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南宣市动物园,正值工作日人流量较少。小女娃顶着一头她爸爸奋斗了半小时才梳好的小辫子跑来跑去,苦逼的老父亲跟着娃的身后背着大包小包一个劲叫慢点慢点。
高大景郁闷看着活力四射的女儿,再次感叹女孩子这一身牛劲像谁呢?
两人第一个目标是猴山,动物园下了巨资做了一整面玻璃墙让游客在外观赏猴群。女孩尖叫从远处跑来,新买的白布鞋前立马撩起了一层灰:“啊啊啊,猴子,爸爸这里有猴子。”
可距离玻璃墙还有半米的时候,小女孩立马一个急刹车,成功把鞋后跟也撩上一层灰,她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好臭啊。”
看过老虎和长颈鹿,两父女找了张掉漆的木长椅坐下。高大景从随身背着的包里先掏出汗巾给女儿塞上,再把帆布袋里装着的铝饭盒打开里面是赵香梅自制的三明治,两人又花了4毛钱买来两瓶玻璃汽水,才一开盖小女孩立马抢着喝上第一口,甜甜的橘子味气泡在她嘴里爆开,满意的让孩子叹了口气。
“宝贝脸上还疼吗?”
“啥?不痛了,”高倩倩豪气一挥手,对着路过好奇看着她的路人毫不在意,“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跟我们来玩啊,还有这次我要在家休息几天再上学?”
男人心疼摸摸女儿的头发,一不小心头上松垮的冲天辫又散下来一个,他捶捶胸口难过问道:“你还想去幼儿园?”
“那当然,我的好朋友还在里面呢,幼儿园多好玩。爸爸你还没说妈妈为什么没来?”
小孩子捧着油纸包起来的三明治,大口大口食欲很好。
“哼,你的好朋友……”高大景忍不住酸几句,想起昨天晚上他看见女儿这幅模样恨不得立刻要去打张园长一顿,结果被沉着脸的赵香梅拦住。
“笨蛋,你打了他你还要赔钱,弄不好还要去蹲几天。”赵香梅抱着手臂有些阴阳怪气,她靠在家里门框上,夕阳照在她脸上不但没有增加几分阳气更像是即将夜行的女鬼,她语气平淡道:“不是说我在菜市场门口卖女装嘛,那我就让她们知道厉害。”
一声老虎的低吼震醒了男人的回忆,不远处的虎园正有不少游客在欢呼雀跃,他们激动的用敲打噪音或扔石子的方式刺激在笼子角落低头慢走的森林之王。高大景把视线重新放回了吃嘛嘛香的女儿身上,“你妈呀,她忙着让人知道她这个母老虎的厉害。”
两天后,整条街都在传第一幼儿园的副院长得了脏病!
两天后下午幼儿园放学时间,在校门口汇集准备进园接孩子们的家长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我听说是梅毒,小道消息刷有个防疫站的家长看见他就一眼认出,吓得要把孩子转走。”
“我怎么听说是花柳病。”
“傻子,梅毒不也是花柳病吗?你没看他全身都烂啦!都是包!”
旁边一个接孙子的老太太急着凑上前,她在空中紧张扑着双手:“我上周就看见他身上都是包啦,搞不好一身早就烂透,你们想想冬天穿这么多谁看得出来。”
不管怎么样,这事一涉及孩子就不可能风平浪静,不管后知后觉听到风声的张园长怎么解释,教育局的办公室都被去投诉的家长冲刷好几轮。更有甚者直接在幼儿园里闹了起来,不少家长连夜给孩子请假,就连张园长的侄女张丽萍也收到波及,班里孩子的父母都拒绝给她接触自己的娃。
教育局收到的投诉太多,不得已由领导和园长亲自出马,带着张副园长一起去做检查以证清白。可还没等抽血结果三天后出来,又有人出来指证张副园长私下收受财物买卖入园名额,指证人的孩子早已从幼儿园毕业,这次特意回来要求张园长退换当年转校送的财礼。
这下事情就热闹了,不管事实是什么张副园长现在就是泥巴掉进□□里说不清。但唯一肯定的是,他暂时不能上班也不能出现在学校里。
在这个消息靠大家口口相传的时代,很多人并不在意真相是什么,大家更愿意相信自己心里的猜测。
一周过后,当赵香梅再次把娃送回去学校时,站在班级门口迎接孩子上学的新班主任已经换成了李老师,李老师满脸憨厚和气,蹲下去拉着高倩倩的手亲昵说道:“宝贝来上学了呀,老师特意给你留了个惊喜,以后你的座位就在老师身边第一个哦。”
卷发女子笑着和新班主任点点头,两位成年人礼貌交谈片刻,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赵香梅只知道以后她可以放心去上班。
四月底南方的夜晚开始有股潮湿的闷热,空气里各家的饭香味还残留许久不肯散去,对比前几年大家吃的都是清汤寡水,现在各家的菜味里明显油脂多了不少。
走廊里坐着一排老人唠嗑,老汉们都忍不住解开胸前扣子露出白色大褂子吹着风,妇女们叽叽喳喳聊着日常八卦。
邻居们还排着队来到高家大厅参观新装修完的房间,一伙人在那看着新做的地面和新打的家具,各种羡慕和挤兑声在高奶奶得意洋洋笑容中都飞不起来。新刷的墙上挂了一面1米长半米宽木框装饰画,上面印着一副水墨画样式的彩色迎客松,旁边还用红漆提了几个祝福词。
墙角还有一台用过几年的落地扇,也是从赵香梅家里搬来的“新家具”。
“啊哈哈哈哈我说我不要,可大景说房子久了一定要给我翻新,我拦不住啊。”
彩色电视机里新闻联播正在播放各地第一季度经济增长形势,喜气洋洋背景声里有不少人打听起香梅最近生意如何。一说到这,两老人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但还是藏不住老脸下满满的得意,高奶奶在鼻头前挥挥手:“现在没钱啦,生意难做。这不两口子又拿了朝阳那边两个铺子,我们呢也要替儿子省点钱。”
手腕上两个银手镯在新安装的灯条下滋滋反着光,和老人家炫耀的心情一样压都压不住。
里屋内,一盏八成新被赵香梅家淘汰下来的花型台灯被擦的干干净净。新打的书桌边高伟强正在抓头抓脑,听现在外面电视机的声音应该在播西游记,他根本不想在这写算术题!小男孩偷偷看着妈妈,发现以往死盯他的朱和平竟然发起了呆,当下高伟强更加竖起耳朵偷听外面电视机里猴哥怎么开始打妖精。
朱和平穿着碎花衬衣,袖口处还带着一块小袖标,她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机械式扇着风,眉头拧的紧紧。这次张副园长的事她怎么觉得这么让人发毛呢,朱和平紧张吞咽下口水,她,她在高倩倩被老师不平等对待这事里并不是那么清清白白,多多少少也有点放任不管,原本是想让赵香梅多承自己的情,可怎么这么让人害怕呢?到底这次的谣言怎么传出来的?怎么一下就把两个姓张的都赶回家了?
真的是凑巧?
小小年纪的高伟强倚过去摇摇妈妈的袖口,一脸担心问道:“妈妈你怎么了?”
女人惊出一身冷汗,勉强回身哄着孩子:“没事,妈妈有些不舒服。你写完作业了吗?写完就去看电视吧。”
小孩子哪有什么心眼,顿时双眼放光推开作业本就想往外跑。
“等等,”朱和平下意识喊住儿子,门外老头老太的笑声像隔着一层水般让她听着有些不太真切,犹豫几秒她对儿子嘱咐道:“以后你看见你叔叔和婶婶,要跟他们多亲近知道吗?”
小孩子不明所以,只是点点头丝毫没往心里去。
有光照的地方充满了温暖和平静,可世界上还有很多没有光的地方。
完全没有人类生活痕迹的山坳深处,没有太阳这个唯一光照来源后,瘆人的黑暗迅速吞噬打底,树林里长久滞留不散的水汽放佛看不见的湿纸捂人口鼻。
啪唧——一双脏兮兮的布鞋狠狠在青苔上打了滑,原本还能看出底色的白布鞋现在已经裹上了厚厚一层泥浆。
“小心!”一声气音从上方传来,少年瘦弱的手臂拉住了下滑的少女,他咬着牙把女孩用力拉上了一块凸出的岩石,空气里湿漉漉的水汽早就把衣着单薄的两人打湿。
坡底到处摇晃着无头苍蝇般的手电筒,还有数声恼羞成怒的辱骂声。
“x的,那几个小兔崽子去哪里了?抓到直接挖坑埋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家赔一千还不满足,贱命一条还敢去告。”
“去把那些愿意签和解书的村民找来,让他们去抓着几个小王八蛋,抓到一个奖励500!”
这群骂着粗话的强壮打手愤怒舞动手里的手电筒,在不熟悉的山林里根据地上脚印和山上身影进行大范围搜山。
“快点,这群小王八蛋已经关了2天没给饭吃,跑不远。”
山上气喘吁吁的小年轻听到这话脸都白了,他们两个现在手脚发软,刚刚几人又兵分多路分别往县里奔去,不知道同伴有没有顺利离开。
“阿妹,阿妹你坚持一下,前面我记得有几颗李子树……我爸,我爸上次带我来过。”
男孩子不过才十七八岁,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怎么还有这么多液体从眼眶里流出来,打在泛着白皮的嘴唇上好痛。
阿妹不过也是还未成年的年纪,她头上流下来的汗水滑到眼里,又被更强烈的泪水冲了出来。她胡乱擦了一下眼睛跌跌撞撞往前走去,膝盖早已磨破和手心一般渗出多条血丝,可两人心里只惦记着什么时候能到县里。
月初时候矿里出了事,家属们才刚刚发觉不对就被人进村围了起来,那些带着木棒和铁棍的打手在矿里小老板的示意下对她们各种威胁和恐吓。
阿妹现在还记得那位叫“三哥”的老板把妈妈走路用的木棍直接掰断扔在地上,“三哥”满脸不屑对着她说:“听说你爸就是为了供你读书才下的矿,你怎么能说是我们害死了他呢?明明是你害死了你爸爸,赶紧签了这条子,拿着这一千块和你的瞎子妈滚回家。”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少女眨眨眼,眼前终于看见那几个李子树。男孩赶紧扯了几个还未成熟的李子下来和阿妹分食,这半天两个人纯靠山上那些能吃的花和酸果子才得以支撑到现在。苦涩的李子塞进嘴里,阿妹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身后突然传来了动静。
坏了!被跟上了!
少女脸色煞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大力往前一塞,李子树旁有一截不到一米高的土槛正好可以藏下瘦弱的阿妹。
“我去引开他们,你一定要记得路线!一定要坚强!”
少年双眼在星光下格外明亮,他把阿妹往土槛上一压让她蹲在原地,来不及再多交代一句就又串了出去,灵活的身影故意在树林间弄出声响。
“哪里!快追,我弄死他!”
“快让人守住镇上和县里派出所,一看见这些孩子出现马上绑走。”
纷乱脚步声和辱骂声在头顶盘旋一圈后离去,缩在杂草石块中的女孩瑟瑟发抖抱住自己,撇出全身大大小小开裂的伤口疼痛不说,草丛里的蚂蚁和带刺的植物爬满了她全身,拼命咬着她的骨血留下一个个刺痛无比的大包。待到周围恢复平静好一会后,她才从草丛中爬了起来深一只脚浅一只脚往下一座山爬去。
她是山里长大的孩子,这一片十几座山都是她小时候的游乐园,她熟知每一种植物果树的厉害,也会拾起树枝拍打草丛驱赶可能藏着的危险动物。
这片山养育了她,也埋葬了她那时常沉默的父亲。
“三哥”那些人以为他们这些孩子会往镇里和县里跑,肯定在各个路口布下天罗地网。
少女倔强擦了一把眼泪,她用沾满泥土的手把酸涩的果子塞进嘴里,苦涩的汁水在她嘴里迸发滋润了她干涸已久的五脏六腑。她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大山爬去。
天边渐有白光亮起,阿妹的手指甲盖早就不知道在哪次攀爬时连根掀翻,血肉一片模糊了她的指头,脚底更是开了不知道几个血口。她喘着粗气头脑开始发晕发昏,好在山底下终于出现了一条白色的水泥道路,清晨的街头已陆续有车辆开始通行,水泥路尽头是一座藏在山坳里的县城。
这里是隔壁县!阿妹全身激动发颤起来,她丢下手里的“拐杖”,跌跌撞撞往山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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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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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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