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长安,夜不宵禁。
我勒马急行,进长安。
人潮如流,不敢惊动长安朱雀大街,我下马,慢慢走。
花灯如昼,灯火燃亮长安城。
行人左左右右朝我笑,我笑着回应。
从哥颜致美提着花灯,和云阳县主从我眼前过。
我提着黄骁寿的人头,掠过华阳长公主和驸马都尉。
有了手里这颗人头,我纵有弥天大罪,亦能一笔勾销。
穆二将军,江都王,王乂城奉圣人上谕尚在益州。
我、幼妤、阿湘、袁小。
董贵人,祝贵人。
江夏王、舒王、先一步回长安。
太后病了,太妃病了。
不论李君深是骗是哄,是真是假,是欺是瞒,我都要扬鞭子回长安。
平王逆党,挣开差役,逃去益州,益州使黄骁寿勾结逆王,不肯交出逆犯。
益州目无君主,大逆不道,意图谋反,被王军枭首弃尸。
我西去,向益州奔命。
身后,一波又一波,紧追不舍,一路追我至益州。
穆家,大小两位侯爷,穆二郎靠着父兄做上了驸马都尉,他早想立一份军功。
我一说要杀黄犬夺回西南,穆云阶犹豫不过几息,随即亮了剑。
王乂城三思过后,猛拍股,问了一句,可行?
我大言,可行。
李君泠,王幼妤,他们二人一面顾忌圣人猜忌,可若不助我拿下益州,未婚夫妻一面更不愿我入掖庭为奴为婢。
他们不愿看我受苦受难,纵使欺君罔上,犯上作乱,也要往益州走一遭。
“成……成……成……可……可……可……”
冯太后最是头疼西南,董贵人哆嗦着嘴说。
祝贵人决意不肯由我胡来,可我岂会听他说话。
江夏王,白日骂我胆大包天,夜里兵马不动,他要一个人两只腿走回长安。
我知他不敢对敌,也知他腿脚飞快。
李君洄一心要回长安,跑着走着,一边念叨长安长安,一边嘟囔翻天了翻天了。
当年,郭氏一族没能将他网住,我在小道上将他擒住。
我指着东边,声量压不住,“你走……走……走,看看是黄犬先杀进长安,还是江夏王先走回长安。”
江都王指着长安,“这黄犬盘踞西南一方,饱吃李家粮,牛饮天家油,危害朝廷,他狗眼里哪还有长安皇庭?等到黄犬杀进长安,国将不国,生民四散,哪还有咱们李家?哪还有咱们兄弟什么事?”
江夏王说无可说,只能任由我们行事。
烂肉不挖,人教新肉生在哪处?
不需兵符,我假传圣旨,抽掉西南各州县兵马,强抢各地粮草,进西南追拿平王逆党。
亲王,郡王下榻,一方节度使难道……不亲自相迎接?
我把祝公公本要喂给我的迷药,灌进美酒里,再笑着递出去,黄大将军不设戒心,他竟痴笑着一口囫囵喝下。
大将军醉得昏昏沉沉,扭腰偏要勉强着跳胡旋舞,说是要跳给洛阳侯看,大将军还请洛阳侯多笑笑。
我拊掌笑着,在我的笑声里,黄大将军轰然倒地。
我的“大军”一夜杀尽益州蛮豪。
到一个生冷地方,唯有一刻不停地杀,用地头蛇热热的血,才能驯服当地族人的头。
我用弓弦割下黄犬的脑袋。
黄大将军的脖子不凉,我的膝盖就要疼,我的背就要弯。
益州不强要回来,我的荣华富贵不保。
无诏擅自离京,不尊上谕,假传圣旨,抽兵调粮,挟李王,持权宦,我的罪过大了,自然,不差夜扣宫门这一条大罪。
上元那夜,我叩响了宫门,漏夜回到太极宫。
我下拜,将黄犬的头双手奉给冯太后。
杀了黄骁寿,接回益州。
兴庆宫,不说上谕,不说陛下,只说西南益州。
我过往的所有罪过,太后全盘饶恕,不仅如此,兴庆宫赏罚分明,再为我加封万户。
兴庆宫饶我,永乐殿不肯放过我。
君王震怒,君郎憔悴。
元宵佳节,那天夜里,那是一张惨白到发青的脸,我第一次见,别有一番凉霜寒意。
圣人,打翻胭脂盏,走下凤凰台。
樽杯连连碎碎,宫娥摇摇晃晃跪了一地,我一早便知道,永乐殿这一位不会放过我。
我见他颤得说不出话。
“颜冰清!”
圣人气极了。
他气得唤我真名。
颜冰清,我在肚里念叨着,这是我名义上的祖父嘲弄胡取,因避讳主上,而被迫更改的真名。
圣人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主上,怕是起了杀心。
可惜,可喜,祝贵人冒死入永乐殿。
洛阳加急军报。
卢平,起兵谋反。
果大将军,兴兵朝东都杀去。
西南,地偏路险,闭塞一方。
黄骁寿窝在西南一角,安心做着土皇帝,并无进取中原之心。
西南,难进中原,中原难攻。
黄大将军,野心不大,这才叫鹰抓了眼,被几个弱冠之年的长安贵人们割了脑袋,死了全家。
长安城内歌舞升平,长安之外暗流涌动。
果大将军,颇具野心。
平卢,有兵有将,有钱有粮,强兵马壮,一路上没遮没拦,要夺东西二都,上马便来。
北边,早有谋逆之心,对东西二都,早心馋眼馋,虎视眈眈。
果大将军,半点不服金鸾上的儿皇帝。
西南黄犬被长安新君抄家灭族。
平卢,唯两条路可选,要么,交权还财,向长安俯首称臣,要么,狠下心杀进长安。
果大将军,果然不孚我望。
起兵谋反,搅乱天下。
柿子,我挑软的踩,我走最险的安稳路。
最湍急的催命路,北边的硬石头,自然是要留给鹤奴。
西、北两地,先帝不敢拿,太后不敢碰,圣人不敢除,他们都有顾忌,不能狠下心肠。
好在,天下又不是我的江山,我那时年少发狂,不知天高地厚,连江山社稷也可随心指摘,随手指戳。
腐肉不除,难得安宁。
果大将军先攻洛阳,再打长安。
洛阳城破,长安不保。
东都若失守,天下势必两分。
天下大乱,长安城破,太极宫毁,谁还能送我入掖庭问罪?
用黄大将军的脑袋,我将功抵过,我委曲求全,我服软认输?
都不是。
不过是,逼着平卢谋反的手段。
陛下要我认输,要我认错,我死也不认。
圣人,事事不如我的意,我就让他坐不稳皇位,让李朝的天下与我同生共死。
李君清,你想治我的罪,我就是要把你从皇位上拉下来。
连臣下都框子不住,安能为君,焉能为君,如何为君,可堪为君?
鹤奴,你该如何保住你的天子之位?
守不住东西二京,如何配做这天下之主?
我要细看,当今的圣人,究竟是只会投胎,还是有护国的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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