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雀涉尘斩凶禽 新莲趁虚生闹局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精怪不计甲子,金仙何知飞光。一晃百十年过去,涟波城中暗流涌动。烟柳苑内,密室之中,鎏金博山炉里点着安神香,气氛却不安逸,反而杀气纷纷,冷风迎人。
刘璟笙身着凝夜紫广袖长袍,手执金色春风长剑,与岳晓雾对练。这一边春风三尺剑,剑风凌厉,韧中带巧;那一方擂鼓瓮金锤,锤头木讷,拙中有精。剑锤相交,乒乓作响。
“着!”刘璟笙斜剑划过锤头,带出火花万点,步子闪动,剑锋就抵上了岳晓雾的咽喉,“都说了不许让我,你这锤上怎么才七分力?”她收剑入鞘,皂白分明的鹤眼中隐含愠色,所说又是西南方言,吐字清晰铿锵,怒意更现。
“主子,你就给我条活路吧!”岳晓雾将双锤一晃,化作一对耳坠大小收入怀中,说的也是同样的方言,“我赢了你,你要生气,如今你赢了我,你还要生气,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
“要你尽全力与我斗,不准让我,”刘璟笙把春风剑挂回剑架,又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看着跟原来没差别才放心,“招招留余地,你哪是与我对练,哄我玩还差不多。”
岳晓雾又委屈又为难,皱着一对短短粗粗的八字眉,“我哪敢尽全力,要是磕着碰着,我就死定了!”
“尽全力作甚?”刁遒落在近旁,背负双手,眉峰微厉。
岳晓雾汗毛倒竖:“不,不作甚。”
刘璟笙赶紧从剑架旁抽身,拿起案几上一卷竹简:“师父你看,我把字写完了。”
刁遒接过竹简,扫过满篇飘逸锋利的字迹,写的全是“吾名刘璟笙,化名珏千夜”。“字写得不错。”他放下竹简,乜了一眼旁边的岳晓雾,“为师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和他对练。锤棍之将,不可力抵。他使锤,练的是力,你使剑,练的是巧。他尽全力,你必伤无疑。”
刘璟笙垂首,乖乖挨训,偷偷挪了挪脚步,把岳晓雾遮住。
刁遒在案几前坐下,从书堆中抽出一卷羊皮书,“待以后换一柄长兵器,让你天天同他对练。”
“长兵器?”刘璟笙眼神发亮。
“给你换一柄画戟,”刁遒翻开书,“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好好听讲。”
刘璟笙听话地往案几前一坐,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放着。岳晓雾站在一侧,垂手侍立。
刁遒缓缓道;“今天的课题是——价值。”
刘璟笙眨眨眼,点点头。
“这个故事关于犬。”刁遒不禁回忆起自己当年与师兄们一起听师父讲课时的情景。当年师父也是这样,温和平静地讲述着残酷的现实。
“山中有一猎户人家,家中有老猎户、老猎户的妻子、儿子儿媳和小孙儿。老猎户养着一只老猎犬,那只老猎犬骁勇善战,为这个家庭创造过无可替代的价值。
“忽有一日,一个富商路过猎户家,瞧见了趴在院门口休息的老猎狗,就对老猎户道,‘我瞧你这猎犬很好,开个价吧。’老猎户不肯,就说道,‘我这猎犬伴我多年,又极会打猎,多少银子都不卖。’富商不理,开价道,‘你这猎犬也老了,五两银子如何?’老猎户摇着手,‘不卖不卖!’
“富商加价,‘五两银子不行,那就五十两。’老猎户仍然摆着手,‘不卖不卖!’五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是他们一家五口半年的收入。此时,老猎户的儿媳动了心思,说老猎犬总是半夜狂吠,吓得他们家小孙儿啼哭不止,无法入睡,还不如卖了事。老猎户一瞪眼,骂道,‘你这女人就是贪财,你坐月子时,要不是那老猎犬给你打了几十只山鸡回来,你哪里还有今天!’
“富商又加价道,‘五十两不行,五百两如何?’老猎户低头不语。他的妻子摇着他的手臂劝道,‘五百两啊,有了这五百两干什么不好,哪还要在山里当猎户?’老猎户甩开妻子的手,‘人家为咱们奔波大半辈子,一身上下到处受过伤,现在为了点银子就把人家卖了,我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妻子盘算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反驳道,‘奔波?前两天还把我的木盆咬个窟窿!’
“富商也不理会这一家人如何争吵,只是继续加价,‘五百两谈不拢,一千两怎样?’老猎户沉默。但他的妻子,儿子儿媳都为钱红了眼,围着他说他的老猎犬东不好西不好,这不好那不好。最后,老猎户道,‘那就一千两罢,反正它也老了,干不了几年。’”
刁遒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那神态语气仿佛他就是那个卖了老猎犬的猎户。
“然后呢?老猎犬就这样被卖掉了?”刘璟笙问道。
刁遒不免被她提起兴致:“到此为止,没有然后。你还能往下讲?”
刘璟笙点头:“老猎犬悲愤交加,一头撞死在门槛上,猎犬死了,这桩买卖不了了之。”
刁遒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淡淡道:“这个故事不需要结尾。”
他的眼睛深如古井,刘璟笙不敢久视,稍稍侧头,看向岳晓雾。岳晓雾长得不高,刘璟笙这么看过去,正好看见他腰间挂着一枚花形翡翠挂件,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很普通,但是,刘璟笙就是觉得这挂件有些奇怪。
刁遒很快就察觉到了。“晓雾。”他只是这样唤了岳晓雾一声,声音很轻,甚至是有些温柔。
岳晓雾却仿佛受惊的兔子,赶紧双膝跪倒,手忙脚乱地解下了腰间的玉佩,双手递到刘璟笙面前。刘璟笙将他的颤抖看得分明,一清二楚,甚至看见了他根根倒竖的汗毛。
“给我?”她质疑。
岳晓雾低着头,把玉佩举得更高了。刘璟笙不解,转头看向刁遒。刁遒只是点了点头。刘璟笙歪了一下脑袋,像是在提问。刁遒仍不语,只是再次点头。刘璟笙把目光移到那枚挂件上,犹豫片刻,还是将它握在手心里。
“喜欢吗?”刁遒问道。
“一般,”刘璟笙细细品鉴,“翡翠的年头并不久,不算冰透,颜色不算浓,雕工也一般,若要论品级,该是中等偏下。”“看来,我没有白教你鉴宝,”刁遒又道,“若是喜欢便留着,若是不喜欢就扔了。”刘璟笙提出了第三种选择:“我可以还给晓雾吗?”刁遒用一如既往的平静望着他的宝贝徒弟:“这样的想法很危险,以后不要有。”
刘璟笙盯着那挂件看了一会,最终挂在了自己腰上。
刁遒走后,刘璟笙和岳晓雾都松了一口气。
刘璟笙托起挂件打量,“晓雾,这是朵什么花?”
“罂粟火娑罗,”岳晓雾坐到她旁边,眸色复杂,“西方有娑罗,佳木白花,化为少年,英秀性高洁。中原有罂粟,毒药惑人心,化为女子,诱骗娑罗少年,诞二子,一曰罂粟娑罗,二曰娑罗罂粟。
“罂粟娑罗者,形如罂粟,心如娑罗,娑罗罂粟则反之——至于罂粟火娑罗,外花瓣如罂粟,乌墨如夜色,内花瓣如娑罗,赤红如火炭。如罂粟处为至毒,无可解,如娑罗处为至药,可医三千疾。”
“又是师父讲的故事,”刘璟笙不以为意,“既是至毒又是至药,哪可能有这种花?”
岳晓雾却笃定,“主子迟早会信的。”
刘璟笙抄起一卷竹简就打他,“待我得了画戟,迟早把你打趴下。”
正在二人说话时,破空风起,一杆亮银枪直扎向岳晓雾的面门。这杆亮银枪实非凡品,名唤玉雪银龙,通体银白,修颀如龙,有赞曰:
能工锻炼巧经营,仙家炉里炼成兵,造就一杆雪龙枪,安邦定国数英雄。青幡展三军害怕,虎尾动战将心惊,冲行营犹如白龙,踏帐寨如同飙风。休言鬼哭又神嚎,多少儿郎丧残生。银枪唤作玉雪龙,破阵犹胜楚霸王。
岳晓雾闪身避开,亮出金锤就往来人身上砸。
照脸分心刺,着臂迎头伤。枪如银龙,扬首舒尾,游渊搅海;锤似巨鳖,扭身张爪,破浪掀潮。好杀哩!满室冷气森森,四下寒光灼灼。
刘璟笙不慌不忙,饶有兴致地托腮观战。
这来者是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年,看着约莫十六七岁。立如玉树,形似修竹。身着琉璃蓝锦衣,银线绣祥云;足蹬乌烟墨皂靴,细丝纳薄底。丝绦高束马尾,末坠琉璃珠,光华夺目。再往脸上看,俊逸非凡,眸如点漆,鬓欺靛染,剑眉藏锋锐,弓口带威风,山根高挺,鼻似悬胆。潇洒少年气,翩翩好儿郎。
最惹眼是他眉心一道纵目天眼,隐现瑞气金光——非是旁人,正是日后封神伐纣显锋芒,三尖两刃降大圣的清源妙道真君杨戬。只不过彼时他尚年幼,还未拜入玉虚门下,更未参与封神之战,还是涟波城里无忧无虑的少年郎,本领也还生疏,斗岳晓雾都颇费力气。
刘璟笙看他们打了一会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开口唤道;“晓雾,晓雾!”这回出唇还是方才的那种方言。
岳晓雾听她呼唤,分神看去。
杨戬趁机一枪杆敲下去,正打在脑门上,把人敲得晕厥过去。岳晓雾连人带锤摔了个四仰八叉。
杨戬把枪戳在地上,略俯身道:“岳统领,将你家主子借我一晚,明早给你送回来。”他所说竟也是一样的方言。
“人都让你打晕了,再蚂蚱撩公鸡,他也听不见。”刘璟笙摘下春风剑挎在腰间,顺手就给杨戬肩上来了一拳。
“做甚打我?”杨戬故作痛极,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肩。
“让你这么久不来找我,自己算算几天了。”刘璟笙越过荆棘丛,走出暗门。
“我不是不想来,是根本出不来。”杨戬收了枪,捡起地上那被他拆得稀碎的千机连环锁,转手递给刘璟笙。
“怎么?上次出来的事又被发现了?”刘璟笙把被拆得稀碎的千机连环锁拼好,重新锁上。
“是啊,以前是二十个人看着我,现在是六十个人看着我,雷霆司里布下天罗地网,我花了好多天才发现破绽,等伯父今日一出门,我就立即跑出来了。”杨戬伸出手来比划着数字。
“的确很多天,你再不来,我就去雷霆司里找你了。”刘璟笙锁好门,顺着暗道往外走。
杨戬与她并肩同行,调侃道:“雷霆之威,霹雳执法,飞爪链锁,勾魂锁魄。闯雷霆司,你不怕被飞爪挠破了脸?”
刘璟笙满不在乎,“你敢闯我家四十九道千机连环锁,我怎不敢闯雷霆司的万龙阵?”
言语间二人已出了梧桐楼。杨戬驻足,指着牌匾道:“我回去查书了,梧桐是种神树,凤凰、鹓雏一般的瑞鸟,非梧桐不栖,非甘泉不饮。我觉得,师父的意思是,你就像凤凰一般金贵。”
“只栖梧桐,单饮甘泉,若没有梧桐树就得累死,没有甘泉就得渴死,岂非自讨苦吃?”刘璟笙不知打哪来了一股气劲,就想跟他对着干。
“会有的,等我有了钱,买一座极尽堪舆之势的山头,种满梧桐树,引山泉积水成潭,我倒要看看凤凰停是不停。”杨戬纵身一跃,跳上墙头,回身向她伸出手。
“梧桐不梧桐的无所谓,只看种树的是谁。”刘璟笙自己也上得去,却还是拽着杨戬借了下力。“先去余家坳?”
“嗯,不然上哪弄银弹?没有银弹怎么打雉鸡?”掌心的温暖烫进杨戬心里,他站在墙头上恋恋不舍地握了一会,才松手率先跃下墙头,然后回头向她张开双臂,“来,我接着你。”
刘璟笙顺势往他身上扑,身姿纤巧似小鸟投林,但冲劲也大,撞得两人踉跄几步,“你的银弹还没找到?”
“哪找得到,伯父藏那点银弹比藏账房钥匙还严实,我就差把雷霆司的地皮掀起来找,”杨戬将温香软玉抱了满怀,话也噎在喉间,顿了几秒才说出来,“相比之下,去余家坳赢几把还容易些。”
她还真扑我怀里啊?!她好香,好软!不对劲,她轻功上佳,即便是不扑我怀里也能站稳,可是……她不是喜欢我吧!
少年人懵懵懂懂地开了情窍,稀里糊涂地胡思乱想。
“走啊,愣着做甚?”刘璟笙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杨戬的耳尖泛起异样的红晕,但夜色里看不清,“没事,走吧。”
涟波城有一句尽人皆知的俗谚“一虎三狼,称霸称王”。其中,与王族有亲的许家为“一虎”,余家坳、烟柳苑、轩辕染坊为“三狼”,此四家在涟波城声势煊赫,近乎只手遮天,而余家坳正是这三匹狼中的头狼,白天是金银玉器珠宝行,夜里就摇身变成大赌场。
余家坳名为“坳”,其实也不是山坳,而是涟江在那儿拐了个弯。一艘巨大的宝船停在江面上,用数十个千斤锚固定住,赌坊就建在船上。
杨戬掏出一张巴掌大小的金弓放在柜台上,冲伙计道:“押甲等筹码。”这回说的确实正宗的涟波城方言。
那伙计是个认宝的,一眼就知道这弓绝非凡品,而是一件法器,忙赔着笑脸,捧出满满一锦囊的白玉珠,“少爷,您请,您这般贵人一准赢钱!”
“承你吉言。”杨戬掂了掂锦囊,往赌坊里走。
刘璟笙跟在他身后,也换了涟波城方言:“又押你的弓,不怕赎不回来?”
“哪次没赎回来?”杨戬骄傲地抬起下巴,随便找了一桌就开始押,“要不是我平时练的都是银弹,玉珠不称手,否则我就赢一麻袋玉珠打雉鸡去。”
“狂得没边。”刘璟笙笑嗔。
楼船的最顶层,余老爷正在伏案疾书。伙计手里捧着那张金弓,站在门外,见主人忙碌,不敢进前。
“进来。”余老爷放下笔。驾驭着头狼的人竟然是年近六旬老者,不仅不是鹰鼻鹞眼的奸恶模样,反倒是慈眉善目,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
“老爷,那位押金弓的少爷又来了。”伙计举起金弓。
“震八方宝弓,又是这小子。”余老爷拈了拈灰白的长髯,“还带着那个穿紫衣的姑娘?”
“是,”伙计道,“老爷,这回还漏给他吗?”
“漏,只要他玩就让他赢,”余老爷重新提笔,“去吧。”伙计应诺,捧着金弓下楼去了。
晚风吹动灯火,映着案几上竹简堆中的字,赫然是“涟波城志”四字。
涟波城外,涟波山旁,石桥之畔,烟柳别苑,荔枝树下,陆压和崔珏正在下棋。崔珏从师学政学农,不精棋艺,眼见的就要大败亏输。正当此时,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伸过,捏起他棋篓里一枚棋子,往棋盘上一放,“下这儿。”一时间将败之局,竟有重生之势。
来人正是刁遒。
“你们师兄弟净会欺负人!”陆压气得跳脚大骂。
“难得有机会欺负陆压道君,就让我们欺负一会儿吧,”崔珏起身让座,“钩吻,你跟他下,我下不过他。”
“谁欺负谁还说不定哩!”陆压又坐回去,“看道君我把你杀个片甲不留。”
刁遒一脸沉静:“陆压道君,输了可不准抵赖。”
“抵什么赖?我铁定赢你!”
崔珏倚着荔枝树,“师弟,你不在家陪小豆子,怎么得闲出来玩儿啊?”小豆子是刘璟笙的乳名。
“我不出来,我的宝贝徒弟怎么溜出去?”刁遒手拈棋子,“璨儿,斟酒。”
那两人这才发觉,树影外还站着抱着酒坛的权璨。听见刁遒喊斟酒,他才走近前来。
崔珏站直了身子:“钩吻!你乱来!小豆子才多大,小姑娘家家的,你让她大晚上出去玩儿,真不怕出事儿啊!”
“你少来!”陆压落下一子,“也不知是谁,带着两个师弟跑出去玩,直接从神的地盘玩到妖的地盘,还帮俩师弟拐媳妇儿回家。”
崔珏挠头,尴尬不语。
“最后还是我给拎回山的,”陆压接了权璨递过来的酒,提鼻子一闻,“唉,这不是老杨的珍藏吗?你怎么骗来的?”
“用我宝贝徒弟换的。”刁遒垂下眼睑,凝视着微浑的酒液。
崔珏满饮一口,“他养的兔子都啃咱家白菜了,他不得请喝酒啊?”
“兔子啃白菜?”陆压轻呷一口,赞一句“好酒”,“不是小豆子白菜自己端着盆儿,跟着兔子跑了?”
刁遒一饮而尽,“我宝贝徒弟迟早把他家兔子拐回来。”
陆压笑道;“宝贝徒弟,宝贝徒弟,你是我认得那小鸟儿吗?”
崔珏自斟一杯,“绝对不是,这个钩吻让小豆子迷了心窍,除了宝贝徒弟什么都不知道。”
“至少我还有徒弟可宝贝,不像有的人,连徒弟都没有。”刁遒还是一脸的沉静,话锋却异常锋利。
崔珏把酒爵往案几上用的一放,将满盘棋子震得一跳,“我很快就会有徒弟了!”
刁遒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道:“我倒要见识见识,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比我的宝贝徒弟还有悟性,比我的宝贝徒弟还懂事——”
“钩吻!”崔珏抓起一把土,就要往刁遒身上扔。
“别闹了,你们俩加起来够三岁吗?”陆压已经想象出崔珏一把土扔到刁遒身上,然后两个人打起来把山都掀了的画面,“老杨去哪了?酒来了人不来?”
刁遒正襟危坐:“他去洛水看侄女了。”
崔珏在他“你敢扔,我就跟你玩命”的眼神下,忿忿地把手里的土扔回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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