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后的校园静谧安宁，梧桐枝桠披着银霜，在晨光中闪烁着晶莹的光泽。细碎的雪花仍在飘落，将操场染成一片洁白，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咯吱声。
教室的窗玻璃上结着厚厚的冰花，仿佛大自然亲手绘制的浮雕。
白青泠推开教室门，带进一阵清冷的空气。教室里已经来了几个同学，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交织成朦胧的雾。
许晚棠独自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正低头整理画具。晨光透过结着冰花的玻璃，在她微卷的红发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那双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排列着铅笔，从长到短整齐地码放在笔袋里。
她的校服袖口有些磨损，但洗得很干净，手腕处露出一截微微发红的皮肤，显然是冻伤了。
“早上好。”白青泠轻声打招呼，在她邻座放下书包。她注意到许晚棠今天用的是一支新铅笔，虽然是最便宜的款式，但削得很仔细，笔尖透着小心翼翼的光泽。
许晚棠抬起头，唇角扬起一个细微却真实的弧度。她推过来一个小纸包，声音轻柔得像飘落的雪花：“外婆烤的饼干，说谢谢你上次陪我回家。今天早上特意早起现烤的，还热着呢。”
纸包里是做成海棠花形状的小饼干，边缘烤得恰到好处的金黄，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和海棠果酱特有的甜香。白青泠拿起一块，饼干还带着余温，显然是刚出炉不久。
她注意到许晚棠今天的气色好了不少，眼底的疲惫也消散了许多，只是手指关节处还有些发红，像是被冷风吹了很久。
“外婆总是起得很早，”许晚棠轻声补充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饼干纸包的边缘，“她说冬天要多吃些暖胃的东西，才能抵挡寒气。”
课间时分，叶知灵抱着游泳装备蹦跳过来，运动包上还挂着水珠，在地面上留下点点湿痕。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发梢还结着细小的冰晶，显然刚结束晨训。
“哇！好香的饼干！”她很自然地从纸包里拿了一块，咬得咔嚓作响，“晚棠，这是你做的吗？看你最近美术课画的食物素描那么逼真，还以为你改行当厨师了呢。”
许晚棠轻轻摇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纷飞的雪花：“外婆起的早，总是喜欢烤些点心。她说冬天要多吃暖胃的东西。”她的声音很轻，但比以往多了几分温度。
这时林薏柔抱着一叠物理竞赛题走过，看见她们聚在一起，脚步顿了顿。她推推眼镜，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美术社下周要去写生，听说要去棠苑画雪景。班主任让我来统计参加人数。”
她说着从一叠试卷里抽出一张报名表，“要去的话在这里签字。不过据说需要自备画具，而且要在户外待一整天，得做好防寒准备。”
许晚棠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铅笔在素描本上划出一道浅痕。“可能…去不了。”她的声音很轻，像飘落的雪粒，但带着明显的失落。
下午的美术课上，老师详细讲解了写生安排。讲台上摆着几幅往年的优秀雪景写生作品，其中一幅雪中海棠让许晚棠看得入神。画中的海棠枝头积着新雪，红蕊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醒目，光影处理得恰到好处。
“雪景写生最重要的是捕捉光线的变化，”老师说这话时特意看了许晚棠一眼，“有些同学很有天赋，应该去实地感受。这次的写生地选在棠苑，那里的雪中海棠是一大特色。”
下课铃响后，许晚棠轻声对白青泠说：“能陪我去书店吗？外婆说新到了些画册，都是关于雪景写生的。”
两人踩着积雪走向旧书店，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交织。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许晚棠走得很慢，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外婆正在书店门口扫雪，看见她们立即露出慈祥的笑容：“棠棠来啦，正好有惊喜给你。昨天整理仓库时，发现了你妈妈以前的东西。”
书店里暖意融融，弥漫着旧书和茶香混合的气息。外婆从柜台底下取出一个有些年头的木制画箱，箱盖上刻着细腻的海棠花纹。
“这是你妈妈以前的写生工具，”她轻声说，手指轻轻抚过画箱上的纹路，“她总说，真正的美都要在大自然里寻找，这画箱她用了很多年，现在该传给你了。”
许晚棠小心翼翼地打开画箱，里面整齐排列着已经有些年头的画笔和颜料，但保存得十分完好。最上面放着一本泛黄的素描本，扉页上写着一行字：致我最爱的小棠，愿你的画笔永远追随美好。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眼眶微微发红。“妈妈的字……”她轻声呢喃，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回学校的路上，许晚棠一直紧紧抱着画箱，仿佛抱着什么珍贵的宝物。快到校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声音比往常坚定了几分：“我决定去了。”
白青泠点点头：“我陪你一起。听说棠苑的雪景很美，正好可以试试新画具。”
许晚棠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期待，又带着些许不安：“可是画具和材料费……”
“先用我的，”白青泠轻声说，“等你的画获奖了再还我。”
写生那天清晨，棠苑的雪景美得令人屏息。海棠树的枝桠上积着新雪，点点红蕊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醒目，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粉色光泽。
许晚棠选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支起画架，动作熟练地调色。她打开母亲留下的画箱时，手指微微发颤，但眼神却格外明亮，像是找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
白青泠静静坐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偶尔递过需要的画具。她注意到许晚棠今天用的都是母亲留下的画笔，每一次落笔都格外认真，仿佛在与母亲进行着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妈妈说过，雪景最难画的是光线，”许晚棠轻声说着，笔尖在画纸上流畅地移动，“要画出雪的晶莹，又不能失去物体的质感。她说雪是有生命的，会呼吸，会变化。”
她的画笔在调色盘上轻轻打着转，混合出恰到好处的灰蓝色调。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为她的画作增添了几分灵动。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枝，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晚棠专注作画的侧脸在雪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时而微微蹙眉，时而唇角轻扬，完全沉浸在创作的世界里。
白青泠注意到当她特别投入时，会无意识地用画笔轻点下巴，留下一个小小的颜料点，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让她显得格外生动可爱。
“要不要试试？”许晚棠忽然转头，将画笔递向白青泠，“很简单，就像这样……”她轻轻握住白青泠的手，引导她在画纸角落添上一笔。
两人的手都冻得发红，但相触的瞬间却传来阵阵暖意。雪花飘落在画纸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像是给画作撒上了一层晶莹的碎钻。
“看，雪也在帮我们作画呢。”许晚棠轻声说，眼中闪着难得的光彩。
回程的校车上，许晚棠累得睡着了，头随着车子的颠簸轻轻晃动。白青泠小心地把自己的围巾叠成垫子，轻轻托住她的头，防止撞到冰冷的车窗。
许晚棠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柔软的围巾，像是找到了久违的温暖。车窗外的雪景飞快后退，在玻璃上划过模糊的白影，衬得她的睡颜格外宁静。
第二天到校时，许晚棠把洗好的围巾整整齐齐地叠好还给白青泠。“谢谢，”她的耳朵尖微微泛红，同时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画夹，“昨天画的，希望你喜欢。外婆帮我装裱了一下。”
画夹里是棠苑的雪景，右下角细心署名：棠。画面的角落里，隐约可见一个坐在石凳上的身影，正在安静地看雪，神态捕捉得惟妙惟肖。
画纸边缘还粘着一片小小的海棠花瓣，应该是特意夹进去的。
课间时，叶知灵兴奋地跑过来看画，训练包上的水珠滴落在画纸边缘，她慌忙用袖子擦拭：“我靠，这也太好看了！”
许晚棠难得主动接话：“可以教你画雪景基本技法。妈妈说，每个人都能学会用画笔记录美好。”
林薏柔也被吸引过来，推推眼镜仔细端详：“没想到雪景有这么多学问。光的折射角度、雪的密度都会影响最终效果，这简直是一门科学。”
放学时又下起了雪。许晚棠和白青泠并肩走在纷飞的雪花中，脚印在雪地上留下两行清晰的痕迹，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妈妈说每个季节的海棠都有不同的美，”许晚棠轻声说，声音融在雪声里格外柔和，“春天开花，夏天结果，秋天落叶，冬天积雪。就像人生一样，每个阶段都值得珍惜。”
白青泠点点头，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你妈妈一定是个很懂得发现美的人。她把这些都教给了你。”
许晚棠的眼中泛起温暖的光，这次没有躲闪，而是直视着白青泠：“嗯。她总是说，要学会在平凡的日子里寻找不平凡的瞬间。就像现在，雪花落在手心的样子，也很美。”
她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掌心慢慢融化。
两人在街口道别时，许晚棠忽然说：“下周还能陪我去外婆那里吗？她说想教你做海棠果酱。今年收的海棠果特别甜，做出来的果酱一定很好吃。”
“好啊。”白青泠轻声应道，看着许晚棠眼中闪烁的期待，补充道，“我很期待。”
雪花静静飘落，覆盖了城市的喧嚣。白青泠看着许晚棠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因为有了这些温暖的时刻，变得格外珍贵。许晚棠的身影在雪中渐行渐远，但那头微卷的红发依然像一团温暖的火焰，在白雪中格外醒目。
回到家中，白青泠小心地将那幅雪景画挂在书桌前。画中的雪景在台灯下显得更加生动，那个坐在石凳上的身影仿佛也在静静注视着她。她想起白天许晚棠教她画画时认真的神情，还有那双冻得发红却依然稳定的手，不禁微微一笑。
这时手机轻轻震动，是许晚棠发来的消息：“外婆说，这周末就可以开始做果酱了。你喜欢甜一点还是酸一点？”
白青泠回复道：“和你一样就好。”
窗外，雪还在下，但屋内的空气却格外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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