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拉开，露出干瘦的人影，老亨利眼神阴鸷，他狠抽一口旱烟，不间断的喷吐出烟雾，“……我们这里不留外人。”
“……”
一阵沉默，只有提灯向前伸出，发出干涩的叫响。
银色的提灯上镌刻着复杂的花纹，隐约能辨认出花丛和月亮的图案，旋转着围绕延伸，形成了银灯的提手。
顺着提手向上看去，来人只裸露出手上古铜色的皮肤，浑身被羽毛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清神色。
老亨利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这个怪人，上上下下，目光又凝固在提灯上。他突然狞着一笑，咧出个嘲讽的笑容：“嗬，该不会是月神的信徒吧？”
老亨利满怀恶意，声音沙哑又撕裂，“我记得银月崇尚纯洁，你应该不好过吧？”
据他所知，银月女神的雕塑通体银白，充斥着宁和与平静，而每个受神明馈赠的信徒会越来越接近于神明，不论是性格、样貌，还是能力。
但这个人……披着黑色的鸦羽斗篷，皮肤深色，要是没看见标志性的月亮，完全认不出是银月教会的信徒。
“并不是每个人都向往神明。”
百鸦像是一座雕塑肃立，手上摩挲着提灯。
“……”
意料之外的回答，老亨利阴沉沉的冷笑，“呵，还以为是个哑巴。你们信仰月神的都一个鬼样，死木头桩子……”
他翻来覆去的骂几句，阴沉着脸啪塔啪塔的抽着长烟，像年久失修的老烟囱，吞吞吐吐的喷出烟雾。
“呼——”
半晌，他嗤笑一声，不耐的指向一个方向，“向那边走，是你们这些人的落脚点，差什么，自己解决，不要被村里人发现……”他浑浊的眼睛透露出阴狠，“少给我找麻烦，明天就滚！”
随后“砰”的拍上门，示意外面的男人快离开。
“……多谢。”
后退一步躲开被门扬起的厚灰，像石雕一样沉默的男人微微垂头道谢，然后转身离开。
*
落脚地在村庄范围之外，隐藏在山后的密林中。
百鸦隐藏在阴影里，绕过一大片房屋与田地，才到达被粗暴命名为“住宿地”的地方。残破的木牌摇摇欲坠，腐朽的气味从地底萦绕而上。
太阳快要落下去，橘色的阳光投射在大地上，却分外诡谲，像刷上一层血色的颜料，一切都在扭曲尖叫。
不远处的村落突然喧闹起来，无数人影像从地里长出来一样，黑色的，佝偻的，向着村中心的一栋大房子聚集。
女人们牵着小孩，背着棉絮，低头跟在自家男人后面，男人们提溜着几捆柴火，时不时和身边的熟人交谈几句。
他们像是黑色的河流。
他们应该是要去祭祀，祈求神明的祝福以便熬过黑夜。等到入夜了，一切生命都会死去，世界会进入深眠，这是这个世界的铁律，也是黑夜母神的“赐福”。
人类只能依附于神明的伟力，在黑夜中苟延残喘。
百鸦深深的凝视这一切，直到他们像黑色的蚂蚁消失在“蚁穴”内。
“吱吖——”木门刮起一阵凄厉的风，裹挟起黄昏下漂浮的旧灰。
“要进来吗？新人。”一个红发男子倚在门框上，笑容肆意。
他看起来很年轻张扬，清俊的脸上有一块刀疤，在发觉百鸦的打量后自在地咧嘴一笑，但皮肤的有着奇怪的色泽，在昏黄的光下泛着油晕。
尤金侧身让出一条通道，耸耸肩示意自己的无害：“我叫尤金，是一个商会的队长，朋友你是哪个教会的？”
油臭的味道扑面而来，百鸦的停顿几秒后才走进房子。角落里投来几束目光，几个人戒备的站起来把手背到身后。
“哟，原来是新人啊，是哪个教会的？”
几个壮汉漫不经心的打个招呼，把玩着自己的武器目光警惕。
“他们比我们商队来得早。”尤金凑到百鸦身边笑眯眯的说，“他们的脾气有一点‘小’暴躁。”
百鸦不想和死人废话，直接略过他向房间走去。
“诶——”尤金诧异的睁大双眼，但反应过来调整笑容转身说：“你是想要住在房间里吗？但里面的人可不好惹，你……”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你能不能安静。
百鸦垂眼一瞥，斗篷下冷厉的金眸一闪而过，让尤金热情洋溢的笑容凝固，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
直到被队友一拍肩膀询问：“队长，他有问题吗？”队友在脖子上抹一下，挑眉示意要不要把这个人做了。
“滚蛋。”尤金给他脑袋一下，“这个人不简单，先看看情况。”
不过首先……他转头呲牙一笑，把刚才耀武扬威的壮汉们吓得连连后退：“废物们最好安静一些，不要给老子找事。”
然后不慌不忙地溜到百鸦身后，打算去看看热闹。
百鸦带着一群尾巴经过或躺或坐，生死不知的人，率先敲响了采光较好的那一间房门。
“咚咚咚——”
良久，无人回应。
尤金扯起嘴角，跟在他身后虚假关怀道：“是不是房间里的人没听见啊，肯定不是故意懒得搭理你。”
百鸦当做没听见，继续抬手敲门，“咚咚——”
尤金脸色吹个口哨，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微变：“朋友你还是别敲了，里面的大家伙可不好惹。”
他记得这里面是一个身高两米的大汉，一锤子就可以把人拍扁。嗯，而且脑子不太行。
“吱呀——”
真被敲开了！？
尤金猛地抬头瞳孔微缩，却见对面房门突然打开探出一个金色的脑袋。小姑娘仰着头目光纯真，满是好奇的问：“大哥哥，你敲死人的门干什么？”
“你说什么？”尤金的眼睛缓慢睁大，“你说谁死了？”
小女孩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然后目光落在百鸦身上小声询问：“大哥哥你需要房间吗？”
“是的。”百鸦蹲下来和她平视，取下兜帽认真的回答，“我需要一个房间休息。”
小女孩扒在门框后面有些紧张，但看见百鸦右眼下的月痕眼睛一亮，开心的说：“如果您答应保护我，我愿意让您借住房间。”
“当然可以。”百鸦把提灯轻轻搁在地板上，没有半点迟疑。
小女孩兴奋地递出早已准备好的契约，深棕色的纸上没有密密麻麻的条例，只写着一句话：
恳请您照顾好我的女儿。
向下看没有落款。
……好随便的契约。
就像是随口的一句请求，即使签下也没有太多的规矩和效力。百鸦在空中勾勒出自己的名字，接过契约纸在上面烙下复杂的符文。
……好诡异的画面。
尤金只能看见两人在签订一张白纸！并且他隐约闻到一股尸臭味，让他的大脑越发昏沉。该死的，尤金迷迷糊糊地看向对门，好像有些不妙……
他回头想要寻求帮助，却见两人仍然快快乐乐的签订契约，没有发现丝毫不对。
在晕倒前尤金悲哀的想，如果我还能活的话，麻烦抢救一下。
尤金是半个乐子人，最喜欢新鲜有趣的事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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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木屋，女孩与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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