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靖元素来喜静,更爱洁,所以沈宁音瞧见他如今被换去了另一处小院落时,一股子怒气直蹿上脑门。
见她来,屋子里的三人齐齐转过脸来。
“少夫人。”南烛最先行礼,一旁的卞六郎看他这般,也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随着南烛喊了人。
沈宁音摆了摆手,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些个礼数,上前语气愧疚地冲孙靖元告罪。
当初为着安置老师,沈宁音是花了心思的。院子重新翻修过,还移栽了桃儿梨儿,兰花、绿竹。便连那处院落的荷花都考虑到了。
沈宁音虽从自个儿匣子里掏了银子,可为着老师,她半点不心疼。
如今老师却给撵到了这等院落来,她气得眉心直跳。
孙靖元生就一双温柔眼,又素来人品高洁,自是不会计较的。非但如此,他看出她生闷气,还反过来安抚沈宁音。
这样一来,沈宁音心里更难受了。偏这会儿陶妈妈也追了过来。
陶妈妈看沈宁音难得怒色上了脸,当下也只得软着声气儿干巴巴和稀泥:“二少夫人……大少夫人当初也是为着侯府开支着想,许是想着孙先生就一个人,地方大了,仆婢们往来伺候着,难免扰了清净,这才换了。”
周婉虽跟闵氏不对付,可在陶妈妈亦或者闵氏的眼里,孙靖元是外人,外人面前自然是要偏向自己人的。
沈宁音蹙紧眉看向陶妈妈,凌厉的眼神叫陶妈妈心下忍不住颤。未及沈宁音开口,旁边儿传来南烛的稚嫩童声:“哪里节省了什么开□□院子老师住不得,秦齐却住得?”
南烛两句话透露了太多信息,每一个都让沈宁音脑仁儿疼,她忍不住冷笑出声。
卞六郎家世煊赫,老师换了地方也只觉新奇,并没品出什么来,南烛自小是母亲教养长大,感觉敏锐细腻些,这会儿瞧见沈宁音那气场,便知自个儿的话叫她气的狠了,又见陶妈妈脸色发白,就赶紧拉了拉卞六郎的腕子。
“少夫人、老师,我与子都还有些学问未温习,就先去书房了。”南烛生怕遭池鱼之殃。
卞六郎被拉着走,眼神满是茫然。不过他却也没有挣脱,乖乖跟着南烛跑了。
兰香等人守在外头老远,屋里就只有陶妈妈沈宁音等三人。
沈宁音看起来很平静,袖子里的帕子却都要掐烂了。陶妈妈额头汗都出来了,如今侯府已经够乱了,主子们谁都不想更添乱。她连忙硬着头皮劝:“二少夫人,您如今又没掌着中馈,而且这院子虽然小些,也是着人日日打扫的。再者,换地方,孙先生也没说什么。”
陶妈妈连忙求助地看向孙靖元:“对吧?孙先生?”
孙靖元点点头,声音与眼眸一样温润:“不打紧的,住哪儿都一样。”
“老师!”沈宁音忍无可忍,转过身看向他:“您就是在琐事上脾气太好了!您能忍,我却不能!”
她转眸盯向陶妈妈:“我如今要去元沧阁,你若想找婆母来,你尽管去!”
“这……”陶妈妈满目震惊,眼瞧着沈宁音脚步坚定地往外去,她一跺脚,也只能无奈地朝闵氏处走。
闵氏正磕着瓜子用着果脯,听陶妈妈一顿讲,顿时连瓜籽儿都不香了。
陶妈妈着急地开口:“夫人,您还说二少夫人识大体,回来了定能叫咱们府上安生许多,奴婢瞧着这次怕是要闹出更大动静来。齐哥儿的禀性您是知道的,再加上老夫人又偏疼他……”
“哼。”闵氏听着前头脸色就已经不悦了,这会儿听着老夫人,脸上便如吞了苍蝇一般难看,瓜子也不吃了。
陶妈妈转到她身边儿,着急道:“夫人,眼下元沧阁怕是已经闹起来了,您还是快过去主持一二吧。不然老夫人那儿又有您的话数落了。”
闵氏气得咬牙呸了一口,她扔了最后两片壳儿,眼神愤愤道:“去什么去?由得她们闹!闹得越大越好,老夫人是老糊涂了,把个隔了房两三代的孽障当块宝!周婉定是为了讨她的喜欢,也跟着纵容那孽障。”
闵氏冲着窗外冷笑:“不是把中馈给我么?本夫人这次还真不惯着了,就让沈宁音去教训那小孽障!我才不管呢。”
元沧阁。
偌大的院落里头,红珠正跪在地上做大马,齐哥儿一面骑着,一面拿藤条抽打。
齐哥儿力气大,打得狠,想来前些日子他亲娘得势,惯着他无法无天、心情极好。红珠浑身上下的鞭痕纵横交错,应是没少挨打的。
一群婆子仆婢为着秦齐转。直到沈宁音闯进门来。屋子里的氛围为之一冷。
奶嬷嬷身份最高,见沈宁音过来立马横眉冷对,一闪身将小主子挡到背后,沈宁音失宠的传闻奶嬷嬷也是听过的。
圣朝的女人嫁了丈夫、做了妻子,那就得看在夫家的地位了,新妇要么掌家,要么得宠。如今沈宁音既没了掌家理事的权利,丈夫又新纳了小妾。
沈宁音可谓是两样都不占。
“二少夫人这是做什么?”奶嬷嬷有恃无恐,一面握紧了身后秦齐的手,一面抬高了下巴:“您要是找二爷的话,他不在这儿。您快些离去,莫要吓着哥儿。”
“放肆!”兰香气得上前呵斥。
“你才放肆!”奶嬷嬷打断兰香的话,大声道:“二少夫人躲在外头逍遥快活,叫二爷寒了心,二爷不见您那也是您自个儿的错处,修要发泄在旁的人旁的事儿上!齐哥儿可是老夫人亲自教养的,可容不得你欺辱!”
“你!”听着奶嬷嬷的阴阳怪气,兰香气得牙痒痒。
“怎么?二少夫人想以大欺小欺负咱们齐哥儿?那也要先问过老夫人、夫人、大少夫人和二爷去!”奶嬷嬷就像是个护崽的老母鸡,秦齐也是同仇敌忾,只是他怵沈宁音,但凡换个人,他便要冲上去撕扯了。
兰香瞪大眼睛,她哪里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跟着自家主子混,在侯府也不曾见过如此不拿主子当回事儿的。
沈宁音眼神冷冷的,却瞧不出愤怒,她抬手拦下兰香。
“少夫人想做什么?”奶嬷嬷敢说那么多,除了的确有恃无恐,而且还不觉得失势的主母能怎样。
可她到底痴长了那么多年岁。
奶嬷嬷直觉眼前的少夫人不好惹,几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本夫人能做什么?”沈宁音扫了一眼四周环境,那砍掉了的两棵桃树、换成山茶的那些兰草。包括门口她走之前精心养了一个月,搬来布景的盆栽。
每一样都让她胸臆中怒气翻腾。
“那个,还有那个,都拔了。”沈宁音面无表情吩咐:“那边山茶也挖了。”
奶嬷嬷老脸气得通红:“我看谁敢!这都是齐哥儿喜欢的!”
“是齐哥儿喜欢,还是嬷嬷你喜欢?”沈宁音不似兰香抓不着重点,开口也是直戳重点。
奶嬷嬷眼神闪躲,但依旧梗着脖子不让动。
沈宁音似笑非笑:“再者,这院子是本夫人着手布置的,可没允许齐哥儿住进来。”
“你敢!”奶嬷嬷惊怒交加,立马叫上院子里的婆子家丁。
等人都到位了,奶嬷嬷眼瞅着十几个人站在自己这边,登时就有了气势,奶嬷嬷挺直了腰板,拍了拍裙子上的浮尘,拔高了音量道:“二少夫人,您可不是掌家主母了!这院子是大少夫人首肯让哥儿住进来的,老夫人、二爷、夫人等也都默认了。岂容你放肆?”
瞧见沈宁音眸光冷下去,奶嬷嬷打了个哆嗦,连忙拉着秦齐往家丁身后躲。她探出身子叫喊:“没有老夫人和二爷的吩咐,你休想在这作威作福。”
沈宁音听着听着都笑了。
她一笑,对面众人统统愣住,吃过亏的秦齐心下暗叫不妙。
下一刹,沈宁音喊了一声:“来人。”
院子外头立时传来阵阵脚步声。一个个魁梧壮硕的护卫鱼贯而入。将将还看起来极有威势的家丁与婆子如今一对比,简直都成了没眼看的瘦竹竿。
沈宁音没有理会对面众人的脸色:“把小哥儿的行礼用具都收拾干净了,送回他原来的院子。”
“你敢!你们敢!哎哟……这个不能摔了。”奶嬷嬷哭天抢地,护卫们哪里能理他。
在绝对的强势面前,齐哥儿这等恶劣小霸王也是战战兢兢地不敢动弹。
小孩子是最会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沈宁音就要叫他惹不起自己的念头深植入心。
奶嬷嬷使尽了浑身解数,威胁利诱,护卫们没有一人听她的,哪怕她搬出老夫人来,也无济于事,最后她也沉默了。
沈宁音坐在旁边儿施施然喝茶。人心这种东西,光画饼是收拢不成的,沈宁音这些时日掌家,除了开掉了一大批人外,也提高了家丁护院们的银子好处,受伤能用的,发大笔赏银,受伤不能用的,除了比府里更多的安家费,还吸纳伤员或是其家眷到名下铺子去挣钱做活,长期的给口吃的。
人心向背,短时间兴许瞧不出来,但现在,正是最出成果时。
沈宁音刚处置完不久,便有丫鬟上来禀告:“老夫人有请。”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沈宁音毫不意外,她理了理裙裾,抬高了下巴:“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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