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打在厢房破旧的窗棂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混着屋内陈年的霉味，竟生出几分说不清的沉郁。孟渡舟捧着那本泛黄的日记，指尖划过“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八个字，指腹能触到墨迹干涸后留下的细微凸起，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落笔人写下这句话时的叹息。
“这里的书架不对劲。”
易言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寂静。他正蹲在倒塌的书架旁，指尖抵着书架最底层的一块木板，木板边缘与其他板材的缝隙处，隐约能看到一丝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被人刻意打磨过。孟渡舟抬眼望去，只见易言将手掌覆在木板中央，轻轻向上一推——“咔嗒”一声轻响，那块木板竟缓缓向上收起，露出一个半尺见方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预想中的簪子，只有两样东西静静躺在那里：一枚温润的白玉佩，玉佩中央刻着一个“婉”字，字的边缘缠着细密的缠枝纹，纹路里还残留着些许金粉，显然是当年精心打造的物件；旁边是一张对折的戏票，纸张已经脆得一碰就可能碎裂，票面上用毛笔写着“落园戏班廿三夜 西花厅”，右下角却用胭脂轻轻描了一道细痕，像是女子指尖不经意间的触碰。
“廿三夜……”孟渡舟捻起戏票，声音里带着几分思索，“账本上记着乾隆二十三年赐簪，这‘廿三夜’，会不会就是赐簪后的第三夜？”
易言没有接话，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眉头微蹙。他伸手将玉佩拿起，对着窗外的天光细看——玉佩的背面有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处被人用金线小心地缀过，手法极为精巧。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是林子州走了过来。
“林老板，你见过这枚玉佩吗？”易言忽然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林子州。
林子州的目光刚触及玉佩，指尖便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他很快别开眼，伸手拂了拂袖口的褶皱，声音听不出异样：“平南的老物件多，这样的玉佩我见过不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孟渡舟心里却“咯噔”一下。方才林子州拂袖时，他分明看到对方袖口内侧，绣着与玉佩上一模一样的缠枝纹，只是袖口的纹路颜色更深，像是常年穿着磨出来的痕迹。他没有点破，只是将戏票小心地夹回日记里，笑着打圆场：“或许只是当年哪位看客落下的，咱们再找找别的线索。”
三人在书房里又翻找了半个时辰，除了几本腐朽的账本和几页零散的诗稿，再没找到有用的东西。雨势渐渐小了，窗外的天色已经暗得彻底，只有远处街巷里偶尔传来几声梆子响，在寂静的废墟里显得格外清晰。
“今日太晚了，不如先回客栈，明日再做打算？”林子州提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
孟渡舟和易言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三人走出厢房，沿着来时的路往落园外走。经过戏台时，孟渡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月光透过残破的戏台顶，洒在那块刻着“戏为人生，人生如戏”的木板上，竟让那行字显得格外刺眼。
刚走出落园的大门，易言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拉住孟渡舟的手腕，将他往旁边的树后一拽。孟渡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借着月光看去，竟是五个穿着黑衣的人，脸上蒙着黑布，手里握着短刀，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快步走来。
“是冲我们来的。”易言低声道，右手悄然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他随身携带的银镖。不等黑衣人靠近，他猛地将手一扬，三枚银镖“咻”地飞了出去，正好打在最前面三个黑衣人的手腕上，短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剩下两个黑衣人见状，转身就要跑。孟渡舟反应极快，几步追上去，伸手抓住其中一人的后领，将他按在树上。黑衣人挣扎着想要反抗，孟渡舟却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块腰牌，腰牌上刻着一个“孟”字，字体与孟家祠堂里的族徽一模一样。
“孟家的人？”孟渡舟的声音冷了下来，手指死死扣住黑衣人的肩膀，“是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咬着牙不肯说话，易言走上前，从另一人的身上搜出同样的腰牌，眉头皱得更紧：“看来孟家内部，有人不希望我们找到簪子。”
林子州站在一旁，看着那两块腰牌，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说什么。孟渡舟看在眼里，心里的疑云又重了几分——林子州的反应，还有他袖口的缠枝纹，似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夜风吹过，带着雨后的凉意。孟渡舟握着那块刻着“孟”字的腰牌，指腹能感受到冰冷的金属触感，他忽然觉得，这枚小小的腰牌背后，或许藏着比绣花簪子更复杂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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