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夫，卫子夫？
紫华面露了然，难怪这女子身上的“气”这么浓厚，异于常人。
她的视角与寻常人不同，在她眼里每个人身上都缭绕着一种气。她望人是先注意到气，而后才是皮囊。
刘彻的气最是炽热耀眼，因此她才能一眼认出自己的太阳星。一般女子身上的气都属银白的阴性，似涓涓细流沁人心脾，而眼前这个卫子夫……
打个比方，寻常女子的气是小溪的话，卫子夫就是大江，扑面而来的浓厚。
在平阳公主出声后，卫子夫即刻静立不动了，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甚至有点僵硬。
紫华见到她的手指都紧张得微蜷了起来。
“嗯。”紫华淡定颔首，点名要了她，“我身边没什么人，若是不惧清苦，那就跟着我吧。”
平阳公主施了个眼色，卫子夫反应极快地跪拜，这也是紫华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
“谢上仙荣恩！子夫诚惶诚恐，感激不尽，唯此身报答一二。”
下方十来个歌女仍然在尽职尽责地奏唱合舞，没有丝毫的凝滞，只是在偶尔的一旋身、一抬眸间，她们看向卫子夫的眼神中满是艳羡。
她们知道卫子夫这是要一步登天了。
唉……原本以为陛下遇仙后，她们这些凡人女子是这辈子没有机会了，没想到情况还能来个峰回路转，被神女看中呢。
没了皇缘，还有仙缘啊。
平阳公主面色复杂，叫人取了卫子夫的身契来，当着她的面将其烧毁，随即温声细语对卫子夫说话：“既得神女青睐，你今后随上仙修行，入宫为伴，便要尽心尽力地侍奉神女，不得有违。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仙缘，千万要好好珍惜。”
卫子夫的呆呆地看着身契那一点灰色的余烬，眼神还带有恍惚。
就在这瞬息之间，她……还有她全家的生活，都要天翻地覆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还是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运，卫子夫的脑袋也宕机了。
“你家有几口人？”
走到门口时，紫华像是确认什么一般，对卫子夫询问道。
卫子夫低眉顺眼：“回上仙的话。妾有一母，两个阿姊，一个兄长，三个弟弟，以及一个方才满岁的小外甥，总九口人。”
平阳公主：“他们就在我府上，上仙可是要去见见他们？”顺带一起把奴籍给脱了。
紫华沉思一会儿，说道：“可以。但不用兴师动众，我自己去看看他们。子夫你带路。”
“是。”
上仙的意思是不要前呼后拥，不要惊动旁人了。平阳公主不理解但尊重，便让侍卫们都退了下去。
卫家依附平阳侯府世代为奴，多少也有点眼力见，每个人都仿佛把人情世故这一块点满了，即使不知紫华真实身份，见到卫子夫这般郑重地引人过来，大家也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卫家人给她的感官很好。
“妾还有一弟，单名青，为公主府上骑奴。此时应当就在马厩……”
紫华抬手，卫子夫立刻噤声，停下了脚步，看着神女一个人慢悠悠地朝卫青所在的地方走去。
绕过草垛，就能看到边上一个瘦小的、少年人的身影，他正儿八经地给马儿擦洗身子，被脾气不太好的马儿喷了一脸也不气，反而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
感觉到身后的阳光被一道阴影遮挡，卫青茫然地扭过头来，脸上脏兮兮的。
“你是卫青？”
“是。”卫青老实答道，语气谨慎谦卑，“不知贵人有何吩咐？”
紫华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倏然笑了。
她笃定道：“你的面相贵不可言，未来必能封侯拜将。”
卫青被一番话给砸懵，他眨了眨眼，也对紫华浅浅地笑了一下，温和又谦逊地说：“只要没有人打骂我就心满意足了。哪里能肖想封侯之事呢？”
“是吗。”紫华不置可否，“你马上就可以了。”
卫青：……？
卫青不解的表情，在看到卫子夫小步走来的时候全部化作吃惊。
“三姊！你为何……”
卫子夫急忙把他拽到一边，悄声与他耳语几句，卫青的神色几番变幻，眼眸慢慢睁大，猛地看向风轻云淡站在原地的紫华，后一秒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又低下了目光。
当真是贵人。
不仅是身份上的贵人，还是他们人生上的贵人。
“回头我给你们安置一处府邸吧。”紫华看着姐弟俩挤在一块的样子，觉得有点可爱，“只是长安城中心地带的好位置都早已有主，只能暂且先让你们住在城郊一带，如何？”
他们哪里还会挑啊！
姐弟俩同时谢了恩，紫华让他们收拾收拾，先跟她一块儿入宫。尤其是卫青，身上脏兮兮的，得全身上下搓洗一遍。
平阳公主府上的侍女麻溜地烧柴备热水，卫青无助地被拖进了浴房，无助地被七八只手用力狠搓，感觉自己人都要被搓脱一层皮，最后无助地被里外几层披上金贵的衣服，整个人直接焕然一新。
当他重新站在中堂的时候，平阳公主的眼睛都亮了亮。
哇，虽然早知道卫家这少年长得不差，不然也不会被选中当骑奴，但她也没想到精心打扮过后居然这么好看啊！
紫华也很满意。
时辰不早了，卫家除了人以外没什么需要打包准备的，紫华先带着卫子夫和卫青走了，车架浩浩荡荡地朝宫里进发。
未央宫。
刘彻揉了下看久了竹简有些酸涩的眼睛，春陀无声地步出，躬身对刘彻传递消息：“陛下，上仙回来了。”
刘彻的嘴角扬了起来，然后又努力压平，骄矜地轻哼一声。
“现在才回来啊？我还以为她都忘了我呢。”
嘴上这么说，刘彻已经搁下笔，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门了。
就在这时，春陀又添了一句：“上仙……还带了生人回来。是一对姐弟，格外得上仙青睐，姐姐被上仙安置在了椒房偏殿，弟弟则是随侍在上仙身边……”
刘彻原本要迈出宣室门槛的脚步，瞬间就凝固住了。
他缓缓地扭头，满脸写着不可置信，春陀感觉自己要被天子的视线盯穿两个洞，他害怕极了，就差没把头埋进地缝里。
刘彻：“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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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汉武日月（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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