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一边号脉,另一边查看着伤处,还不停的发出感叹,更是频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众人以为是情况不乐观,窒息的恐惧感顺着脊柱爬遍身体每一个角落,气氛焦灼,又粘稠的让人喘不上气。
江岫白实在忍不住,语气干哑低沉:“叹气是何意?”
“各位贵人不必心急。”老大夫摆了摆手,继续道:“这位姑娘中了剂量极大的迷药,至少昏迷三日,但是醒了就没事了。老朽方才叹气,是因为这个剂量放倒一头牛都绰绰有余,这位姑娘竟然还能向身上最疼的穴位扎,来保持清醒。意志如此坚定,老夫从医四十载,从未见过。”
孟瑶台紧闭双眼,安静苍白的躺在床上,如一樽柔和光润的白瓷。但哪怕是现在,她的左手心仍然紧紧攥着那支发簪。
明明一个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女孩,却有这么大的能量。让人动容,又心疼不已。她原本应该像同龄女孩那样,与姐姐妹妹们绣绣花、梳梳妆,待在宅院中安稳快乐、一生无虞。却主动挑起最凶险的重担,漫滥着顶天立地的神韵与光彩。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一众屏气凝神,思绪各异。
留下医女看顾,众人退了出来,让她好好休息。
沈清川凝重的面色还没有完全舒缓,开口问道:“七皇子,为何一直跟着我。”江岫白还可以理解,七皇子李景珩为何神色沉沉,一直跟着。
江岫白也狐疑的看向李景珩。
李景珩将手背到身后:“孤看两位大人都慌忙跑向一个方向,自然想看看是何事。”
尹知熠听说了来龙去脉,也在一旁激动应和:“是啊,是啊。一个女子竟有这样冲锋陷阵的胆量,实乃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豪杰。等她醒了,我一定要结交。”
江岫白嘴角跳了跳:“先让她好好休息吧,你这个大嗓门。”
确实,得益于七皇子一众跟着,才有尹知熠一箭救下孟瑶台。
沈清川点头道谢,众人散开。
沈清川处理最后的结案收尾,走访了解才发现,曹无商虽五月前来颖川报道记录在案,但处理长安收尾事物三个月,实际两月前才真正到颖川。差点因此放了这条漏网之鱼,幸好孟瑶台机敏。
二十四岁,在同龄人都有了孩子的年龄,沈清川第一次,想要好好呵护一个女子。这些年,向他表露心迹的女子,上至王侯公主,下至仆役婢女,数不胜数,却统一都被他的冷漠吓退了。只有孟瑶台,怎么赶都不走,如此执着。
沈清川下职回来路过一片柳林,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顺手拽下几根放到孟瑶台的枕边。她一直具有天然的灵性,做荷花茶,给燕子补窝,陪鹦鹉聊天,连鸟儿都喜欢落到她的身上。如果醒来就看到,时节中舒展盛绿的柳叶,一定会喜欢的。
沈清川坐到她的床榻下,撇下一片叶子,吹起一曲江南小调。幼时父亲教的,十年没吹过了,起初有些生疏,后来才渐入佳境。
身后窸窣声响起,熟悉又悦耳至极的声音:“大人。”
沈清川猛的转过头,眼眶濡红,胸腔中的情绪险些滔天,连声音都打颤:“你…醒了。”
“是。”孟瑶台抬眼看看四周,声音仍很虚弱:“大人,这是哪里。”
“我的住处。”沈清川来回巡视着她的脸庞,嘴角向上笑得开怀,鼻尖那颗殷红小痣都跟着俊逸耀眼:“可有哪里不舒服。”
孟瑶台摇头:“大人,曹无商…。”
沈清川打断她:“放心,都处理好了。”
唤来人,给她喝了些乌鸡白凤汤,眼看她安稳躺下,沈清川才轻声关门出来。
没过多久,李景珩趁夜潜来。他上前一把抱住孟瑶台,手下身体瘦了许多,琵琶骨的骨窝明显,肯定吃了不少的苦。恨自己不够强大,让她奔波。
孟瑶台安心舒服的享受着,这个温暖又有点窒息的拥抱,像一只被太阳晒得毛发蓬松的猫。与他拥抱,是这一世,她觉得最有安全感的事情。
两人早就形成了同频共振的默契,一个眼神便知晓互相心意,根本无需多言。李景珩懂孟瑶台的坚持,选择成全尊重;孟瑶台懂李景珩的目标,必然携手同行。或许他们的感情早就超越了,最初为了复仇而互相利用的关系,是盟友,更是家人。
江岫白在床上翻来覆去,等了一晚上公鸡打鸣。得知孟瑶台醒来的消息,江岫白想马上过去,可是她已经睡了,这么虚弱该多休息的。也就一个晚上而已,却不想彻夜失眠。风光霁月,迷倒长安万千少女的御史台谏大人,顶着两个黑眼圈敲响了孟瑶台的门。
侍女引江岫白进门时,孟瑶台刚坐起身,脸色仍苍白如纸,声音有气无力:“江台谏。”
本来是来关切探望的江岫白,看了、听了都来气:“你为何如此愚蠢。”
“啊?”孟瑶台被漱口水呛了下。
“我问你,如果那老汉没有告诉沈清川,怎么办?”
这还是一贯温润如玉的御史台谏吗?江岫白在发什么癫。她可得罪不起这尊大佛!所以江岫白每质问一句,孟瑶台认真分析回复一句。
这次开口是:“商人重利,怎么会不要天上掉下来的一百两。”
“如果没发现曹无商的痕迹,怎么办?”江岫白步步紧逼。
“我是挑血流最多的穴位扎的,跟着血迹就能找到。”孟瑶台端正作答。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伤害自己身体还有理了。”江岫白被她气笑了。
“我再问你,如果云起没有及时射死曹无商,怎么办?世间万事,皆可徐图,只有自身安全是不能动摇的底线。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你的聪明才智都用在狗肚子里了吗?”
孟瑶台被彻底问住了,只能假装咳嗽。大约是身体虚弱,后来真的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江岫白给她递了杯热茶,看她平复下来,狠瞪了一眼,转身就走。不管孟瑶台怎么喊江台谏,都不肯停下。
“江予安。”孟瑶台不得已点名道姓。
江岫白终于停下来,背对着她不发一言。
“我那日所做所为,一如当日悬崖边。”孟瑶台用尽全力喊出声,希望唤回江岫白的谅解。为了她的复仇之路的顺畅,也许也为了,不想失去他这个相处轻松畅快的朋友。
江岫白回头,递来一个药瓶:“太医院的生肌玉红膏,早晚一次,千万记得,不然留疤。”这是给宫中贵妃娘娘们用的,十分难求。
“我知道了,你别…”孟瑶台接过,笑眼盈盈。
江岫白不等她说完,一拂袖,阔步走远。
孟瑶台在无人处,锤了好几下枕头:“一个两个的,不是难相处,就是难哄。要不是有求于你们,我要把江岫白的睡姿画上百八十副,卖给长安怀春少女赚钱。”
又过了几天,沈清川日日白天探望,李景珩夜夜晚上关切。江岫白却一回都没来,难不成,真的生气了?
一阵风将窗扇吹开,孟瑶台上前关上,一回头,十四站在眼前。
孟瑶台吓了一跳:“十四,你不是答应过,不出现在我身后了吗?”
十四一副垂头丧气的萎靡模样,甚至衣衫都有些凌乱:“哦。”
孟瑶台探头:“怎么了?”
十四低沉着眉眼:“对不起。”他是觉得自己作为护卫,却没有起到保护她的责任,很自责。所以说出口时,身形紧绷连两侧紧握的拳头都微微颤抖。
孟瑶台叹了口气:“不是的,十四。这个世界上本就不存在算无遗策,没有任何意外的事情。哪怕你在我身边,也可能出现新的危险。所以,这不能怪你,你也不要谴责自己。”
十四抬起红红的眼睛,嘴巴张了又张:“我…”
孟瑶台打断他:“十四,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先去换个衣服。”
“啊?”十四顿住。
孟瑶台点头,手指蹭了蹭鼻尖,言之凿凿:“再去洗个热水澡。”
伴随曹无商的死亡,连环杀人案终于落幕。申囡前来辞行:“那件事后,我一直没哭过。可他死了,我却哭了,最近也常流泪。一想到,他害了这么多人,却过着人人尊敬的生活,就觉得凭什么。”说话间又泪流满面。
梁迎迎也在,之前心如死灰的她,竟能安慰别人:“他死了,我第一次觉得回到了受害前的自己,敢打开窗户了,非常好。我们都要健康快乐,一点不被影响到才对。”
这种场合,沈清川一个男人不便在场,早早退到另外一边。
孟瑶台微笑向沈清川看了一眼,梨涡浅浅,迷了谁人眼?她深吸一口充满荷香清甜的空气:“对,向前看,阳光明媚,岁月清欢。”沈清川曾经也这样告诉过她。
我朝法律,凶手的尸体是允许家属收敛入葬的,可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死了足足七日也无人上门。眼看明日就要拉去乱葬岗,曹无商的前妻杨梦妮与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一起来了府衙。
孟瑶台开口:“是要为你夫君敛尸?”
杨梦妮道:“不,我是来接走三个女儿的。我来也是要告诉你们,我不是曹无商犯罪的理由。”眼中满是委屈。
沈清川开口:“是,你与三个女儿都是曹无商的受害者。走吧,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有一个曹无商这样侵犯无数女性的父亲,对三个女儿来说,何尝不也是一种伤害呢。
可那个小女孩却扑到曹无商尸首上,哭的撕心裂肺,丝毫不顾众人眼光,坚持为父亲敛尸。原来这个女孩是曹无商邻居家的孩子,从小遭亲生父亲家暴,是曹无商制止并且把她接过来扶养。
曹无商真的是个很复杂的人,一面穷凶极恶侵犯无数女性;一面尊敬姐姐、爱护三个女儿;而且称得上履职尽责,还因为救人脖子留下旧疾。也许轻轻扭动某个关卡,他也是可以真正成为,女孩嘴里天底下最好的爹爹的。但是一切都晚了,已然归尘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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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是罪犯与好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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