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念蹙着眉朝着赵皎看了过去，她看着赵皎像是在看什么恶心的东西，步书脸色惨白待在原地，错愕又惊恐。
步念接过话茬，声音冷淡：“你那日与我退婚，说你爱慕长姐已久，我当时就与你说了，如若长姐愿意，我可以将婚事给她，但是赵公子你好歹是京都有头有脸的少爷公子，怎可为了一己私利，在这么多人面前，污蔑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姐失了清白？”
赵皎：“我···我没——”
“这般品行低劣，什么下作手段都能使出来的，别说是我长姐这个京都才女瞧不上你，连我这个长在祁州的，大字不识一个的，也瞧不上你。”
步念神色冷淡，朝着这边看过来的视线很多，里面有一道视线却总让步念感觉如芒在背。
“京都的人说赵公子是才子，只是这肚子里面装满了圣贤书的才子，居然是这种人，当真是——可笑。”
赵皎面色铁青，看着步书怨恨的眼神，才猛然惊醒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他连忙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随后说道：“是···是我太喜欢步大小姐了，所以才这般口不择言，是我的错。”
步念接着话往下面说：“原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既然不喜欢我，我也无需望你面前凑，还望爹爹能解了这门婚事。”
步成余胸口漫着一层怒火，他处心积虑的盘算了这么久，连十几年都没联系过的女儿都能找回来，没想到如今败在了这上面！叫他怎能甘心。
只是如今已经闹到了这个份上了，先不论失了清白这件事情是真是假，陆城就不会娶一个身上被流言所困的人。
步成余只得带着怒气，冷冷看了眼赵皎的爹娘：“既然如此，这门婚事便作罢。”
婚事解了，步念也没兴趣在那里待着了。
原本只以为赵皎是蠢了点，不是坏，但是没想到，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就这么将女儿家的清白给说了出来，当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步念见不得这些，无论今日身陷囹圄的人是谁，她都会出手帮一下。
尤其是看见步书错愕呆滞的眼神时，步念于心不忍，无论这个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今日它便只能是假的。
既然婚事没了，那么这步家也不能再住下去了，好在步念就没想过在这里多住，她的东西很少，收拾起来并不费劲，正准备趁着前面那些人还没处理完事情，早些离开步府。
反正住的院子郑远已经给她找好了。
步念刚走出步府，就看见了外面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挂着的灯笼上写着一个‘陆’字。
坐在马车外面的人是郑远。
所以这个马车是谁的，停在这里干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跑是跑不掉了，步念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临上去之前，郑远给了她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
步念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可以说是陆城带大的，陆城什么脾气她最是清楚不过，她就见到陆城生过一次气，是她在七岁那年，跟村里的那些孩子们一起爬树，比谁爬的更高。
陆城就一会没看她，进去拿了个东西，等出来的时候，爬到了最高点的步念就这么直直的掉了下来。
摔断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养了三四个月才好。
那一次陆城生气的样子，步念到现在还记得。
步念掀开帘子，看着里面坐着的人，乖巧道：“师兄。”
陆城看了她一眼，没有跟她说什么：“回府。”
这个回府很显然是对着外面的郑远说的。
从步府到陆府的这个距离，陆城一句话都没跟她说，直到下马车后，步念站在门口不肯进去，陆城才看着她，叹了口气：“不是要科考吗？总不能一直住在步家，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我很少回来，你无须想太多。”
步念低着头哦了声。
自从她没回信后，陆城在信里写了什么东西她也不知道，除了陆城的升官发财，其余的步念一概不知。
跟着陆城进去后，步念原以为会迎来一场漫长的质问，质问她为什么不回信，质问她为什么来了京都不着他，但是···什么都没有。
陆城让人给她安排好了房间后，便被人叫走了。
一晚上都没回来。
步念再次看着自己手里的玉佩，师父说这种成色的玉佩极其罕见，陆城是费了心思的。她看着玉佩，又好像是在透过玉佩看别的什么。
很小的时候，陆城不知道在哪里给步念弄来了一只小猫。
步念人小，喜欢闹腾，但是当她接到那只小猫时，她安静了好几个月。
每天就抱着她的小猫，到处去玩。
步念很喜欢它。
只是最后也没留住她，村中孩子很多，小猫喜欢乱走，步念一不留神，没注意看，等陆城再次帮她找到那只小猫时，小猫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奄奄一息了。
步念对喜欢的东西很偏执。
她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是她的，所以在那些小孩子玩死了她的小猫时，她半夜潜进那人家中，一脚踢开了那小孩家的门，小孩的父母都没拉住步念，步念抓着那个小孩打了一顿，打的人鼻青脸肿了还不觉得解气。
师父也常说，她执念过深。
这辈子顺风顺水还好，如若是喜欢上了不喜欢她的人，怕是会出事。
步念敛着眸子，收好玉佩，呢喃道：“才不会出事，我长大了。”
陆城将她送到陆府后就再没回来过，第二日，传来了赵家大张旗鼓上步家求亲的消息，求的当然是步家大小姐步书了，原本对于昨日赵皎所说之事还将信将疑的京都众人，这心里顿时有了个底。
步念听后，只觉得步书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
她出去买了些科考需要用的东西，马上就要到科考了，该准备的东西需要准备好。
走累了，她带着人找了个茶楼，坐下开始吃点心。
“这姑娘家名声最为重要了，我还能不知道吗？步成余想塞个没人要的破烂货给我，不就仗着他家那个步二小姐马上要嫁给太子成为太子侧妃了么？既放不下我们赵家，又舍不得陆城那根高枝，哪有那么好的事。”
“所以你昨日是故意这般说的？”
“自然，我就是要让京都的人都知道，这步家大小姐是我的人了，步成余只能将步书嫁给我，除了我，京都没人会娶她。”
“高啊，赵兄。”
“那老东西看不上我，待明日乡试开始，他日我登科折桂，我必让这老东西点头哈腰，迎我进他步家门。”
步念放下手上的茶杯，实在是没忍住，走过去推开了那边雅座的门，看着里面笑的猖狂的几人视线最后落在了赵皎身上：“赵公子当真是口出狂言，像你这种品行不端的人，能让你踏上仕途，于国于民来说，都是一种罪过。”
“什么叫做除了你没人再敢娶了？我长姐倾国倾城，想要嫁给谁不能嫁？倒是你，我觉得你这等小人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这京都，怕是早就传遍了您赵公子没教养了吧？”
“哪里来的野丫头，你不过是在气我不娶你罢了，呵，想要攀上我，也不是不行，看你长得还算不错，我就允许你进我赵家的门，纳个妾罢了，让你们两姐妹共侍一夫。”
周围几个男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哦，我今日看了一眼，我看见乡试报名里面，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你们想知道是谁吗？”
“谁啊？”
“步家三小姐，步念，”赵皎脸上尽是讥讽，“这姑娘家家的科考，还真是闻所未闻，难怪看不上我这状元郎，原来是自己想当这个女状元啊，也不知道哪个穷乡僻壤里走出来的，麻雀也敢做凤凰梦。”
“这样吧，”步念想了想，亮着眸子笑着说道：“我们来立个赌约，如何？”
“什么赌约？”
“如若最后科考结果，你的成绩不如我，那么你便从京都赵家，一路三跪九叩，到步府，边跪边说赵家儿郎没教养，败坏姑娘好名声，如何？”
赵皎脸色一垮，正准备说无聊时，身边三两好友朝着他看了过来：“答应她，这要是她输了，你不就可以随意提要求了吗？”
赵皎眸子一转，视线落到了步念的身上：“如若你输了？”
“我不会输。”
赵皎觉得好笑，自古从未有过女子科考的先例，女人家识得几个字，读了几本书，就算是才女了，连这京都才女步书，别说是参加科考了，就是连童试怕是都过不去。
“行啊，我便答应你，如若你输了，要求随便我提。”
“空口无凭。”
“来人，去纸笔。”
步念从里面出来时，看着外面站着的步书，她将手上拿着的纸往后面放了放，步书脸色冷淡：“爹爹找你许久，还回去么？”
“不回，我还有事。”步念能感觉到她回来这么几天，步家人并不喜欢她，连带着她的亲娘，也只在她回去后见了她一面，师父总说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但是这种别人不在意她，她还要硬往上凑，岂不是难受自己？
步书沉默片刻：“你那天，为何帮我说话？”
“不是帮你说话，无论那天是哪个姑娘陷入那般难堪境地，我都会解围，”步念认真说道：“女人从来不是什么玩物，什么都不重要，自己开心最重要，你要是不想跟赵皎成亲，我有办法能给你退婚，你要不要试试？”
“我···如今我没了清白，不嫁给赵皎，我还能嫁给谁？”
“清白是你最不值一提的优点，你漂亮，有才，出身也好，何必纠结这个，你想想吧，想通了再派人来告诉我答案。”
步念知道一时半会想要改变步书那已经根深蒂固到了骨子里的想法很难。
她不喜欢管别人的事，而且那日赵皎这匹狼是步书自己引入步府的。
但是——因为步念自己就差点死在了那种观念之下，是师父救了她，师父从小就告诉他们，男人女人都是平等的，女人可以相夫教子，同样也可以考进仕途，封侯拜相。
所以步念想，能不能帮一下步书。
步念回府时已经很晚了，书房里面破天荒的亮起了灯。
陆城回来了。
步念犹豫片刻，停住了想要去书房那边看看的心，正准备回自己院中时，郑远叫住了她：“小念，大人叫你过去。”
“好。”
没逃掉。
陆城比她大七岁，更多时候，陆城比师父还要像一个严父。
步念推开门进了书房，灯光摇曳，映得陆城那张侧脸格外冷硬，步念低声道：“师兄。”
陆城放下手中事物，对着她招了招手。
步念走过去，站在陆城面前，陆城问：“你是想帮步家大小姐解除跟赵家的婚事吗？”
步念点了点头，她丝毫不意外陆城会知道这件事，在之前她就没什么事情能瞒住陆城，如今京都可以说是在陆城的眼皮子底下，就更不可能瞒住他了：“是。”
陆城问：“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很多事情不需要我了。”
“但是，步念，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步念听着陆城连名带姓唤她，心狠狠一沉。
以前师父不愿意跟她说她姓什么，所以身边的人都叫她小念。
陆城···从未这么叫过她。
陆城看着眼前的人，伸手挑起步念的下巴，逼迫她跟自己对视，他沉声道：“你可是，我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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