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桥街上。
顾名思义,此处有三座桥,横跨通惠河。
通惠河纵穿汴京,水路四通八达,此处大小码头无数,脚夫、官差、商人皆聚集在此,各司其事,忙而不乱。
连带着此处市集繁华,摊贩林立,两侧叫卖不绝于耳,肉香,酒香,刚出炉的馒头香混在一起,在空气中飘散。
“嗳——!羊肉馒头,新出锅的羊肉馒头!热乎的嘞!三文一个——”沿街的小贩打开蒸笼叫卖,白白的蒸汽腾地一股脑冒出来,像一朵巨大的白蘑菇,拳头大的馒头瞧着十分诱人。
肖玉桃的肚子适时咕咕一声。
从出城到现在约摸有一个时辰,大家都饿了。
何田田上小摊前询问,半响,肖玉桃等人坐在通惠河边的小方桌上,面前是十二个热气腾腾的馒头,有羊肉的、糖肉的、鱼肉的,众人纷纷捡了自己喜欢的馅,大快朵颐起来。
忽听得卖馒头的店家哀嚎:“娘子饶命!娘子饶命!”
原来是馒头上错了桌,店主正在挨娘子的骂。
粉头巾的小娘子,清秀妍丽,袖子绑在肩上,此刻柳眉倒竖,满面怒容。
被揪着耳朵的店家捂着头,一个劲地求饶。
一旁的伙计仿佛见惯了似的,头也不回,仍高声叫卖。
秀丽的小娘子扯着店家进了帘后,肖玉桃几人仍伸着脖子往里看。
何田田见状,挨个摁回几人的头:“看什么看,吃你们的馒头。”
又从隔壁小摊点了几碗赤豆粥,几份藕粉,小桌上堆得满满当当。
伙计赠了一盘酱瓜,爽脆清口,带着淡淡的酸味,十分解腻。
肖玉桃捏起一只羊肉馒头,轻轻掰开,露出喷香流油的羊肉馅,金黄色的清油浸润着馒头皮,肖玉桃咬一口,羊肉在嘴巴里化开,咸香四溢,唇齿留香。
又喝了一口甜甜的赤豆粥,红豆熬的软烂,十分适口,热乎乎的暖到肚里,就这样一口馒头一口粥的,吃了两大个馒头。
“怎么个个都跟饿狼似的,这会儿吃撑了,后头的好东西你可就吃不着了!”何田田笑着道。
一听还有更好吃的,黄燕立即不吃了,把手里剩下的半个糖肉馒头塞给肖玉树,擦擦手等着。
肖玉桃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肚里,这才抬头。
何田田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肖玉桃不明所以。
陈济川轻笑着伸手,轻柔地擦了擦肖玉桃嘴角蹭上的清油。
大家都看着,肖玉桃的脸腾地红了,连忙推开陈济川的手,自己乱抹了半天。
吃饱喝足,几人沿着三桥街一往前走。
之后,大家还买了裹着豆粉的糍糕,甜滋滋的荔枝膏,清爽的紫苏饮,吃的嘴边白花花,像在嘴边黏了一圈白色的雪花,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三四样小食。
肖玉桃有些吃不下了,看看手里的糍糕麻团,又看看炭火小摊上滋啦作响的炙猪肉,挪不动步子,却哪个也舍不下,正左右为难。
陈济川忽然伸出手,接过她手里的吃食,把自己的紫苏饮递给肖玉桃,两三口就吞下了那半个糍糕,吃完,转头看着远处的船坞:“我爱吃这个。”
“那再给你买几个吧?”
“不必。”陈济川差点被噎住。
肖玉桃这才摸钱买了几块炙猪肉,喜滋滋的跟大家分着吃了。
还没出三桥街,几人就吃不下了。
肖玉桃终于将对美食的注意转到了路人身上。
卖汤饼的娘子利落潇洒,只身个人接待数十个顾客,各个妥帖周到。
擦肩而过的娘子粉面含春,衣裳楚楚,迎面走来,褙子微微敞开,露出缀珠彩绣的抹胸,漂亮极了,还能嗅到阵阵幽香。
骑着小毛驴的娘子满怀鲜花,兴高采烈,像是要出城踏青去。
街上的束发小生也大多风度翩翩,个个簪花插柳,顶冠束带,瞧着朝气蓬勃的。
她终于知道娘亲昨日为何努力打扮她和黄燕了,此刻实在是有些自惭形秽。
一个经过的白衣少年十分俊俏,两旁的店家都挥手请他驻足品尝,许多清丽的小娘子也流连欣赏。
肖玉桃瞧见,也凝神观望。
看着看着,忽然眼前一黑,一个挺拔的身影挡在眼前,头顶闷闷的声音传来:“什么东西那样好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肖玉桃抬起头就瞧见陈济川一张隐隐发黑的脸,吞了吞口水,老实回道:“好多美人。”
陈济川挑了挑眉,作势转头扫了一圈,又垂眸看着她,语气淡淡:“最美的不就在我眼前?”
肖玉桃脸颊一热,心跳地砰砰响,深深吸了一口气,偏头望着陈济川,小声道:“最美的,是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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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个岔路,一边是“潘楼街”,一边是“百巧街”。
何田田带路,指着左边道:“咱们先从这边转,若还有力气,午时再回来吃饭。”
几人看着两侧都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疑有他。
肖奇拉住何田田落在后面:“你前两天还说要给桃桃攒嫁妆,今天怎么让她们使劲花了?”
何田田狡黠一笑,眨眨亮莹莹的眼:“你没瞧见,这条街叫百巧街,都是小孩玩的,敞开了花也花不了多少,何况我一人就给了两百文。
纵然是小孩子的玩意儿,肖玉桃还是被这条街的繁华震惊到了。
村里用泥巴捏出来的磨喝乐,在这里竟然镶钻带宝的,还配有玻璃小桌,绸缎罗衣,不由得让肖玉桃想到了泡泡玛特,原来这么早就有手办了吗。
还有软乎乎的布偶,老虎、兔子、小鹿应有尽有,色彩清丽,捏起来舒服极了。
左边的糖画栩栩如生,右边的陶哨声音嘹亮,前有皮影师傅抖着大将军唱戏,后有扎纸鸢的摊子摆满了大风筝。
肖玉树瞧见了一个耍陀螺的师傅,盯着人家看了半天,原来是看上了人家的花绣。
师傅的右臂上纹着一条长长的青龙,龙目圆睁,龙头威风凛凛,气势斐然。
黄燕拉都拉不动。
几人逛了一圈,腿都酸了,还没到头。
何田田看着几个孩子两手空空,有些奇怪:“不是给钱了吗,怎么什么也没买啊?”
肖玉树摸摸后脑:“这都是小时候玩过的,我们都大了,还买这个不是浪费钱吗。”
计划效果太好,反倒让何田田有几分愧疚。
到了吃饭的时候,何田田一咬牙,踏上了方才故意错过的潘楼街。
丰乐楼门口,宾客盈门,车水马龙。
两侧彩楼相对,酒旗高挂,遮天掩日,蔚为壮观。
几人瞧着面前金碧辉煌的五层高楼,身前的彩楼欢门,瞠目结舌,两两对望,肖玉桃从每个人的眼中读出了同一个意思:
吃这么好,以后日子不过啦?
吃惊的眼神汇聚在何田田身上,只见她手臂一抬,豪迈一举,指向一家酒楼:“咱们吃这家!”
众人朝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见是丰乐楼边上的一座四层小楼,楼前宾客盈门,虽不如丰乐楼广厦高楼,但气势也不遑多让。
牌匾上写着几个大字“遇仙楼”,门前美丽的小娘子满面春风,眼波含情,十分诱人。
何田田仍不挪步子,指着前方。
众人再看,才见到两座酒楼之间,一个小小的竹棚铺子,门前站着一个搭着白巾子的小哥笑吟吟的揽客:“新酒上市,物美价廉!”
“小杨楼?”肖玉桃犹豫的念出酒旗上的名字。
何田田大步朝前迈,走出了磅礴的气势。
几人纷纷跟上。
揽客的小哥瞧见六人走过来,兴高采烈地上前迎接。
踏步进入竹楼,肖玉桃这才发现这座小楼别有洞天。
门洞虽小,前厅却是一条长长的回廊,颇有些曲径通幽的意思,两侧挂着些山水牡丹图,小哥在一旁介绍,这是花鸟画的大师蔡孚,这是山水画的大师黄寺。
肖玉桃一个也不认识,不过却有些相熟之感,许是她之前学习国画时,最爱临宋徽宗的宫体画,与这些算是一脉相承吧。
何田田等人也是,只是略略扫过,一路上频频点头。
前后行走之人皆锦衣华服,披罗戴翠,黄燕瞧见了,有些胆怯,拽着何田田的衣袖小声说:“娘,咱换一家店吧。”
何田田拍拍她的手,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别怕,娘带够钱了。”
回廊已尽,露出开阔的大堂。
楼里共上下两层,一层也有怪石嶙峋,屏风隔断,十分清幽。
二层想来是雅间,此时门窗紧闭,歌舞声透过纸窗幽幽传来。
何田田等人坐定。
大堂里座无虚席,有一家人为耄耋老人过寿的,也有小夫妻坐在一起甜甜蜜蜜吃饭的,还有文人墨客聚在一起喝酒谈天的,好不热闹。
小哥流利地介绍着店里的招牌菜,有新酿的洞庭春色,上好的羊头签,飘香的乳酪面等各色菜式。
何田田翻着菜单,有些头晕,她不认字。
这里的菜名又实在难记,方才小哥说了许多,也只记得一个乳酪面。抬眼看了一圈,发现家里人没有一个读过书的。
小哥仍认真介绍着:“还可以包宴,有庆生宴、接风宴、满月酒等等,我们也可置办~”
何田田如蒙大赦:“我们要给家中小娘子庆生,要一份庆生宴。”
何田田同小哥嘀咕几句,小哥笑容不变,热情道:“好嘞,您稍等~”
立即就有女使前来摆上餐具,杯盘碗碟,刀箸羹匙,一件件摆上桌来,竟都是银的。
黄燕不禁有些忐忑,但瞧着何田田神色自若,她也不再多言。
点菜后没多久,小哥去而复返,端上来一份摆盘精致的果子,瞧着像是杏脯。
肖玉桃拿着筷子想夹一个尝尝,却被陈济川眼疾手快的按住。
PS:此时的馒头类似与后世的包子,是有馅的,蒸饼才是白面馒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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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小吃小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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