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性格是天生的,也有说主要是受环境影响,就比如祝洵和顾小枫行事时的差异,绝对和闽州与上京南辕北辙的氛围相关。
但孟钰这样天然乐观,永远对任何人都保持赤诚之心的人,视所有人是自己的过命兄弟,患难知己,却绝对更多是因为自发。
祝洵刚开始总听孟钰念叨他娘,还腹诽过他没断奶,后来听别人说,才知道孟钰的父兄之前都是安南军的,但是在几年前相继都因为战事而殒命了,他能提的也只有娘了。
这样一个算得上身世凄苦的人,却永远笑咪咪地去安抚别人,这样一个因战事失去至亲的人,却仍抱着最赤诚的心愿来到军队,不免让人侧目感叹。
所以祝洵很喜欢孟钰,她相信这营内其他人也多半和她是相似的感受,这个人正直可靠,热情良善,还十分好相与,所以孟钰认识的人多,总能打听到许多秘闻和传言。
在决定要查姚凌死前经历过什么以及到底是被谁害的后,祝洵第一时间拜托了孟钰这个百事通。
当然孟钰这人也有缺点,那就是太八卦,打听到的秘闻甭管多离谱他都照单全收,甚至还会把传闻中未解的空白按自己的想法填充上,使得整个故事在听起来离奇的基础上还莫名符合逻辑,变得更值得咂摸谈论,活生生三人成虎。
所以祝洵从孟钰口中听到这一席话后,有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无奈感,她闭上双眼,按耐住心中因姚凌身故后还要遭此等谣言而腾起的怒气。
孟钰察言观色道:“阿洵,我向你发誓,这次我真的没有加工一点,完完全全每一句都是传言的复述。”
祝洵摇摇头道:“可这个传言也太离谱了,怎么会有人信,还传到你这里。”
孟钰道:“你觉得离谱,可要不是因为我看着姚凌咽气,我八成也会有点相信这个传言!”
祝洵讶然:“这倒是,对你来说,越猎奇越值得相信。”
孟钰不服气:“不,绝对不,这个传言从背景到结果,从整体到细节,都非常完善,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而且解释了许多曾经让人想不通的疑团,大家相信那简直是水到渠成。”
“比如,姚凌为什么咬定顾小枫是女子,除了脑子有问题,那就是为情所困造成脑子有问题。而顾小枫又为什么在被质疑性别时,执意让刘海承诺,性别没问题,簿档也就同样没问题,因为你俩的身份与关系敏感。最后就是姚凌的失踪,他那么胆小怎么可能会做逃兵。”
祝洵无语:“可是……我们……不都是……”
祝洵虽然没有明说,但孟钰却一脸秒懂的理解状:“这事,也不稀奇,且不说你们中原人上京人见多识广,就算在我们那偏僻之壤也会有些耳闻,更别说这里是军营,军营么,都是男人,保不齐……这没办法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祝洵捧住脸说不出话,她甚至觉得此刻比孟钰让她进自己被窝暖暖还要尴尬,简直是女扮男装后的最难过时机。
孟钰抓住祝洵的手,语重心长地安慰道:“理解,理解,我要是被这么传,我也受不了,我还没成家呢,女孩子的手都没好好摸过,这么传我,我都得破口大骂,都理解。”
“我也很难说你和曾经的大黑谁更倒霉,大黑到现在还对这种事心有余悸,不知道你多久能缓过来,我的好兄弟们怎么个个都这么倒霉……”
祝洵忽然抓住了疑点:“你刚才说,大黑可能因为这个传言而别别扭扭,这事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孟钰一脸你问我就问对了的表情:“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他要被罚去四营四队么,因为他也遇到了类似的事……然后他把那谁给杀了……”
祝洵勉强理解了下:“他,你说大黑被其他……其他男子喜欢,然后他受不了,就……”
孟钰道:“没那么简单,这事其实到现在还不算有定论,当年大黑在三营做什长,虽然严苛面冷,但也算是体恤同袍。当时他们什里有个白面兵士,我记得好像叫严墨,长的特别俊,虽然没顾小枫俊吧,但胜在肤白,所以格外显眼。”
“你知道大黑肤色很黑,又叫连白,所以总有人开他俩玩笑,说他俩脸和名字匹配错了,大黑就很不爽,为了避免他人玩笑,对严墨格外疏远一些,也有说得更夸张,说大黑格外难为凌墨,但我觉得不太可能,大黑不是那种人。”
“本来这些风言风语不算什么,说一段时间也就没人说了,但忽然有一天出了大变故,大家看到的景象就是,一个男的压在严墨身上,而这个男的已经被大黑一刀砍死了。”
祝洵不解:“当时发生了什么,没有其他的目击者么?”
孟钰道:“深更半夜,犄角旮旯,没人很正常,他们三个出现在那里才叫不正常,更重要的是,三个当事人死了一个,剩下的两个人证词又大相径庭。”
“大黑说,他察觉到严墨多次与死了那个夜晚外出,担心有异便跟了出去,发现死的那个正在欺辱严墨,于是一时上头拔刀而去,适而才出了人命。”
“但严墨说,是大黑/逼他夜晚外出,看他肤白所以难为他,挥刀恐吓他,死了那个是为了保护他,意外被刀锋砍到。”
“再加上之前大家也都有听说大黑难为严墨的传言,闹这一出反而有种坐实的感觉,但我相信大黑的为人,他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另外,我还听说那严墨被发现时衣衫不整的,所以也有人说他有可能就是被欺负,但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传言越来越多,最后两方的证词揉杂在一起,变成是大黑与死的那个都看上严墨了,抢人不成才出了人命。严墨受不了这些流言还自裁过,被其他兵士救下来,最后这事都闹到江小将军那里了。”
“后来的结果就是,大黑承认自己虐待严墨,意外杀死同袍,甘愿受罚,因为当时大黑有免死的战功,才勉强保下命来,去了四营四队。而那严墨则做了江小将军的亲卫,我就没再怎么见过了。”
祝洵一股脑听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孟钰讲述时就有对大黑的情感倾向,还是祝洵自己的经历对大黑代入感太强,总觉得更相信大黑的证词一些。
“大黑这人,不像欺负弱小的,更像保护弱小的。”
孟钰道:“是吧,但没办法,他自己最后都承认了,你说这事要是真如大黑所言,那不就是他救了严墨反被严墨咬一口么?”
祝洵莫名想到了姚凌,她也曾觉得自己在保护姚凌,但最后被姚凌觉得是不信任他。
于是她适时跳出了对大黑的代入视角,尽可能站在严墨的视角去想这件事情,或者说,去理解严墨不愿意说实情的理由。
孟钰还在念叨:“哼,我要是被谁看上了,我就和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多大点事,看开一些,都是兄弟,干什么总见刀见血的。”
祝洵了然:“立场不同感受也会不同,也许对于严墨来说,自身被欺辱比死都可怕,每个人总有自己无法承受的事情,也许这事在别人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祝洵禁不住顺着这个方向假设,假如相信大黑的证词,当时大黑发现了严墨被人欺负,为了救人心急闹出了人命,也算变相把严墨本来掩藏在黑夜中耻辱曝光了出来。
所以虽然在大黑看来,他是在救严墨,但在严墨看来,却视大黑如仇人,或许还会连带着把所有恨意都强加在大黑身上。
像是为什么大黑会单单因为他肤白,就疏远了他,被长官疏远变相等于被团队整体排挤,边缘认人士最容易被无耻小人锁定凌辱,毕竟长官都不待见你,你除了忍还能向谁求助?
而大黑理解不了严墨的难处与纠结,只会觉得自己多此一举,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甚至会萌生对类似事情的恶感,怕是以后都会躲避而唯恐不及。
如果这么想的话,另一个疑问也解决了,那就是为什么大黑答应孟钰会护姚凌周全,最后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什么情况下他在察觉到异常时仍置身事外。
同样的月黑风高,同样的犄角旮旯,同往的被团体排挤的边缘人。
祝洵一时只觉福至心灵,连忙与孟钰倾诉。
孟钰面色困顿:“虽然说得过去,但这事只靠想没用,就像大黑那事一样,说不清楚。”
祝洵一脸焦急:“你不是说解答了所有疑问的传言值得相信么,我这些陈述难道还不够通顺?”
孟钰想了一会儿道:“行,我去把这个传言放出去,虽然……至少让大家可以往这个方向考虑一下,然后我再去套套大黑的话,不然现在外面都是关于你的传言……”
祝洵万分感激,但也想不明白:“那关于我们三个人情债的传言又是谁传出来,目的又是什么呢?”
孟钰一脸明知故问:“能是谁,肯定是杀姚凌的真凶呗,总不能是顾小枫吧,他能传自己杀人?”
祝洵跟着孟钰在方阵中穿梭,时不时再不经意地传些话出去,祝洵惊叹于孟钰的人脉与长袖善舞,不禁“抱大腿”更紧了一些。
当晚,营队在野外扎营休息,祝洵有一搭没一搭地观察隔壁四营四队的动静,却没想到看到了一个熟人。
顾小枫正和那刘海不知在侃侃而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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