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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一章 第三节

烟柳别苑,崔珏把酒坛倒过来,让最后一滴酒落进爵中,“你们还没下完呐?”

“别吵别吵!”陆压捏着棋子,苦思冥想,“我很快就要赢了。”

崔珏举爵笑道:“是很快就要输了吧?”

这时候,小道童过来禀报,“启禀道君,外头有轩辕染坊的轩辕衢求见,说有要紧事求见。”

“轩辕衢……”刁遒抬眼看崔珏,“你的人?”

崔珏摇头,“还不算。”

陆压手中棋子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既然说是要紧事,就让那小子先进来。”

崔珏笑道:“道君这是等着借机耍赖吧?”

“胡说八道!本道君岂是耍赖之人!”陆压气得胡子直抖。

轩辕衢被道童领进了烟柳别苑,也来不及朝几位老前辈躬身施礼,直接道:“崔判,刁先生,小豆子和杨二郎被穆竹露抓回雷霆司——”

“雷霆司而已,慌甚?你家轩辕染坊也属称霸称王的‘一虎三狼’,难道不知雷霆司姓杨?”陆压不以为意地挥挥手。

轩辕衢急得脑门冒汗,“诸位有所不知,郡主连澈趁杨太尉不在,已然入驻雷霆司!穆竹露也被缴械了!”

陆、崔二人俱是一怔,都看向沉思不语的刁遒。

权璨从树上蹦下来,怀里还抱着一只信鸽,“先生,青要山传讯,说那位突然心悸。”

“心悸?”崔珏托着下巴,“生病了?不应该啊——难道真是小豆子出事了?他们之间是有感应的,老三,你要不要,嗯,人呢?”

陆压把棋子丢回棋篓:“璨儿一说完就出去了。”

“走,我们也去。”崔珏站起身形,又看向轩辕衢,“这回多谢轩辕少爷报信,剩下的事就不麻烦你了,请回吧。”

“先生说的哪里话来,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晚辈这厢便告辞了。”轩辕衢低头施礼,转身出离烟柳别苑,驾起土遁往他的轩辕染坊走。

他正走着,心里多有盘算,忽闻一阵叮咚敲打之声,不禁心生好奇,就停下观望。放眼一瞧,就见一处清幽小院之内,一个头戴绒花的少女手持铁钳,夹住一把烧得通红的铁剑,浸入水缸中。“嗤——”的一声,铁剑冷却出水之时,寒光迸溅,犹如一段江水停滞当空。

“成了!”少女粲然一笑,将铁剑迎着月光举起。

月光被剑面反射,恰晃到轩辕衢的眼睛。他眼前一花,身形不稳,一个倒栽葱“啪叽”摔进院里。

待他眼前清明时,少女已然蹲在他面前:“你又来了?”

“姑娘何出此言?”轩辕衢故作疑惑。

少女又笑,脸颊浮起淡淡薄红,明媚如三春暖阳:“我铸那把剑用了一年,这一年里你每晚都来,不是吗?你这么喜欢那把剑,我送给你好了。”

“实蒙姑娘错爱,在下岂敢无功受禄?”轩辕衢确实早就看中了这把剑,不过,他原是打算买来讨好薛太常的,只可惜如今已是不必了。然而,看眼前少女娇羞的模样,应当是会错意了。

少女的眼神微微躲闪:“我赠剑于你,待我下回去轩辕染坊买布时,你便宜点卖给我,权作礼上往来。”

轩辕衢微怔:“你认得我?”

“轩辕染坊的少爷,单字名衢,表字陌嘉。”少女起身,在月光下踱步,像月华所生的精灵,“涟波城里的女人,下到八岁上到八十岁,哪一个不知道你啊——听她们说,你的眼睛很漂亮。”她猛地俯身凑近,仔细端详轩辕衢的桃花眼,看见那瞳仁中尽是自己的倒影,“确实很漂亮。”

“姑娘谬赞。”轩辕陌嘉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微微偏头,身子后仰。

少女直起腰,撇嘴道:“姑娘,姑娘,涟波城内那么多姑娘,谁知道你叫哪一个?爬我家墙头一年了,会不知道我姓甚名谁?”

轩辕衢还坐在地上,仰脸望她,月色映在他眼里,像粼粼水光,“涟波城首席铸剑师欧冶晨。”

“叫我阿晨吧。”欧冶晨歪头道,“你怎么还坐在地上?腿摔伤了?”

轩辕衢“自暴自弃”地点了点头。

“如今你行走不便,不如在我家歇一宿。”欧冶晨开门见山,两手一伸,直接就把他抱起来,公主抱的那种。

“这不太好吧?!”轩辕衢浑身一颤,声也在颤,汗毛都奓起来。

欧冶晨是铸剑师,臂力是一等一的,抱着个人还走得四平八稳,“没甚不好,反正我一个人住孤单的很,你留下正好陪我。”

“别别别!欧冶姑娘使不得!使不得!”轩辕衢几次三番挣扎,又不敢真的用力,生怕伤了人家。

“你个大男人家,怎的如此扭捏?”欧冶晨索性一手刀劈下。她那天天抡大锤的手劲,一下就给轩辕衢劈晕了。“这才对嘛,老老实实地多好。”

雷霆司巽狱,肥硕的老鼠拖着肉,大摇大摆地从囚笼前面走过。刘璟笙和杨戬并肩站在囚笼内看着它路过,俩脑袋转过的角度出奇的一致。

雷霆司有八卦狱,内按阴阳,外合八卦。巽位为风,巽狱里关的人,没有卷宗,没有罪名,没有审判,也没有期限,就像风里的草叶,无法挣扎,只能被风裹挟。

“要不咱养只猫,”刘璟笙比划了一下老鼠的大小,“这老鼠至少有三斤重。”

“等我问问哮天,雷霆司的老鼠归他管。”杨戬的玉雪银龙枪被缴了,但金弓还在怀里收着。

刘璟笙嗤笑;“专教人家多管闲事。”

“外头那好像是郡主的女子才是多管闲事——她衣裳上好大一朵白莲纹,一看就是连姓宗亲——越权掺和禁军事务就够人神共愤了,现在还来插手雷霆司。”杨戬越说越恨,只觉牙根发痒。

“把‘好像’去掉,汐滟殿郡主连澈,城主的掌上明珠,我记得她的脸,错不了,”刘璟笙下意识想扶剑,手抬到一半才想起剑早被扣了,“连澈与世子向来势同水火。连澈此来雷霆司,想必来者不善。”

争储夺嫡是王室永恒不变的话题,涟波城亦是如此。

郡主连澈背后是以丞相白璃为首的文官集团,还有“一虎三狼”中的“一虎”许家。而世子连池的支持者,就是以杨戬的伯父杨太尉为首的一众武将,还有余家坳、烟柳苑、轩辕染坊“三狼”。

双方针锋相对,城中随时随地都可以发现两党争斗的痕迹。如今这一场也是刚揭序幕的角逐。

杨戬低头去看灯火下晃动的人影,外面的看守都是宫廷禁军,不是雷霆司的人,看影子都能看出来服饰不一样。“伯父外出,她就想趁虚而入掌控雷霆司,就算不能长久越权,若她今夜将要职众将害死几个,再安插亲信,届时整个涟波城防务便是她囊中之物。”

“娘的!敢抢老子东西!”怒火烈烈灼烧着理智的弦,杨戬将牙咬的咯咯直响。

“雷霆司已是危巢,我们得想办法出——啊!”刘璟笙感到脚踝处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情急之下也不管是人是鬼,抬脚就踹,顺势借力往杨戬身上蹿。

杨戬又忽的抱了满怀软玉温香,呼吸都暂停了一瞬,跳动的怒火也顷刻间定住。

一遇到危险就一头往我怀里扎!?即便是信赖,也应该是往我身后躲,而不是扎我怀里啊!她这是在……故意制造肢体接触!她故意的!绝对是!

他脑子里火花乱窜,手却格外诚实地揽住了人家的腰,直接把刘璟笙整个端起来放到另一侧。

“哎哟!好凶的小娘!”惨淡的月光下,一个人影被踹飞出去。然后,从灯火照不到的地方走出一个又一个蓬头垢面的囚犯,浑浊的眼底闪着凶光。“稀罕稀罕,巽狱里有娘们!”“乖乖陪爷几个玩玩,爷们疼你!”“这小子也长得水灵,口福来了!”

刘璟笙反倒松了口气,不慌不忙,露齿一笑,拔下发间一支金钗,“原来这里面还有人啊。”

“只有乾狱和坤狱是单间,”杨戬活动了一下手腕,将骨节捏得“咔咔”直响,“巽狱嘛,没有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人。”

紧接着一阵鬼哭狼嚎响过,屋顶上的瓦片都被震落两片,“啪咔”“啪咔”摔得粉碎。

门外的禁军听见动静,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查看,全挤在门边窗边往里张望;“喂,不进去看啊?要是郡主问起,我等怎么答?”

“就说囚犯斗殴呗。”

“谁不要命了进去看!但凡看见甚不该看见的,当心脑袋!”

“雷霆司和烟柳苑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俩可是人物,两个人斗十余人还能赢!”

“瞧着那脸上有两道血印子的,是那小娘拿钗子划的。那眼圈青的紫的,是那小子拳头打的。”

“那个的手是不是撅了?咋扭成那样?”

“撅?整个卸下来了!”

“下手好狠!”

“那只手啊,定然是残了,没有一个关节是好的。”

“不看看他们是哪儿的人?下手不黑就见鬼了!”

“还真不能进去,只怕后脚跟还没站稳就跟他们一样了,整整齐齐跪一排,挨个叫爷爷叫姑奶奶。”

“叫的不够响还要挨耳刮子!”

“听见了吗?外头什么动静,这么吵?”

“出什么事儿了,狗叫这么狠?”

先前,哮天匍匐着离开了人群,撒开四爪飞奔,纵身跃到九曲风雨桥的飞檐上。一轮孤月之下,细犬仰天长啸,声如狼嚎,凄厉传响。

一时间,满城犬吠回应:

江边白犬张牙,凶神如归墟银龙搅海;树底黄犬舞爪,恶煞似泰岳猛虎弄风。花犬狰狞胜斑豹,黑犬矫健赛墨蛟。双双瞳仁,恰似幽冥鬼火绿莹莹;颗颗钢牙,宛若武库青霜白森森。栓绳的咬断绳,带链的甩脱链。正是贤王长啸呼臣子,岂肯晚来缺一席?

雷霆司淹没在犬吠声中。

“郡主!郡主!”禁军小校跌跌撞撞地跑来,匆忙间被门槛绊了一跤,爬也爬不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到连澈案前,“郡主!郡主!大、大事不好了!外面好好好,好多狗,属下等撑不住了!”

“酒囊饭袋!几条狗怎么应付不了,要你们何用?”连澈乜了一眼,鄙弃他的慌张,“取我剑来。”

另一小校捧剑呈上,连澈正待伸手取剑,却见那捧剑小校被一道黑影从身后扑翻在地。长剑脱手,落在尘埃。

雷霆司众人一阵骚动:

“是哮天!哮天来救我们了!”

“外面至少有三千禁军,哮天居然能冲进来!”

“穆千长,我算知道为何我们都叫不动哮天了!”

穆竹露不易察觉地一笑,“你们不是总问我,涟波城十万大军,为何会有一百零一个千夫长吗?现在知道了吧?”

“哮天就是第一百零一个千夫长!”

“够格,绝对够!”

“它是首席千夫长。”穆竹露正色,“包括我在内,没有任何一个千夫长有它这样的号召力,它的地位不是雷霆司给的,是它自己一场一场打出来的。”

“来人,快来人呐!”连澈面露土色,却不肯后退半步。

哮天从小校身上跳下来,也不咬谁,叼起连澈的佩剑,甩头丢进了纷乱的人群和犬军之中。它没有怜香惜玉、趋炎附势之心,但懂得分寸。伤了郡主,不好交代。几只犬围上,将连澈困在垓心,不扑不咬,只是不准她出圈。

“保护郡主!”穆竹露高呼,抢回自己的九凤朝阳刀,直指禁军。雷霆司众人一呼百应,个个喊的是保护郡主,刀刀砍的是禁军。

“还杵着作甚?去帮忙啊!误了郡主的大计,你等吃罪不起!”一声招呼叫走了巽狱外的禁军。

杨戬踩在一个囚犯的肩上,从高高的窗口向外张望,“怎么还剩一个?”

“看我的。”刘璟笙瞟了眼旁边缩成一团的囚犯。

众囚犯见她看过来,纷纷捂住满是血印、青紫交错的脸,抱住起包的头,缩得更紧。“把外头那个叫进来。”她一声吩咐,众囚犯不敢懈怠,七嘴八舌地喊起来,一个吼得比一个大声。

“外面的军爷,姑奶奶叫你进来!”

“今夜快进来吧!”

“姑奶奶有事同你讲哩!”

杨戬从那囚犯肩膀上下来,“叫他进来作甚?”

刘璟笙戳戳牢门上那把大锁;“让他放我们出去。”

“他是禁军,怎会放我们出去?”杨戬道,“我一金弓下去,把这锁敲碎了,一样出去。”

刘璟笙道;“你看看这把锁眼熟吗?像不像我家的千机连环锁?你一弓砸下去,锁是会碎,机关也会被触发。”

一个囚犯怯生生地问询;“姑奶奶,触发机关又会怎的?”

刘璟笙故作云淡风轻,五指拈在一起,“所有人变成齑粉,风一吹,呼——”她朝指尖吹了口气,五指张开,“就散了,骨头渣子都不剩一星半点。”

众囚犯愈发惊惧。

“爷,小的还想活,您可千万别砸啊!”

“小的们贱命不值钱,您和姑奶奶可是得长命百岁啊!赔在这儿多不合适啊!”

此时节,那禁军兵卒走进巽狱,作揖道:“敢问姑娘何事唤我?”

刘璟笙莞尔,“你叫什么名字?”

禁军兵卒一愣,随即答道;“鄙人姓卫,双名家全。”

“卫家全,怎么人家都去帮郡主了,单留你一人在此?”刘璟笙见他海下胡须已夹灰白,“你这个年纪早该升百夫长了,为何还穿着最次一等的铠甲?遭排挤了?”

卫家全声色微厉,“姑娘有话,大可直说。”

“你应该知道的,我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刘璟笙指指自己,又指指杨戬,“郡主主文不主武,她给不了你军衔,但雷霆司的少爷可以,若想要黄白之物,烟柳苑有的是。郡主给不了你的好处,我们给得了;郡主给的了你的,我们一样给的了。”

她顿了顿,“放我们出去,自有你的好处,若出半个不字,后果绝难预料。”

“这架登天梯就摆在你面前,爬是不爬,你且想清楚了。”杨戬听出刘璟笙言外之意,无非是威逼利诱,“刚才人太多,小爷记不清也记不全,现在就你一人,好记得很。”

卫家全看着年轻的面庞,犹豫再三,“我所求并非军衔,也非财帛。”

刘璟笙何等聪慧,一眼就看穿他心思,“不是军衔也不是财帛,那是何物?让我猜猜,是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对吗?”

“这还不简单!”杨戬道,“只要你有本事,小爷向太尉保举你。”

“即便我只是一个不通法术的凡人?”卫家全疾步走近,铠甲簌簌作响。

杨戬反而被他整得一头雾水,“会带兵和会法术之间有甚关系?”

刘璟笙叹息:“连姓王族是白莲成精,故而城中最推崇与王族相仿的精类。妖、怪、魔、鬼次之,散仙、炼气士再次之,不通法术的凡人则是最下等。”她忽而又笑:“不过,雷霆司里不论这些,杨家更不论这些,否则这里不会成为涟波城习武之人心目中的圣地。”

卫家全深吸一口气,用力攥了攥拳,“好,我相信你们。”他不是轻信于人,只是太想拥有一个机会,不愿放过一丝希望。眼前这两个澄澈的少年人就是他的希望。

“咔哒”一声,锁开栓落。

杨戬伸了个懒腰,“老卫,连澈来干嘛?”

卫家全重新锁上牢门,“太尉休浴外出,郡主想趁机入驻雷霆司,总揽朝政。”

杨戬再次捏响骨节,迈步往外走,“杨家可不止有太尉一人。”

“我觉得城主会管,郡主主文,世子主武,这样的平衡一旦打破,倾覆的不只是政局,更是整个涟波城。”刘璟笙叮嘱了一番巽狱里的“孙子们”,从后面追上来。

喊杀震天,杀气凝云。

连澈被围在犬阵之中,无处可逃但也没有受伤。她一眼就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杨戬,“他如何逃出了巽狱?一群废物!十余人斗不过两个人!”一定要打败他,甚至杀了他,不然收服不了雷霆司。

连澈轻舒玉指,数株白莲拔地而起。

藤蔓如钢鞭,花瓣如锋刃,莲叶如盾牌。藤蔓如钢鞭,抽到人身骨即断;花瓣如锋刃,刺入犬腹命即休;莲叶如盾牌,刀砍剑劈刃即折。

白莲染血。

“杨戬!接枪!”穆竹露单手持刀挡开挥向自己的藤蔓,另一手将杨戬的玉雪银龙枪掷出。

玉雪银龙枪如闪电般掠过。

连澈自不愿他得逞,急催藤蔓来截。忽然之间,几枚飞石打来,将藤蔓尽数击退。

“我来也!”凌烈从外面窜进来。

“凌少侠来的好!”杨戬擎枪在手,顺势一挥,劈断几根藤蔓。

“应该的,应该的!”凌烈随便捡了把刀,一刀了结了想偷袭穆竹露的禁军,与穆竹露背抵背而立,“露露,我来的还算及时?”

“没人要你来!”穆竹露嘴上骂着,还是将后背完全交给了他。

凌烈撇嘴挡开一刀,“又嫌弃我。”

“哮天,保护好小豆子。”杨戬嘱咐完,提枪直取连澈。

连澈扯过一根藤蔓作鞭,鞭枪共举,火光四溅。

哮天得令,带着十几只犬,把刘璟笙围了起来。

圈外人喊犬吠、刀光剑影,刘璟笙看得心痒,唤道;“春风何在?”春风见听见召唤,自行飞回主人手中。

“哮天,相信我,我去给你的小兄弟报仇。”她抽剑出鞘,背于身后,蹲下去与哮天对视。

哮天歪头,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犬阵让出了一个缺口。

刘璟笙敏捷地避开向自己劈来的寒光,转眼就到了杨戬和连澈跟前。

“你来做甚,快回去!”杨戬架住连澈的鞭。

“好男不跟女斗,你闪开。”刘璟笙抬剑就刺连澈面门。

“哟,小虔婆也会讲江湖规矩!”连撤举鞭相迎。四周藤蔓也向她们聚拢,向刘璟笙发起攻击。

“小豆子小心!”杨戬心焦,奈何被禁军和藤蔓纠缠,抽不出身。

连澈得意洋洋的笑起来,“小虔婆,今夜你就留在雷霆司吧,如此,你的魂魄还能天天给这些臭男人唱曲儿!”

“我烟柳苑有四绝,郎中焚香,美馔香娘,郡主怎么只看到第四绝?倒也是,人是什么样的,看见的东西也是什么样的。”刘璟笙寸步不让,剑舞生风,金光闪烁,宛如风舞桂花。

更让连澈惊异的是,刘璟笙周围似乎有一个无形的罩子,藤蔓一碰到那罩子就立即枯萎,然后灰飞烟灭。“你、你用的是什么妖法!”

“专克你的,叫采莲曲。”刘璟笙信口胡诌,又递出一剑。她不刺连澈的颈嗓咽喉,专往人家脸上招呼。

连撤不愿伤了脸,疾步往后退,直到撞到柱子,退无可退。

春风剑不偏不倚地划过她颧骨处的肌肤,血流如注。

“啊!”连澈尖叫,“我的脸!你敢弄伤我的脸!”

刘璟笙根本懒得答她,瞄了一眼柱子上的火把,又瞄了一眼连澈的裙边。

火把跳动了一下,火星噼啪一响。

绣满白莲的裙子瞬间被点燃,连澈再次尖叫,跳着脚扑火,冷不防被刘璟笙一鞭腿掀翻在地。

春风剑垂下,指着她尚完好的另半张脸。“再骂一个字,我就再划你一道。”她的声音冷下来,像深秋里的山泉沁人骨髓,“不是自己的东西,还非要抢,你的脸皮太厚,我需多用点力。”

“你有种杀了我!”连撤往后撤了撤自己的脸,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裙摆上的火何时灭了,“还不撤剑,想造反吗?”

春风的剑尖跟着她移动,“你才是造反,深更半夜无故擅闯军事重地,扣押当值千长,你居心何在?”她的语气如古井微波,但每一个字下都埋藏着惊涛骇浪。

“作甚作甚!还不住手!”一个尖锐的声音喊停了众人,“城主手谕,速来听谕!”堂上“叮咣”响成一片,收刀的收刀,撤剑的撤剑。

穆竹露把长刀放在地上,往来人面前一跪,“雷霆司当时千长穆竹露听谕。”

连澈趁刘璟笙扭头观望时,迅速后退逃离春风剑的威胁,爬起来拍干净衣裙,也往来人面前一跪,“儿臣连澈听谕。”

“少爷,贝总管叫听谕了,你和少夫人往前去啊!”杨戬和刘璟笙莫名其妙地被推到了前面。

杨戬学着穆竹露的样子,把玉雪银龙枪往地上一搁,跪下去,“臣杨戬听谕。”

刘璟笙收剑入鞘,排着杨戬跪下,“珏千夜听谕。”

宫禁大总管贝总管展开一卷帛书,用尖尖的嗓音念道:“谕,郡主连澈夜闯雷霆司,于德有失,有损连氏天威,禁足汐滟殿三月,静心思过。禁军调度暂由雷霆司执掌,另,罚款百金,赔付雷霆司。谕毕。”

“儿臣谨遵君父圣谕。”连澈双手接过帛书,一脸坦然。于她而言,禁足和赔款并不算什么损失。至于禁军,那本来就是她的兵,就算名义上归雷霆司管几天,也不可能听雷霆司的军令,日后振臂一呼,必然归附。

贝总管又拿出一卷帛书,“谕,杨家儿郎杨戬与烟柳苑主珏千夜同为孤特遣密使,此次夜行,乃奉召命,不予论罪,论功行赏,拜杨戬为雷霆司校尉,赐银甲一副,盼卿恪尽职守,公正为民,勤练军卒,强我城防。另,赐烟柳苑主珏千夜玉璧一双、东珠一斗,特许随时入宫面圣。谕毕。”

特遣密使?授封校尉?赏赐玉璧东珠?他们只是撒野贪玩、出城夜猎,还有违宵禁的放肆少年,这谕旨如何便玩笑似的从天而降了?

杨戬向刘璟笙歪头,“我们何时做了特遣秘使?”

“刚才,”刘璟笙道,“城主手谕都说是了,那咱就是呗。”

“闭嘴!”穆竹露低声呵斥。

贝总管干咳两声,“杨校尉,接谕吧。”

“臣杨戬接谕。”杨戬双手接过帛书,众人才站起来。

连澈白了杨戬一眼,“杨校尉,记得派人把本殿的佩剑找到,送进宫来。”

“臣遵命,”杨戬有模有样地作揖,“臣奉劝郡主一句,有的刀注定是用来刻竹简的,不能上战场杀敌。”

连澈瞪他一眼,甩袖而去。

“郡主的裙子破了好大一个洞。”一个禁军小校偷偷撩起眼皮。连澈裙子上那朵莲花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

刘璟笙抿唇,拼命憋笑。

“恭送郡主!”杨戬朗声道。众人齐声跟道:“恭送郡主!”穆竹露忍不住扬了扬嘴角,“校尉,你可以再嚣张点。”

“恭喜杨校尉。”贝总管接过小内侍捧着的银甲,递给杨戬。

“有劳贝总管。”杨戬接甲,同时将一把银珠塞进贝总管的袖中,轻声道,“小小敬意,请贝总管笑纳。”

贝总管只是笑,转向刘璟笙,“珏苑主,城主特地交代,您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吩咐咱家送您回烟柳苑,您看,何时启程啊?”

“有劳贝总管,我与杨校尉说句话就走。”刘璟笙转身,微踮脚尖,附在杨戬耳边道:“雷霆司之事我不便插手,这就先回去了,若有甚要我帮忙,就派人来找我,我必全力助你。”

有丝丝热气扑在他耳廓上,像柔软的绒羽在挠。

杨戬愣神片刻,才讷讷道:“好,你要有事也派人找我。”

刘璟笙莞尔,“贝总管,我们走吧。”

她在前面走,贝总管迈着碎步在后面跟,“珏苑主,杨校尉初得官职,对事务生疏,您不多留一会儿,帮衬帮衬?”

刘璟笙看着他沟壑纵横的老脸,觉得像张狐狸脸,于是抬起右手,“我这手啊,焚香抓药还行,若论旁的事,只怕会越帮越忙。”

她那右手上蓄着精致的指甲,五指线条流畅,骨节并不突出,指尖也没有薄茧。无论怎么看,这手都不像是会提剑的。

门外停着一辆舆辇,辇旁立着,两个小内侍,一个捧着玉璧,一个捧着东珠。“珏苑主,请上辇。”贝总管做了个“请”的手势。刘璟笙步子一转,直接往风雨廊桥上走,“过个桥就到了,不必乘辇。”贝总管无奈,只得在后面碎步跟着。

“不愧是小豆子,好生机敏。”杨戬抱着枪,倚在雷霆司的门框上。穆竹露把长刀交给兵卒拿去放好:“如何看得出机敏?”杨戬目不转睛,“若真上了那辇,可就不一定是往烟柳苑去了。”穆竹露皱眉不语。

杨戬又问:“凌烈人呢,走了?”穆竹露一提凌烈就满脸嫌弃:“贝总管吆喝时就跑了。”

杨戬看她一眼,又转回目光往外看:“是伯父让你抓我犯宵禁的吧?”穆竹露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夜幕之下的烟柳苑:“是,太尉说,治治你往外跑的毛病——人都进门了,可以做正事了吗?”

月已西斜,烟柳院的疯狂还未结束。丝竹管弦声、杯盘碰撞声、狎昵嬉笑声充斥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奢靡圣殿。

刘璟笙跟着刁遒走在檐下,踩在灯火映出的晃动人影上。她揪揪刁遒的衣角:“师父,你别生气嘛,我有很乖。”

刁遒把衣角从她手里拽出来,“把晓雾打晕,偷跑出去玩耍,很乖?”

“不是你让我出去的吗?”刘璟笙低眉,委屈都快溢出眼眶了。

刁遒在梧桐楼门前停下:“我何时说过让你出去?”

刘璟笙撞到他背上,踉跄着退后两步,兀自揉着额头:“密道里有四十九道千机连环锁,若非师父提前打开了,我怎么可能出得去?”

“不算太笨。”刁遒推开梧桐楼的门。迎面是一张乌沉沉的书案,书案后是一面雕花屏风。

“今夜之事,怕么?”刁遒用东南方言问。

刘璟笙关上门,也用东南方言答:“不怕。”

“大风是食人凶禽,连澈是政敌首脑,不怕?”刁遒推开窗,晚风吹动他双翼上的羽毛。

“不怕,大风再凶,敌不过我们同心同德,连澈同我一般大,怕她做甚?”刘璟笙凭窗而立,发现这里看不见晃动的人影,只能看见一座掩映在花木间的小亭和清凌凌的池水,也听不见丝竹鱼水嬉笑之声,只能听见风吹花木和鱼跃水波之声。

“你这脾气,倒是像极了你父亲,”刁遒转身往外走。“以后你不必再回密室了。”

“师父,”刘璟笙叫住他,她很清楚,师父的最高褒奖就是说她像她父亲,“从明天开始,他们就得叫我苑主了,对吗?”

“对。”

玉山上,玉山娘娘面前是一堆带有牙印的鸟骨,散发着阵阵的咸香,直勾人馋虫。头骨上有一个洞,正好是那屏风上镶着的银珠大小。青年修士跪在案前,不敢抬头。

“大胆!”玉山娘娘怒吼一声,身后豹尾扫过,把成堆的鸟骨打散。

“启禀师尊,据土地所言,是涟波城中两男一女三个少年所为。”青年修士还是不敢抬头。

“涟波城,还真是龙盘虎踞啊!”玉山娘娘蓦然瞥见一只鸟爪,爪趾处有一道剑痕,“徒儿,将那鸟爪取来。”

青年修士不敢起身,便用膝盖往前走,捧了鸟爪,举到那神面前,“请师尊过目。”

“是春风……是春风!春风!”玉山娘娘并剑指抚过那道剑痕,狂笑不止,“去!让你师妹布下一枚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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