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十分看不上郑慕林这种态度,他属于寒门出身,一路科考上京不知经历过多少辛酸,深知底层布衣的不易,受到的父亲教导都是为官者皆为地方父母。况若无百姓拥护,国将无国。
但他不愿多费口舌争辩,只谦逊问道:“不知敌方态度如何?老师作何打算?”
白逸霄说道:“原以为钱权诱之能劝降这帮匪徒,哪知那匪徒对我开出的条件毫无动摇,反而坚决之心让我觉得他们对朝廷有诸多不满,加上五皇子的这一场行动,算了,不多说此事。”
白逸霄欲言又止,但是两个徒弟都心知肚明,五皇子这一场虚张声势的扫匪,可能更加深了匪徒心中朝廷中人都是酒囊饭袋的印象。
“且他们对此地形势了如指掌,未免自大狂狷了些,不打无准备之仗,我们还是要去拜访一下淮安王。”
秦钟点点头,应和道:“淮安王在此地任职十余年,想必对其中各方面都有了解。"
郑穆林冷声说道:“任职这么长时间,匪徒还这么猖獗,可见他无所作为。“
这回秦钟沉默了,这种话他是决计说不出口的。
回到府中,徐知州早就惴惴不安的候着了,见他们一行人回来,急忙面带苦色的迎上去,“下官无能,未能说动王爷派兵,还请大人责罚。”
在他去之前,白逸霄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了,“哦?王爷是如何回复你的?”
“王爷说他暂代管理属地兵权,但是无圣上旨意他也无权调动。还说五皇子前月已借调过,军中还得修整多日,不是他不借,还望大人体谅他的难处。”
“你细说一下五皇子借调的兵马损失如何。”
徐知州擦着额上的冷汗,道:“据...据下官所知,那借的兵马未损一兵一卒,全须全尾的还了回去,想必是五殿下没有放在心上就没禀告圣上罢。”
白逸霄点头,“你倒是知无不言。”
徐知州立刻惶恐的说道,“大人想知道的,下官一定是据实禀告,不敢隐瞒。只是王爷那边,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
“罢了,待明日我亲自去一趟王府。”
第二日,白逸霄穿戴好官服,敲响了淮安王府的大门。
府内人见是钦差大臣,立刻恭迎上座。
淮安王已年过半百,是先帝的第九子,当年他势弱没有参与夺嫡,被封王之后一直安分守己,从未有过非分之举,在众人眼中一直是位闲散王爷。
此刻他一身王爷朝服坐在堂上,身边是他的一干家仆。
白逸霄带着郑慕林、秦钟向他行礼,“下官白逸霄一行拜见九王爷。”
淮安王面容微胖,端坐在主位,他身边站着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人,看装扮像是王府的管家。
淮安王说道,“既然是钦差大臣,还请免礼。”
“谢王爷。”
“皇兄派你过来做什么事,我就不多过问了,如果有要本王协助的,直接与本王说即可。”
“下官多谢王爷,现如今正好有一桩事还请王爷解惑。”
“哦?说来听听。”
“听闻五皇子从您这里借过兵将,不知他借过多少,损失了几何?”
“他从我这借了五千精兵,至于损失嘛,都是为了朝廷办事,我也不多追究,不过这些徐知州一清二楚,他应该也跟你说了。不知白大人究竟想要问什么?”说罢,他端起茶杯饮了口茶。
“徐知州确实向我汇报过,不过他也是从五皇子那边知道的,五皇子他,,”白逸霄停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他最近回到宫中,在陛下面前,一些事竟然语焉不详,我别无他法,只好向王爷您核实讨教。”
淮安王恍然开悟似的点点头,“原来如此,五皇子在这时,我看是兢兢业业,又是抓匪又是开海运的,不知他犯了何事啊?”
白逸霄笑了笑,“皇家之事,我一个外臣也不好议论。”
淮安王也笑了一下,“白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谢王爷,前些日子五皇子奉命剿匪但是没斩草除根,近来又有匪徒流窜,皇上命下官处理这些事,还得劳烦王爷相助。”
“你想借兵?”
“是。”
“你想借多少?”
“不知王爷肯借多少?”
淮安王皱起眉头,满是皱纹的脸上作出叹息姿态,“说实话,那些匪徒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凶悍贼人,上次借出的五千精兵是损伤大半啊,我受皇上信任代管兵将,我若再借你有所损失,皇上那边我无法交代,这样吧,我集结部下再抽调一千精兵配合大人你,你看如何?”
可白逸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一千人?王爷莫不是开玩笑吧?那流匪遍布江河,神出鬼没,需要大量兵将沿河搜查,您只给我一千人是万万不行的,想要连根拔起,还请王爷派给我两万人,我必然能还东海一片安宁!”
淮安王那看似和蔼的脸色也有了冷意,说道:“两万人?白大人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我东海辖区一共就五万守军,你这剿个匪就要走近一半?你去与皇帝请奏吧。”
白逸霄看着他,“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块金色令牌,“陛下口谕!”
金色令牌上龙纹缠绕,被白逸霄亮出,持此物者如圣上亲临。
淮安王一惊,直直看向白逸霄,二人视线相对,顿时有剑拔弩张之意。
过了两息,淮安王身旁管家模样的人拉扯了他一下,他像是慢了一拍,才撩开衣袍,缓缓跪下。
“悉闻东海匪患犹在猖獗,民心不安,特赐白逸霄令牌,调动各方,平匪患以安民心,凡违令者,杀!”
话音落下,底下齐齐回道:“臣遵旨。”
白逸霄收起令牌,却走上前去将淮安王扶起,“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脸上堆起几分笑意,“调兵之事还仰仗王爷了。”
“两万兵马非同小可,白大人还需等些时日。”
“那也要有个时限吧。”
“十日后我同白大人一同到校场点兵。”
白逸霄满意的笑了笑,“既如此,那下官就告辞了。”
说完,他带着郑慕林、秦钟一行走了。
淮安王目送他们出门,管家指使下人把门关上,屏退左右后跪在地上:“此人如此冒犯主上,不如属下今夜就取他项上人头。”
“就算没有他白钦差,也会有张钦差、李钦差,我那皇兄隐忍多年,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
“可此人竟如此轻狂,当着众人眼前下您的面子。”
淮安王饮了口茶水,波纹不动,“能够将我安插在京中的几位重臣拉下马,说明此人不可小觑,此等才能之人若是为我所用,对我宏图大展必有所益。”
“王爷是想拉拢此人?”
“听闻他在京城中以麒麟之事得皇上青眼,可见是个谄媚之徒,待我试探试探,若不能为我所用,再解决他。”
白逸霄一行回到府中已是午时,郑慕林看起来很是激动,直到进门还心绪未平:“刚刚真是惊险啊,还好老师拿出了令牌。”
秦钟依旧是沉稳老成,但是脸上也带了几分激动问道:“不知老师接下来当如何打算?”
白逸霄说道:“自然是要等了。”
于是这几日,白逸霄带着二人细察了当地关于流匪的卷宗,这期间曹胜送过几次消息,最后一次密信中夹了一张世家的家徽。
那家徽甚是熟悉,多年前他从军营中放学,堂姐接他归家,与萧则偶遇一同共乘马车,马车上的家徽样式和密信中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封从西北传来的的密信,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把信烧了。
到了第九日下午,淮安王忽然请人过府一叙,白逸霄应了。
夜幕降临,白逸霄身着一身灰色常服去了王府,被管家引进去的时候,淮安王慕容齐正在修剪园中草木。
一进门,白逸霄笑着说:“王爷真是好雅兴,我见这园中花草自有格调,原来是出自王爷之手。”
“只是随便剪剪罢了。”说完他放下剪刀,下人上前为他整理衣服,回过头来看到白逸霄,“早就听说白大人风流俊美,当日一见果然如此,年纪轻轻又身居高位,白大人正值好年华啊,听闻尚未娶妻,不如本王将我那女儿许配给你可好?”
“王爷说笑了,我这皮囊都是别人吹捧的,京中才貌双全儿郎多的是,郡主高贵,白某不敢高攀。”
王爷哈哈一笑,“白大人谦虚。”
二人一同落座,“白大人远道而来,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担待。”
淮安王主动为他斟酒,“听闻白大人早年流落在外,可是受了不少苦头吧。”
“是啊,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能侥幸活下来也是上天庇佑了。”提及往事,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淮安王接着说道:“老夫这么些年也见识过不少能人,能如白大人你这样的身世坎坷,还能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英才可不多见。”
“王爷谬赞,贵地人杰地灵,这几日我已见识了不少,尤其是您的公子,虽年龄尚小,一看就是有大才的,将来必定能够成为一代将相。”
淮安王有一子,时年8岁,在白逸霄进来时打过照面。
相貌平平,性格有些羞怯,见到他行了一礼就走了。
不过传闻中还有位大公子,因生母身世没有入得族谱。
淮安王眼神一冷,又迅速恢复“白大人真是过誉了,若麟儿将来能有大人几分才气我也心满意了。”
“王爷何必如此自谦,以王爷气度,将来必有大造化。”白逸霄又饮一杯。
话说到这里,淮安王停下来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白逸霄像是没察觉到似的。
二人又攀谈着说了几番客套话,两壶白酒都已经空了,白逸霄面色发红,有几分醉意的说道:不知王爷今日邀我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淮安王为他斟酒,白逸霄惶恐的推辞了一下,二人互相斟满了酒。
“王爷如此客气,令白某惶恐。”
可淮安王叹一声“我久在东海,不知道现在朝堂局势如何,大人是京中贵客,能否为我说解一二,若我将来入宫面圣也不至于站错位置。”
“王爷说笑了,我身份卑微哪敢点评朝中局势。”
“你我共饮此杯,就当醉酒了酒后胡言乱语,我绝不说出去。”
喝完之后,白逸霄更加醉上几分,神情姿态都有些放松。
淮安王也面色发红,叹道:“若是将来太子登临,不知会怎么对待我们这些叔父啊。”
“王爷皇亲国戚,先帝亲封亲王,无论将来谁登临大宝,都得尊称您一声叔父,不知王爷在担忧什么。“
淮安王沉默了一瞬,“原来白大人也对储君有意见。”
此话一出,白逸霄冷哼了一声,:“王爷不必试探我,太子身体有恙人尽皆知,听秘闻这病是治不好了。”
“怪不得京中三皇子、五皇子斗得厉害,不知道白大人更看好谁?”
”朝中太子久病缠身,各位皇子蠢蠢欲动,但是说实话我哪一个也没看好。”
“哦?为何这么说?”
“我只盼皇上能长命百岁,保我荣华富贵哈哈哈。”
谁知淮安王说道:“大人真以为皇上是真心待你?”
“什么?”
“就算我久居东海,也知道你树敌无数。你想皇上真想培养你怎么会让你处处出头?”
白逸霄面上笑意全无,清醒了几分“王爷有话请明说。”
“五皇子来东海剿匪,功劳全是他的,但是他做事不力,剩下的烂摊子甩给了你。”
“王爷说的是实话,可下官总是要替皇上分忧啊。”
“你可知是谁送你来的?”
这话一出,白逸霄又是一懵,皱起眉头,“自然是皇上派我来的。”
“错,大错特错!”淮安王摇摇头“你还是太年轻。”
白逸霄眯起眼,神情顿时严肃起来:“还请王爷赐教。”
“朝中指派你来时,正逢西北十六部联盟宣战,而陛下派了魏守敬去,没有选你这是为何?”
“魏大人原来就有和谈的经验,加上他儿子是西北的守将,更有胜算吧。”
“错了。”淮安王漏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和谈之事人人都知道艰难,无论成不成都不会影响他的声名地位,但是皇上派你来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很明显是要打压你。”
“你与魏氏门人成为朝堂两派,针锋相对,这段时日你在外人看来深受皇恩,风光无限,又在朝堂上屡屡压过魏党,可皇上在关键时候用的还是魏守敬,各种缘由,你想想吧。”
“怎么会呢。”白逸霄虽然这么说着脸色却变了。“我与魏党势同水火,若真皇上真的不站在我这边,那我必定会败在魏党手下。”
说完,他又摇摇头:“不会的,是陛下将我一手提拔起来,怎会轻易把我舍弃。”但是面上已经是惶恐之色。
“这些年魏党日益庞大,魏守敬门生遍布,在朝堂上早成一派,如今他三儿子手握西北兵权,势力逐渐被皇上忌惮,所以才扶植了你。现如今你已削减了他在朝堂的影响力,你还有什么用呢?派你来这东海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还觉得是皇上倚重你?”
白逸霄愣坐在那里,双眉紧皱,似有犹疑。
淮安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对他来说就是一把快刀,没有用了,你就离死不远了。”
听闻此言,白逸霄腾得站起来,脸色煞白,连着带倒了酒杯都不自知。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守敬为何如此受皇上恩宠,皆因他自皇上登基起就跟随左右,你比他晚了一大截,若是你能早则良主,必然是如魏守敬一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王爷的意思是让我早择良主?可几位皇子,哎实不相瞒,在下觉得都是些庸才,难以依仗。”白逸霄摇了摇头,转眼却看到淮安王笑着看他。
“难不成王爷正有此意?”白逸霄试探地说道。
只见淮安王也不说话,白逸霄说道:“王爷志向高远,白某佩服。”
白逸霄拢手,直接说道:“不知王爷有何筹码能让白某为您效力?”
可此时淮安王却捂着额头,“呵呵今日喝得有点多,明日晨起还要陪白大人点兵,白大人早些回去休息吧。”
白逸霄略有着急的上前一步,但克制住了,抿了抿嘴,只说道:“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这一些动作都被淮安王看在眼里,他仍是不动声色的说道“白大人慢走。”
白逸霄脚步略有踉跄的走出了王府。
管家上前几步:“王爷,此人狡猾多疑,不可轻信啊。”
“不过一个势利小儿罢了,他早些年无父母教养,又混迹青楼,尝遍人情冷暖,这种人最会趋利避害,刚刚与他对话,我观他神色摇摆,必然不是那忠义之人,恐怕皇上对他还有白家人的信任,这也正是我想要的。不过这还不够,你去把前几日捉到的女贼带过来。”
管家领命将一五花大绑的女子推搡进来。
发髻散乱,掩盖不住她愤懑之色,若不是被堵住了口,定要破口大骂。
若是白逸霄在场,必会识得她,此人就是林玉蝉。
白逸霄踏出王府,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冷风一吹,才惊觉出了一身冷汗,他身体越是疲惫,脑子越是清醒。
淮安王有谋反之心公主与他早已知晓,可淮安王竟如此直接的试探他究竟是何缘故,难不成他一点也不害怕他告发皇上?或者说他有恃无恐?
白逸霄捂着额头,坐进轿子里,一副烂醉如泥的模样。
夜凉如水,整条街上都静悄悄的,他听到轿外有人在说话,“白大人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你们莫要怠慢了,从今晚开始你们就留在府衙外听从差遣。”
有几个汉子回应:“是!”
好久没更新都忘了怎么发文了[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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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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