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丞允本就是豁出去脸面才和祝锦提出要圆房的,如今一鼓作气再而衰,他哪里还有力气追着祝锦进去?
只是嘴里一直咀嚼着祝锦的话,似乎理清了什么头绪,可仔细一琢磨,又觉得此为天大的谬论,简直狗屁不通!
但既然祝锦这么说了,又如此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的求欢,顾丞允便只当祝锦同寻常人不一样,格外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连几日,顾丞允不间断地派人给祝锦送些小玩意以表心意,有时是精致的珠宝首饰,有时又是名家的书画作品,甚至李尧还送来过从宫中园林里采来的花束枝条,特地强调是太子殿下送给太子妃娘娘的。
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确实也是顾丞允的一片心意。
只是祝锦看着这些小玩意就没有那么高兴了,她不明白顾丞允到底突发了什么恶疾,怎么会想起要和她圆房呢?
搞得祝锦甚至都不敢出门了,生怕运气不好又撞上了顾丞允,到时候又被他盛情邀请共上一张床,她可再想不出第二个理由逃避了。
好不容易脚上的镣铐打开了,想不到她又被另外一副枷锁给困住了。
祝锦恨死自己这个一遇到难事就打退堂鼓的性格了,明明已经在心里画好了一幅惊天动地的蓝图,可真正实施起来就又动弹不得了。
这日祝锦吃过了早饭便又躲在房间里装死,正考虑着要不要趁着顾丞允不在青鸾宫的时候出去逛逛,就听到望柳推门进来了。
祝锦现在和望柳的关系已经形同姐妹,互相没有什么避讳的,她也没有看望柳,直接自然地问道:“殿下是不是还没回来?”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望柳回答,只听到她一下接着一下地吸着鼻子。
祝锦这才奇怪地回头看她,问道:“你感冒了?”
“没有。”望柳低着头带着明显的鼻音嗡嗡地回答。
“你哭啦!”祝锦腾的一下窜到望柳身边,果然见她双眼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痕。
祝锦的火气瞬间就窜了出来,拉着望柳的手问:“谁欺负你了?我虽然打不过顾丞允,难道还打不过那些宫女太监?你说出来,我肯定为你撑腰!”
望柳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不是的,没人欺负我,只是……”
“是什么?”祝锦急得晃了晃她的胳膊,“你倒是说啊!”
望柳还没说话,两行眼泪又流了下来,撇撇嘴哽咽着说:“是兰露姐姐……她要嫁人了。”
“嫁人?”祝锦疑惑地皱紧眉头。
原著里的兰露也是被顾丞允派来监视女主的,后来女主因为实在受不了身边有人看着,便使了点小计谋让顾丞允把兰露调离自己身边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写过兰露嫁人的情节,而且兰露是个宫女,没有离宫怎么可能嫁人呢?
“说得好听就是了,其实哪能算作是嫁人……兰露姐姐还不到二十岁,在宫中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怎么忍心把她许配给一个又老又丑的死太监!”望柳一边哭一边骂。
祝锦如遭雷劈,愣了许久才动了动嘴唇,问道:“许配给了谁?”
“我今早起来的时候,听他们说兰露姐姐已经走了,是四殿下向太子殿下提的,说是他那里有个从小侍候他的宦官看上了兰露姐姐。”
“那、那顾丞允同意了?”祝锦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是本能地一句接着一句地问。
望柳点点头,委屈地说道:“当然同意了,我们这种小宫女,在他们那些皇子眼里算不得什么,莫说是许配给一个太监,就是去给人家配阴亲,殿下也不会拒绝的。”
“可是……可是怎么会呢?”祝锦还没缓过神来,愣愣地问:“兰露是先皇后的侍女啊!顾丞允不是很器重她,还一直让兰露跟在我身边看着我呢!”
“再怎么器重,也不过就是个小宫女吧。”望柳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好像说的是自己一样。
祝锦表情一片空白,脑袋更是连转也不会转了,扶着望柳的胳膊呆呆地站在原地,脑袋里一直回想着兰露的样子。
是个不漂亮但很乖巧可爱的女孩子,如果不是生在古代的宫廷中,该是个很讨长辈喜欢的妹妹。
这时候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祝锦僵硬地转过头让人进来,就见李尧满面堆笑地捧着个小盒子走了进来。
“小人给娘娘请安,这是殿下方才带回来的,叮嘱小人一定要马上送到娘娘手上,说是京中手艺最好的绣娘绣的帕子。”李尧托着盒子送到祝锦面前。
祝锦并没有接,而是声音带着沙哑地问李尧,“兰露哪去了?”
李尧表情一僵,马上回道:“回娘娘,兰露被调去承德苑了。”
“是调去了?还是嫁过去了?”祝锦逼问道。
李尧连忙笑了笑,“娘娘也未免太抬举兰露了,她就是个小宫女,有什么嫁不嫁的,只是四殿下那里的人看上了兰露,便向太子殿下把兰露要去伺候着就是了,她一个做下人的,在哪里做不是做呢?”
“是哪种伺候?”祝锦声音很平静,“是伺候那人穿衣洗漱,还是在床上伺候?”
李尧为难地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含糊地说道:“这些小人也不清楚。”
“顾丞允回来了吗?”祝锦又问。
“回来了,殿下——”李尧一句话还没说完,祝锦便已经冲了出去。
望柳见状赶紧跟上。
顾丞允在书房里正和赵惊风议事,祝锦便毫无礼貌地推门闯了进来。
他不悦地皱紧眉头,呵斥道:“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没看到老师还在这里?出去!”
“兰露哪去了?”祝锦不听他的话,仍旧大声逼问。
顾丞允看了赵惊风一眼,见他看热闹一般地噙着笑,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祝锦道:“被四弟要走了,等明日再让李尧帮你选个合适的去伺候着。”
“是要走了,还是送人了?”好像直到这时候,祝锦才慢慢有了些真实感,“她好歹也是我身边的人,你把她送走之前,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既然都已经当着赵惊风的面闹了起来,顾丞允便也不避着他,听了祝锦的话之后坦诚地回答:“有什么可问的?四弟会把兰露要走,不也是为了替你出头?我若是连这都要推三阻四,保不齐四弟又会怎么往外传这件事。”
祝锦木然地转了转眼珠,这才想起大概是那日晚宴上,顾丞柏见到了顾丞允派兰露看管着她,又或者是听从了顾丞昭的授意,自作主张将兰露要走了。
总之事实就是像顾丞允说的,都是为了她。
祝锦突然觉得很窒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可以出去了吗?我和老师还有正事要聊。”顾丞允见她站着不动,忍不住催促她离开。
祝锦茫然地又看向顾丞允,“如果你派来我身边的不是宫女,而是个太监,你还会把他送人吗?”
顾丞允不耐烦地挑眉,“你说什么?”
祝锦却没有再重复,而是又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她其实根本不用问这个问题,她心里很清楚答案是什么。
如果把兰露换成任何一个小太监,顾丞柏大概率都只会找借口把人教训一顿,或者最多也只是调去别的地方干脏活累活,绝不可能想到会把他送给一个老太监这样恶毒的办法。
他们看似对一个小宫女毫不在意,可事实上他们就是太在意了,所以才知道毁掉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嫁给一个又老又丑又坏的男人。
就像原著里女主被设计与太子成婚以平衡太子在朝中的势力,像宁贵妃在晚宴上随口便把从未见过面的蓝氏嫡女许配给顾丞昭。
这些人就是太知道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所以才拿女人的婚姻到处送礼。
即使聪明伶俐如宁安公主那样身份尊贵的人,也一样要被下嫁给一个软弱无能的官员来笼络人心。
“小姐,你要去哪?”望柳跟在祝锦身后,看她脚步匆匆地往外冲,好奇地问道。
“我去找顾丞柏,把兰露要回来。”祝锦沉声说道。
祝锦从来都知道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从小到大样样都很普通,遇到困难就退缩,想做的事也从来没有坚持到底过,稀里糊涂活了二十几年,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来了这个世界以后,她一会踌躇满志想做一件大事,一会又觉得皇权难以对抗不如躺平,一会雄心勃勃地想和顾丞允斗争到底,一会又怕自己会丢了性命只敢缩在房间里当乌龟。
“小姐,这能行得通吗?殿下毕竟已经把兰露姐姐送出去了。”望柳在一旁担忧地问。
“可以的。”祝锦坚定地说道:“我是首辅之女,我是太子妃,我有身份有权力,难道还救不了一个兰露?”
她不但要救兰露,她还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女人的婚姻不该作为交易的筹码,全天下所有的女人都该享受婚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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