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荒诞又侮辱性极强的巴掌落在德拉脸上。
等动完手，科恩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身为阶下囚却毫无自知。
对方或许会发作，勃然大怒，然后她就死生难料了。
空气安静得可怕，德拉静默着，毫无动作，没有对科恩的咒骂和愤怒做出任何反应。
“……”这种境遇甚为煎熬，科恩反感他至极，别开眼转过头去不看他。
她静待着接下来会面临的狂风暴雨。
科恩猜想出身尊贵的神官应该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不过德拉好像不怎么在乎科恩无理冒犯的举动。
他白净的脸上多了一道浅层的红印，痕迹很淡，不仔细盯着根本看不出来。
德拉慢慢抬手，抚上脸颊，这里刚接触过科恩手掌的肌肤，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气息。
他伸手，握住科恩的手指，“痛吗？”
科恩：“……”
神经病。变态。
德拉握住她的手指，认真地揉搓，“不要弄伤自己。”
要保持完整。不然他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要是发泄完了，就把东西吃下去。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呢？”
德拉轻声说，靠近科恩特属于混血精灵的尖尖的耳廓，吐息温热，“没有人会伤害你，欺负你，也不会饿肚子。”
“依照女神的旨意，这里你不会再有饥饿、疼痛、恐慌，不会再被抛弃，被筛选，被欺骗。”
德拉抬起半精灵的手掌，用力地吸了一口，“留在这里陪我吧。”
如果放在以前，科恩或许真的会被他说动，前提是没有看到德拉塞满地下冰窖的靠欺骗得来的平民尸体，以及他当着她的面毫不留情地杀了一个气息奄奄的小孩。
他对人命的轻视和漠然让科恩惶恐。
对于神经病来说，她拒绝的表态作用微乎其微。
科恩最后还是被迫咽下了一些食物和水。
靠着意志拖着疲软的身躯和德拉硬灌的动作搏斗，所剩不多的力气仅供她打翻了几次水杯。昏迷期间身上的衣服被换了一套纯白的柔软衬衫，胸口材质细腻的前襟被果汁和淡水浸得斑驳，湿漉漉的。
湿透的布料沾在胸前很难受，科恩却没有清洗的**。
德拉走后，科恩想把那些塞进喉咙东西催吐出来，谁知道他在里面又加了什么可怕的药。
可是身体实在是太疲惫了，她心力交瘁。
没过多久，科恩靠着被子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依旧是德拉做好了饭坐在床头等她。
她好像陷入了某种诡异又无法挣脱的循环。
骨瓷盘里盛了几块切得很整齐的烤肉，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对科恩来说带着一种难以抵抗的诱惑。
科恩闻着觉得很饿，她正处于发育期，本来饭量就很大，她上一顿也没咽下多少食物。
室内明亮的大灯都被熄灭了，只剩了几盏不算亮目的夜灯。
德拉安静地坐在床边，浅色的长发在灯光的折射里顺滑得几近透明，面庞看起来圣洁又细腻。
仿佛是猜透了科恩的心思，德拉道：“放心吧，里面没有下药。”
“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科恩听了一言不发
是，他没有恶意，他平和、高高在上，他对谁都没有恶意。
德拉认为那些冰窖里的人，他们的死亡是种理所当然，是他信奉神明降下的赐福，唯独不是杀戮，不是残忍又自以为是地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
这个世界就是有很多很多脑回路不正常的神经病，科恩穿越那么久总算意识到了这件事，或者说，这个世界她认知里的文明社会‘正常人’，少得可怜。
他们不会认为活祭是错的，滥用酷刑是错的，抢掠屠戮是错的，为了杀戮而杀戮是错的。
这个世界像一个巨大的装满腐脓烂汁的毒池，绝大部分人出淤泥而全染。
科恩以为的‘正常’对于这个社会这个时代来说才是‘不正常’，她意识到了这点，有时候却惯性地不长记性地把所有人都当好人看待。
为了说服科恩，德拉拿起叉子戳了一块放进嘴里。
他可能事先服了解药，或者只有他咽下的那块没有毒。
科恩依旧不为所动。
见状，德拉没有像先前一样再逼迫她，他好脾气地放下餐叉。
“好吧，等你想吃了再吃也可以。”
“我们先去洗澡吧。”
德拉说的是‘我们’，科恩瞬间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下一瞬，她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德拉解下环柱上她脚腕锁链的另一头牵在手里，又拿了一副手铐，把他和科恩的手铐在一起。
“请原谅我，”德拉的声音依旧稳定平和，仿佛做了这么多恶心事的人不是他，“我只是怕你逃走。”
“有时候一个人呆着太孤独了。”
他的语调显得自己好像可怜，甚至悄悄暗示着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冷静。
科恩竭力告诉自己。
只有德拉松懈下来，她才有机会逃走。
德拉在圣殿内的住所堪称奢华。
大且让人摸不透方向。
来浴池的路上科恩感觉到自己有些不舒服，小腹隐隐地发胀，有一种不清不楚的钝痛，她猜想这和自己吃下的那些下了药的食物有关。
身躯还是没什么力气，科恩一只手被铐着，脚踝上还有链子，被迫跟着德拉走。
德拉的浴池很大，到处都是氤氲满溢的热气，看起来云雾缭绕一般，让人仿佛置身仙境。
温热的水雾缓慢又强势地挤进肺部，科恩感到一丝呼吸被扼制。
“脱吧。”德拉替她解开手铐，只保留了脚腕上的链子。
“……”
科恩没有动作，只是沉默，对方无辜地看向她，仿佛在说不脱衣服怎么洗澡。
德拉伸手解下外袍，腰带，衬衣，直到身上不着寸缕。
他的身躯呈现出一种养尊处优的象牙白，肌理线条流畅而极富美感，像是被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
科恩心里在尖叫，这个神经病他没有性别意识吗？
她从小到大接触最多的异性只有阿卡加纳，但是他们彼此之间都很有分寸，相互都非常尊重。
科恩很想逃跑，可是链子另一端还拴在不远处的廊柱上，长度都不够她走出这个房间。
德拉把一堆繁复的衣料留在岸边，缓步迈进水里。
碎金色的浅淡长发很快被池水沾湿，颜色显得深了一些，他回头，雾蓝色的眼瞳看起来无喜无悲，凝望着岸边的科恩，问：“要我帮你吗？”
“……”科恩不想说话。
来的路上她已经表现出了无数次抗拒，可是德拉始终置若罔闻。
“还是我来帮你吧。”德拉说着，走向岸边，动作划过池水，发出令人不安的“哗啦哗啦”响动。
最终，科恩被按在浴池旁的瓷砖上，经历了一番不怎么愉快的抗争后，她也和对方一样毫无保留地泡进了温水里。
热雾弥漫，视线里的所有事物被添加了一层朦胧的滤镜，科恩感觉有些心悸，小腹也绷得难受。
德拉的手指温和地捋过她的额头，耳廓，下颌，鼻尖，认真地帮她清洗，像是在玩装扮照顾娃娃的游戏。
也就只是真的洗澡。对方好像没有接触过社会化训练，脑回路和外面世界的人不太一样，有种纯粹、直率的恶意和控制欲。
他伸手替科恩擦掉脸上的水珠，满意地打量自己的所有物，“上次给你的药效果很不错。”
德拉抬起她的下颌，又细细观察一番她的眼周、睫羽、淡白的眼球，“一点痕迹都没留，很无暇。”
“头发有些短，要再留长一点才合适。”德拉似乎恨不得把科恩里里外外彻头彻尾地按自己的标准改造一遍，就像在玩装扮真人娃娃的游戏。
过了会，德拉注意到科恩始终沉默，从自说自话的状态里走出来，“科恩，你怎么不说话，不高兴吗？”
“我这里有几种适合你的香水，你来试试。”
另一岸的柏木架上放了很多大小不等的瓶瓶罐罐，地上也有一些。
德拉又开始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拆开几罐子不同的药粉、沐浴液还有很多不知名的东西，按着自己心意调试起来。
科恩见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这里，悄悄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拿了一只玻璃香料瓶。
瓶里的东西已经用完了，只剩一个空瓶，保龄球瓶样的形状，科恩小心地在瓷砖上磕下它的底座。
她动作很小心，没有发出一丝刺耳的响动。
“科恩。”过了会，德拉终于调试完了他的香氛，饶有兴味地向她展示，“试试这个。”
瓶子里淡蓝色的香氛精油滴到了她的发稍上，顺着锁骨下延……剩下的部位就看不清了，池水刚好到她胸口。
科恩忍受着冒犯的举动。
“……我想用那个，闻起来挺好闻的。”科恩随手指了个架子上最高的位置。
半精灵带着点哑的声音搅乱了他的视线，许久以来，对方第一次开头同他主动说话。
他方才盯着她沾水的脸庞太入神了。
“马鞭草？……噢，那个也挺适合你的。”德拉顺着她指着的位置看过去，语气微顿。
“我去给你拿。”
他背对着科恩，袒露修长的后颈，打湿的金发披在肩头，看起来对她毫无防备。
外表无害又纯粹，充满欺骗性。
骨子里却带着无意识的不断释放的恶。
敲碎的香料瓶断口处锋利。
科恩鼓起勇气把它用力捅向德拉的脖子。
不要手软。
想想他做过的事，诱骗收割下的无数鲜活生命。
“嗤——”的一声响，她清晰地感受到握着的玻璃边缘刺透皮肉的手感。
无数无数的鲜血鼓涌，散着白雾的水池瞬间被红色占据。
这么巨大的出血量，任何血肉之躯都抗不住。
一股浓烈的腥气冲进鼻腔。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就这么轻而易举做到了，胸膛剧烈地起伏。
科恩用力喘了口气，她心悸得更猛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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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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