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乎是扑上前，一人一块拢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细看，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顾母摩挲着那水润的绿玉佩，爱不释手，但瞥见地上湿漉漉、人事不省的男子，忧虑又浮上心头：
“大丫头，这人……还活着吗？”
这男主戊焱自打被顾雅薇背回来就一直昏迷，浑身湿透，身上倒不见明显伤口，顾雅薇只在他后脑勺摸到一个肿起的大包，幸好没出血。
“还……还活着吧！”顾雅薇语气带着点不确定，“我刚才探过，还有气儿呢？”
顾父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乡下人面对未知祸事时特有的精明与狠厉。
他掂量着手里的白玉佩，沉声道：
“要我说，趁天黑，把人扔回河里去！这东西……留下。这人来路不明，万一惹上什么大麻烦，咱们这小门小户的……”
他没说下去，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不行！”
顾雅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箭步拦在床前，声音陡然拔高。
“大丫头！怎么跟你爹说话的！”
顾母见状，立刻板起脸训斥。
“我不管！”
顾雅薇索性撒起泼来，带着哭腔嚷道，“你们打小就说我命好，要嫁贵人！贵人这不就来了？他要是没了，我嫁给谁去？谁赔我一个贵人？”
“唔……”
就在这档口，床榻上忽然传来一声模糊的闷哼！
这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在三人耳边。
顾雅薇吓得魂飞魄散，“啊呀”一声跳开老远，惊恐地回头望去。
只见戊焱依旧紧闭双眼，只是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梦魇，方才那声响只是无意识的呻吟。
虚惊一场，顾雅薇反倒像是被这意外注入了勇气。
她挺直腰板，冲着父母斩钉截铁地道：
“反正我绝不嫁那些土里刨食的！你们走！玉佩也给我留下……出去！都出去！”
她不由分说，连推带搡地把还想说什么的顾父顾母硬生生推出了房门，反手“砰”地一声关上，任凭门外如何拍打叫喊，都充耳不闻。
戊焱刚经历刺杀，惊魂未定。
顾雅薇在河边救起他时，他其实早已惊醒，却一直佯装昏迷。
起初只觉这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并未深想。
待她将自己背起，戊焱才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心中不免诧异：一个女子，力气竟如此之大？
直至被背回家中，听到她与父母的对话，戊焱心中冷笑，暗忖这家人果然存了“攀高枝”的心思。
然而，当那当家男人口中吐出满怀恶意的言辞时，戊焱心底杀意骤起！
至于女孩那点微弱的维护，在他心中激不起丝毫涟漪。
听闻她竟妄想嫁给自己，戊焱只觉荒谬可笑，莫说他如今是皇子，即便将来贵为太子、乃至君临天下，此等微末之女，也配肖想他？
为免打草惊蛇，戊焱继续闭目装晕，只故意发出些细微声响，果然打断了那场令人生厌的谈话。不出所料，那女孩为保全自身利益，立刻出声维护。
入夜，顾雅薇不敢让父亲为戊焱更衣，只得硬着头皮亲自动手。
她取来父亲的旧衣，正要替他换上，指尖触到他衣衫下紧绷僵硬的身体时，心头猛地一沉，他醒了？那这衣服……还换不换？
顾雅薇脑中急转，努力回忆原书情节。
原主并不知道戊焱早醒，只当自己日后必是他的人，这才坦然为他更衣……莫非，正是因此事埋下祸根，最终招致杀身之祸？
指尖在湿冷的衣襟上悬停片刻，终究还是颤抖着落下。
湿衣裹身，寒气侵骨……若他因此落下病根，身子羸弱，耽误了日后的夺嫡大业……剧情岂非……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心脏，压过了心头的万般羞窘。
况且……记忆中，原主似乎确有此一举？权当是……按着剧本走吧。
顾雅薇强压下心头翻涌的赧然，更刻意忽略身下躯体那越来越清晰的紧绷感，那无声的宣告，他分明醒着！
她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浑然不觉，手下动作却愈发利落，只想速战速决。
指尖偶尔无意擦过他滚烫的皮肤，或是衣料牵扯间勾勒出紧实的肌理，都让她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不该看的、不该碰的，尽数视若无睹。
终于换妥。
顾雅薇长长吁出一口气，额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连里衣也被汗水微微浸湿，黏腻地贴在背上。这澡算是白洗了……她无奈地想。
待会儿还得用冷水草草擦拭一遍自己，这深更半夜的，实在不好再劳师动众烧热水，农家柴火也金贵。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戊焱，那具即使在昏迷姿态下也绷得如同拉满弓弦般的身躯。
顾雅薇动作一顿，心头蓦地划过一丝自嘲的凉意：
造孽啊……
待到日后他来索命之时，只怕也怨不得旁人。
要怪，就怪我们自家……活该！
先是父母对他动了杀心，
后是我这所谓的“救命恩人”，对他百般折辱！这都是在他神志清明之际做的！
桩桩件件，他都心知肚明。怪不得……怪不得他……
顾雅薇索性给他盖上那粗布板的薄被，然后不再看那“沉睡”的身影，抱起给戊焱换下的湿衣，转身便去了厨房。
就着微凉的井水，匆匆擦拭掉一身黏腻，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
只是戊焱这边，心中却已咬牙切齿，只觉这人“不经意”的举动充满了“勾引”！
方才她替他解衣时，指尖触碰之处几乎让他惊跳起来，好在他强忍住了。
更可气的是，这人竟只脱了他的湿衣，便直接用那粗布般的被子将他盖了个严实！
待一切结束，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戊焱才得空睁开眼，打量起这间简陋的农舍。
屋内弥漫着湿闷的霉味，但更强烈的存在感是一股属于女儿的馨香，戊焱心念一动，方才那农女背他回来时，似乎正是这股香气？
这味道……竟有些熟悉？究竟在哪里闻过呢？
未及细想，门外便传来动静。戊焱心头一紧，料想是那农女回来了，他立刻紧闭双眼，重新装回昏迷的模样。
顾雅薇踏入屋内，昏暗朦胧的灯光下，她并未留意到戊焱早已变换了姿势。
吹熄油灯，她想起原主一心只想赖上这位男主，甚至不惜放弃去大哥屋里借宿，只假作关心地趴在戊焱床边睡下。
至于戊焱是否在装昏迷，是否因听闻顾家人的恶语而对顾家起了杀心？她无心深究。毕竟她只是履行“扮演”的义务，最终会按照剧情任务的结局下线，这正合她意。
不知是傻大胆还是怎的，相较于危机四伏的“仙浮界”，顾雅薇对这“古宸界”反倒少了些忧惧，很快便沉沉睡去。
只留下戊焱，待她呼吸渐趋绵长深沉，才悄然睁开眼，审视着近在咫尺的女子。
只见顾雅薇穿着朴素，蜷坐在矮凳上，趴在他床边，离得极近。
戊焱下意识向里挪了挪，目光细细描摹着她：
乌黑浓密的长发散开，铺陈在床沿和他身侧，隐约露出一段乳白如脂、修长如天鹅般的颈项。那颈项纤细得仿佛他轻轻一掐便会折断。
戊焱眸色一暗，视线下移。粗陋的布衣裹着她的身体，却掩不住其下曼妙的曲线与饱满的起伏。
鬼使神差地，戊焱伸出手，拨开遮掩她面容的发丝。甫一揭开，便见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一对小巧玲珑、透着粉润的耳垂，肉感十足，惹人怜爱。
他布满硬茧的指腹着了魔般抚过她的额角，滑向那玲珑的耳垂，指尖贪恋地揉捏着那份柔软。接着，他轻轻捧起她的脸颊，借着透入的月光，终于看清了顾雅薇的容貌。
刹那间，戊焱心头剧震，脑中嗡鸣一片！
心跳如擂鼓，呼吸骤然停滞，只觉天旋地转。
此刻，他的眼中、心底，唯余顾雅薇一人！
看清这张脸的瞬间，戊焱脑中如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身影，一个几年前见过的人。
此人，甚至被幕僚们误解为他觊觎皇位的“导火索”！
那人正是他大哥的未婚妻，他未来的嫂子。
初次相见时，戊焱也曾心头剧震，只觉那容貌身姿透着诡异的熟悉感，竟怔忡失神了许久，直到被旁人唤醒。
然而，那初见时的悸动转瞬即逝。
此后，这位“嫂子”便总作“偶遇”之态，频频与他攀谈。戊焱却再也寻不回那份熟悉，唯有那张脸依旧让他困惑。
他有时会不自觉地凝视着她，试图找出熟悉的根源，那恍惚呆愣的神情，常惹得对方含羞躲闪。旁人劝他收敛些，他也从不辩解。
于是，众人便当真以为他为一个女人神魂颠倒，不惜觊觎皇位，乃至兄弟阋墙。
可真相远非如此。
戊焱天生心藏“戾气”，只是幼时饱尝教训，才学会了将这份戾气深埋心底，戴上了温驯的面具，对父母孝顺有加，对嫡亲长兄更是表现得无比驯服与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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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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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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