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对方显然是需要帮助。
危急关头，科恩顾不上那么多了，也不管是在别人家里，她开始用力撞门。
门内让人不寒而栗的景象显然超出了科恩的承受范围。
到处都是披着白布的床，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气刺骨，还有一种扑鼻的消毒水味道，比外面正在下雪的严冬还冷。
救人。她还要进来救人。
大脑迟缓地停滞了一下，旋即很快地想起进来的目的，科恩跑向旁边的甬道，那里有一扇小门，也没上锁，打开得很轻易。
小门通往气温更低的地下室，里面也是同样渗人的棺材一样排列的床。
科恩走到很深处的地方，才找到声音的来源，她撬开那扇出声的黄铜门，门内的囚室地上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她嘴唇冻得发青，浑身冻得像块石头一样僵硬。
“你还好吗？”科恩抱起她，拍拍她的脸，没有任何反应。
科恩只好脱下身上的外套和衬衣，一件一件地裹到她身上，直到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内衬。眼下她想不出其余好用的办法，没有合适应用的魔法，只能采用最原始的物理取暖方式。
她研究的保暖术阵滞塞了很久，因为各种原因而耽搁，即便现在已经知道了正确的术阵纹路，没有材料科恩也同样无计可施。
眼下的境遇也让人十分恐慌，这是哪里？停尸房吗？为什么圣殿会有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活人被困在这里？
这里的地形很复杂，找回去的路还要很久，科恩思虑了一下，不想见死不救，于是做出了一个很冒犯的决定，她暂时轻轻放下冻僵的小女孩，起身走向那一张张被白布盖满的床。
不出所料，白布下盖着的都是一具具惨白僵硬的尸体，并且很少有完整的。
科恩心里默默道歉，手上动作却没停下，她一张一张把白布掀下，裹到地上小女孩的身上，直到把对方裹成一个厚重的白色粽子。
“别怕，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出去。”科恩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虽然这声抚慰对方已经听不见了。
这里实在太冷了，感觉能够当场表演洒水成冰，身体不好的普通人呆一会就会被冻出病。
科恩准备再扯两块布就带着小女孩上去找出路。
“科恩。”一道温和轻柔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
“德、德拉……”科恩听到声音几乎差点跳起来，德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的脚步悄然无声，浑身白袍，像一个静肃的幽灵。
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此刻却最希望那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科恩竭力维持表面上的镇定，对着德拉像普通的朋友一样对话，“你终于、终于来了……快救救她，她快冻死了———”
德拉平静地看向科恩，“她已经被冻死了。”
“你胡说————”科恩抬高声音，翠绿鲜研的瞳孔里有些色厉内荏的羞恼，看起来犹如幼鹿和小兽，像是太害怕了，所以不得不装出自己被别的事物引起了异常的愤怒。
“现在真的死了。”德拉手里飞出一片细长的刀片，精准地掷向地上孩童的颈窝，隔着厚重的布料，划出一道可怖的伤口，那颗幼小的头颅似乎只被一层薄薄的皮牵挂着，几乎摇摇欲坠。
“你……”科恩脸色惨白地上前去抢救小女孩，可惜无济于事。
德拉不急不缓地走向她。
“……你……”
科恩后退几步，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冰棱塞住了。
“你杀了她？？！别过来！！”
身后就是冰冷的墙壁，已经退无可退，科恩踉跄了一下，仓皇间手里握住什么了东西，又一张白布被她扯开，轻盈地扬起。
下面露出一截让人熟悉的灰绿色的干枯头发。
“科恩。”站着的神官、祭司耐心至极，秀俊的脸上挂着循循善诱的温和，“别害怕我。”
“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滚开！离我远点！”
“科恩。”德拉漂亮无暇的脸上浮现出困顿，仿佛是真心实意地对她表现出来的异常愤怒感到不解。
“你在生气吗？因为他们？”
你在生气吗？轻飘飘一句，盖过了他草菅人命的荒唐行径。
德拉似乎是真的困惑。
“你……”科恩声音颤抖，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恶心和恍惚，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科恩歇斯底里质问：“你把他们都杀了？……为什么要那么做！？”
抵触意味十足的反抗情绪强烈得可怖，科恩感觉整个人都在晕眩，她仿佛上一刻还活在梦里，下一瞬就立即从天堂掉进了地狱里。
“那是他们自愿的，”德拉慢慢朝她走过来，狩猎者的步履不急不缓，“女神说，想要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他手指划过一边的解剖台，上面那一具幼童的尸体，脸色灰败，灰绿色的头发如同杂草。“他姐姐生了疫病，家里出不起药钱，想把奄奄一息的姐姐扔到城外荒野里自生自灭，他过来找我求药，我问他，你什么都愿意做吗？他说是的。”
“于是在他姐姐病治好后，我拿走了他的性命，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换。”
德拉说完，掀开被科恩弄乱的白布一角，又重新把那具苍白的躯体盖好，目光怜悯地注视角落里瑟缩的科恩，“我并没有强迫过任何一个人，科恩。“
“女神代表的永恒宁静，我只是代替祂现行赐予了他们。”
“这样有什么错呢？”
科恩听得浑身恶心。
这是什么话？他疯了吧？
“那你怎么不去死？？神经病！”科恩的身躯变得沉重，不听使唤，她只得用提高的音量掩盖故作镇定。
是她先前吃下的餐点和冰沙炼乳……里面都被下了药。都知道不能吃陌生人的食物了……她怎么就从不长记性呢，先是奴隶贩子玉米饼，又是德拉做的事物……她怎么同一种坑踩了两遍…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今天她也会像那些白布掩盖的尸体一样死去。
一股巨大的悲哀无力卷席了她。
“为什么要用这么厌恶的眼神看我？”德拉靠近地上半精灵瘫软无力的身躯，俯下身，贴近她的脸庞，认真仔细地端详，“我做错什么了吗？”
“滚开……杀人犯……神经病，变态。”科恩打掉他伸来的手，声若蚊喃地咒骂。
身躯彻底地失去所有力气，剩下的抵抗被轻易地钳制，德拉抱起了她，朝地下室的更深处走去。
“放开我……我不同意，我什么都没答应……神经病放开我……”
她发出的抗议德拉置若罔闻。
“……”科恩觉得自己今天会死在这里，还来不及为那些发现的无辜尸体哀悼，她也自身难保了。
“你……你杀了我，会有人来找你的，你……不会被放过的。”她声音微弱地威胁。
德拉感觉她这副模样很可爱，像是虚弱的被拔了爪子的猫。
“你不会死的，科恩。”
死亡是一次性的，尸体是一次性的，都是消耗品。
那天他在四面女神塑像下像往常一样祈祷，渴望得到一个完美的造物，转头巡视外殿时就看到了人群里那个显眼夺目的身影。
这就是女神对他的回应。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心仪的女神赐予他的礼物，他不希望科恩一下就被消耗了。
他不会像之前对待那些寡淡无味的平民一样把她杀掉的……他会把科恩好好地、细心地收藏起来，认真对待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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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蓝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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