激动啊!”
沈欣寒毛竖立,用手挡在身前,示意把手拿开。
王元良停止动作。“我可是认真的。”
好一会儿,沈欣缓过来,没有搭理王元良,继续吃饭。
王元良吃完后端着餐盘起身要走,又凑近沈欣耳边说:“来日方长嘛,你慢慢吃哦。”
沈欣猛地打了个激灵,嘴里的饭顿时变得无味难吃。沈欣不知道王元良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总之她只想离他远远的。
碗快见底时,徐瑾和其他同事慢悠悠来了。
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同事先打好饭,坐在沈欣斜对面。
“你怎么不等我们一起来?”她的语气有一丝惊讶,隐约带着愠怒,仿佛在指责沈欣居然背着她们偷偷来吃饭。
沈欣坦白说:“我饿了,所以就先来了。”
“谁不饿啊,那也等大家一起来啊。”女同事反驳说。
徐瑾端着餐盘坐下来,向一旁沈欣默默使了个眼色,对中年女同事说:“今天的菜品还挺多的。”她吃了一口菜,补充说:“这个包菜炒粉丝还不错。”
组内其他同事陆陆续续也坐下。
“还行。”另一位女同事夹起一块白萝卜。
“难得今天的白萝卜味道正好,不咸也不淡。”
沈欣感觉手里筷子突然变得硌手,她低头慢慢吃着最后一点饭菜,听着她们聊一些新闻八卦。
接着左一句“我家孩子就是烦人”,右一句“还是你家闺女会体贴人”。
她说谁谁谁出事了。她也说某某不靠谱……这些话题聊来聊去,犹如发馊的饭菜,一到饭点便拿出来热一热,然后在你的嘴里嚼嚼,他的嘴里咬咬,三回五次,似乎越来越起劲。
沈欣一肚子疑惑。难道她们对这些反反复复炒热的剩菜不会厌烦吗?
沈欣揉了揉耳朵,好像接连有异物溜了进去,痒痒的。
她凑近徐瑾耳边说要先回去。
徐瑾把手放在沈欣大腿上,眼睛扫过眼前的同事,似乎在说,等大家一起走吧。
沈欣只好坐在位置上,看着空空的餐盘,听着无味的聊天。
突然隔壁桌传来一阵笑声,惹得众人转头看去。
这时沈欣才注意到,原来坐在一起吃饭的都是一个小组的同事,这里是制造部,那边是设计部。
整个餐厅已经人为划分成一块块的区域,各自挂上一块无形的部门牌子,上面写着外人止步。
饭后,五六人结伴来,成群回。
沈欣拉着徐瑾慢慢走在团队后面。
等相隔距离远了,沈欣问出心里的疑惑。“徐瑾姐,不可以一个人先来吃饭吗?”
徐瑾解释说:“以后还是跟大家一起来吃吧。”
“这是规定吗?”
“嗯,这是……”徐瑾思考该如何描述。“这就是他们说的联络感情吧。”
“可是每次听他们说的那些话,我总感觉是在吸收他们的埋怨和无奈,然后自己的心情也会跟着一塌糊涂。”
徐瑾叹了一口气。“我一开始也这样。但是在一个团队里就要融入当中,吃饭也是一种融入方式。”
徐瑾做了个深呼吸。“习惯了就好。”
所以徐瑾已经习惯了吗?沈欣没有再多问。
融入,这个词沈欣听得不少。
在学校要融入集体,在家里要融入家庭,现在职场上要融入团体。
融入,看似是追求一种和谐状态,实际上是另外一种排挤方式。
以人多为优势,树立团体式的标准规则,不融入者便是规则的破坏者。
追求形式上的融入是自欺的团结,是抱团取暖病态式的和谐。
为了不当他人茶水间的谈资,不受人孤立,就要泯灭个人想法和意愿去挤入一个与自己观念相悖的群体,充当一个附和的角儿。
融入了,也就意味着失去了自己。
徐瑾说得没错,也许习惯了就能融入了。
习惯是个不错的方法。
它省下思考的时间,避免选择时纠结。
它是一种默默的无痛的改变。
时间是它的麻醉药也是催熟剂。
同时习惯也是个可怕的东西。
让感知变迟钝,固化周围人事物的看法。
当初若是习惯了车间生活,可能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下班回去时,沈欣故意选了另一条未曾涉足的路。
天气渐渐回暖,春天早就来了。
远方,太阳已经落山,远方一片橙红霞光正在一点一点收回太阳落下的余晖。
枝桠享受最后的光耀,鸟儿消失在暮色里,云霭渐渐升腾,紧接着车灯路灯千万户灯火通明,代替太阳照亮人间。
天色这样美,沈欣不自觉放慢了速度,让心沉下来,安安稳稳地放进肚子里。
以往下班,她的注意力只在双脚上,只有交通信号灯才能让匆匆脚步驻足。她忽略了黄昏笼罩下的另一番景致。这何尝不是一种习惯?习惯了忽略,忽略周围的变化,自然也发现不了美。
习惯就是一种取代思考的无意识。
而一个依赖习惯生活的人,到头来只是一堆肌肉记忆在混日子。
沈欣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在心里暗暗起誓,绝不能掉入习惯的陷阱里!
慢慢悠悠回到公寓,室友嗦完最后一口面,残留的番茄味面香在空气里缭绕弥漫。
对于饱食者来说,这味道太腻太闷。
呃~沈欣掩嘴只打出了半个嗝,另外半个堵在胸腔里,真难受!
迅速收拾好一身,她立马投入书中世界。
一盏暖黄灯光在一旁默默陪伴。多少个夜里,这束光就这么默默照亮着书上文字,也在点燃她的信心。
“但丁是中世纪最后一位诗人,同时又是新时代的”,翻页,“《仲夏夜之梦》标志着喜剧……”沈欣发现不对,又翻过去看看,但怎么读也和后一页内容衔接不上。真是纳闷。再细看页码,原来漏掉了一页!
被裁掉的那里“伤痕”整整齐齐。
大概是厂家缺码漏印吧,沈欣心想,顺便往后翻翻看看,又发现中间有好几处漏页。
有一处“伤痕”比前几处“伤口”粗糙潦草许多,还残留一点点褶皱的小页,不像是老鼠啃咬的,更像是情急之下,人为匆忙撕毁导致的。
沈欣的书、贺卡、作业本没少被撕过。
小时候,但凡沈耀吵架吵不过沈欣,就撕她的东西来泄愤。
沈欣记得过年时这本专业书并没有带回去,一直是放在抽屉里。如果不是厂家机器失误,就是人为的破坏。
宿舍里只有她们两人,那最大嫌疑自然就落到了这位“谜”一样的室友身上。
上次试卷不翼而飞,沈欣已经觉得奇怪。她自知不会随便乱放,甚至还有些强迫症,得收拾摆放整齐了才能安心,更何况这事关自己的将来,她更不会随意对待。
不过没有证据撑腰的怀疑终究是怀疑。
以防再有意外,沈欣把重要柜子统统上了锁。
周末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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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偷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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