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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沼泽诡影

青云别院内,又过了十余日的平静。

云无涯在褚星微提供的丹药与别院充沛灵气的辅助下,伤势稳定了下来。虽然金丹上的裂痕非一日之功可以痊愈,但至少压制住了恶化之势,恢复了约莫四五成的法力。他本就性格豁达,劫后余生,对褚星微师徒更是感激不尽,将所知关于黑风沼泽与幽冥宗的情报悉数告知,并无保留。

这一日,晨曦微露,师徒三人与云无涯已齐聚于别院大门前。

褚星微一身简洁的紫色劲装,青丝束起,更显利落飒爽。她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几人,最后落在云无涯身上:“云道友,此行凶险,你的伤势……”

“褚阁主放心。”云无涯拍了拍胸口,虽然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贫道这条命是诸位救的,岂能因小伤退缩?况且,追踪堪舆,破阵定位,正是贫道所长,或可略尽绵力。那幽冥宗主藏身沼泽,必有其依仗,多一人,多一分把握。”

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青色道袍,手持一柄古朴的罗盘,腰间挂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里面装着他吃饭的家伙——各种符箓、定星针、破障粉等物。

赵清荷一身火红短打,精神奕奕。她腰间多了一个特制的皮囊,里面正是那枚气息越发灼热的奇异兽蛋,隔着皮囊都能感受到隐隐的热力。经过这些时日以烈阳元气不间断的温养,她与蛋中生命的联系愈发紧密,甚至能模糊感知到其内传来的、如同心跳般的蓬勃脉动。

石磊则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背负着新祭炼过的“百鬼夜行图”简化版卷轴,通幽之眼在晨光下显得愈发深邃。他腰间挂着几个玉瓶,里面是近日催熟采摘的一些常用疗伤、解毒的灵药。

“既如此,我们便出发。”褚星微不再多言,袖袍一拂,一道柔和的星辉笼罩四人,隔绝了自身大部分气息,随即化作一道不易察觉的流光,朝着西北方向的黑风沼泽而去。

青云别院在身后逐渐缩小,最终隐没于群山之间。

一路无话。四人皆是修行之人,脚程极快,遇山翻山,遇水凌波。越是靠近黑风沼泽,周遭的环境便开始发生变化。植被逐渐变得稀疏、怪异,树木扭曲,叶片多呈暗紫色或墨绿色,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腐朽气息的甜腥味。

两日后,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被灰黑色雾气笼罩的庞大沼泽地带,出现在众人视野尽头。

那雾气凝而不散,如同巨大的灰色幔帐,遮蔽了天日。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压抑与死寂。偶尔有不知名生物的凄厉嘶鸣从雾中传来,更添几分阴森。

“前方便是黑风沼泽了。”云无涯停下脚步,面色凝重地取出他那古朴罗盘。只见罗盘上的指针此刻正疯狂地左右摆动,时而顺时针旋转,时而逆时针乱颤,根本无法稳定指向。

“此地磁场混乱,煞气、瘴气、阴气交织,更有天然迷阵干扰灵觉。寻常的辨位之法在此几乎无用。”云无涯解释道,他指尖逼出一滴精血,点在罗盘中央,口中念念有词。罗盘光芒微闪,指针的摆动幅度稍微小了一些,但依旧无法指明确切方向。

“好厉害的天然绝地。”褚星微感受着前方那混乱而危险的力场,眼神微凝。她的神念探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受到极大的阻碍和扭曲,最多只能延伸出百丈距离便再难以为继。

“师父,我的通幽之眼在这里也受到很大限制。”石磊开口道,他的眼眸中幽光闪烁,但看到的只是一片片扭曲、翻滚的灰黑气团,难以窥见真实地貌和灵机走向,“只能勉强看到百丈内的一些微弱魂火波动,大多是些沼泽中的毒虫猛兽,再远就一片模糊了。”

赵清荷则是皱了皱小巧的鼻子,体内烈阳元气自发运转,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阴寒湿气:“这里的味道真难闻,感觉元气运转都滞涩了些。”

“黑风沼泽的‘黑风’,并非指寻常之风,而是指这弥漫的毒瘴与混乱的阴煞气流。”云无涯肃然道,“这瘴气不仅能腐蚀肉身,更能侵蚀神魂。我等需时刻以法力护体,不可长时间吸入。此外,沼泽之下暗藏无数杀机,流沙、毒潭、陷阱、乃至一些适应了此地环境的诡异妖兽,都需万分小心。”

他收起罗盘,又取出几张绘制着复杂符文的黄色符箓,分给三人:“这是‘清瘴符’,贴身放好,可一定程度上净化周身瘴气。不过效力有限,需每隔六个时辰更换一次。”

褚星微接过符箓,点了点头:“有劳云道友。既然如此,我们便徒步进入,步步为营。云道友负责堪定方向,规避明显的煞坑与天然阵法。磊儿以通幽之眼警戒生灵动向,清荷护住侧翼,我居中策应。”

安排妥当,四人不再迟疑,迈步踏入了那灰黑色的雾气之中。

一入沼泽,光线顿时暗淡下来,仿佛从白昼步入了黄昏。脚下是松软、湿滑的淤泥,不时有浑浊的水洼泛起气泡,破裂后散发出更浓的腐臭。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踩断枯枝发出的“咔嚓”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细微的瘴气流动声。

云无涯走在最前,手持罗盘,不时掐算,引导着众人避开一些灵气波动异常混乱的区域。那些地方往往隐藏着无形的空间褶皱或是致命的煞气喷口。

石磊双目幽光闪烁,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在他的视野里,灰黑色的背景中,点缀着一些或明或暗的光点。明的是某些蕴含灵气的毒草或是矿物,暗的则是一些潜藏在淤泥或雾气中的小型毒虫、妖兽的魂火。

“左前方三十丈,淤泥下有东西,魂火阴冷,带着贪婪之意。”石磊低声预警。

话音刚落,那片淤泥猛地炸开,一条水桶粗细、布满暗绿色粘液鳞片的巨蟒猛地蹿出,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毒牙,朝着队伍侧翼的赵清荷噬咬而去!速度奇快无比!

“哼!”赵清荷早有准备,不闪不避,烈阳元气轰然爆发,右拳之上凝聚起刺目的白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悍然一拳砸向蟒头!

“嘭!”

拳蟒交击,发出一声闷响。那巨蟒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它那足以咬碎精铁的獠牙,在至刚至阳的烈阳元气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被灼烧得冒出青烟,脑袋也被砸得偏向一边,鳞片碎裂。

但這沼澤妖蟒生命力极其顽强,吃痛之下,长尾如同钢鞭般横扫而来,带起凌厉的罡风!

“定!”

石磊轻喝一声,通幽之眼幽光大盛,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妖蟒的尾部,让其动作骤然一滞。

就在这刹那,一道紫色剑罡后发先至,精准地掠过妖蟒的七寸之处!

“嗤啦!”

蛇血喷溅,那颗狰狞的蟒头滚落在地,庞大的蛇躯剧烈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正是褚星微出手。

“是‘腐毒沼蟒’,二阶妖兽,毒性猛烈,鳞甲坚固,擅长偷袭。”云无涯上前查看了一下,“其蛇胆可解百毒,蛇眼是炼制某些破障法器的材料。”他熟练地取出小刀,开始采集材料。

赵清荷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拳头,看着被迅速分解的妖蟒,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这是她第一次与如此凶悍的妖兽实战,烈阳诀的威力让她信心大增。

这个小插曲并未让队伍停留多久。采集完有用的材料后,四人继续深入。

越往沼泽深处,雾气愈发浓郁,脚下的路也越发难行。有时需要借助轻身术掠过大片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流沙的水域;有时则需要强行穿过由无数坚韧藤蔓组成的、如同迷宫般的障碍。空气中弥漫的毒瘴也越来越浓,即使有清瘴符,也需要不时运转法力驱散侵入体内的丝丝阴寒。

期间,他们又遭遇了几波袭击。有从枯树上弹射而下、口器锋利的“吸血鬼蛭”;有潜伏在水洼中、能喷射麻痹毒液的“幻影蟾蜍”;还有成群结队、个体实力不强但数量惊人的“腐骨飞蚁”。但在师徒三人默契的配合与云无涯老道的经验下,都有惊无险地渡过。

云无涯的罗盘在这里发挥了巨大作用,多次提前预警,带领队伍绕开了几处明显散发着恐怖波动的区域。据他推测,那些地方要么是天然形成的绝杀煞坑,要么就是有强大妖兽盘踞的巢穴。

行进了约莫大半日,周围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但环境却更加诡异。出现了一片片枯死的、形态扭曲的黑色树林,树木枝桠张牙舞爪,如同鬼怪。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散落的、不知是何生物的惨白骨骸。

“此地死气极重,怨念凝聚不散。”石磊低声道,他的通幽之眼在这里能看到更多飘荡的、残缺的怨魂,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荡,发出无声的哀嚎。

突然,云无涯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地看着手中的罗盘。此刻,罗盘的指针不再胡乱摆动,而是死死地指向左前方某个方向,微微颤抖着。

“不对劲。”云无涯沉声道,“罗盘被一股极强的阴煞之力牵引住了。那个方向……有异常!”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片区域的雾气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红色,隐隐有低沉的、如同无数人呓语般的杂音传来。

褚星微凝神感应,面色微变:“有阵法波动,而且是人为布置的……蕴含着极强的幽冥气息!”

是幽冥宗的据点?还是……那幽冥宗主的藏身之处?

“小心收敛气息,过去看看。”褚星微当机立断。

四人将自身气息压制到最低,借助扭曲的枯木和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那片暗红色雾气区域靠近。

越靠近,那股阴冷、邪异的压迫感就越强。低沉的呓语也渐渐清晰,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哭泣、在诅咒。空气中的幽冥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

穿过一片密集的枯木林,眼前的景象让四人心头一凛。

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洼地中央,赫然矗立着三根高达数丈的黑色石柱!石柱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诡异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黑光。三根石柱呈三角形排列,构成了一个简易的阵法核心。

而在三根石柱中间,堆积着如小山般的森白骸骨!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妖兽的。骸骨之上,插着七面黑色的小旗,旗面上绘制着扭曲的鬼脸,正不断汲取着从骸骨中逸散出的死气与怨念。

阵法外围,则有四名身穿幽冥宗服饰的弟子在巡逻看守,修为皆是炼气后期。他们面色麻木,眼神空洞,显然心神已被这阵法散发的邪力所影响。

“是‘聚阴炼魂阵’!”云无涯传音道,声音带着震惊与愤怒,“此阵歹毒无比,能强行汇聚方圆数十里的阴气、死气、怨气,并将其炼化,既可用来修炼邪功,也可用来滋养邪器,甚至……召唤幽冥鬼物!看这规模和时间,此地至少运转了数月之久!”

褚星微眼神冰冷。难怪这附近死气如此之重,怨魂如此之多!幽冥宗果然在此地经营已久!

“师父,动手吗?只是四个炼气期。”赵清荷跃跃欲试。

“稍安勿躁。”褚星微按住她,“这阵法不简单,强行破除可能会打草惊蛇。而且,此地只是一个前哨据点,那幽冥宗主必然在更深处。”

她目光扫过那四名巡逻弟子,最后落在那七面黑色小旗上,心中已有计较。

“磊儿,能否在不惊动阵法的情况下,控制住那四名弟子?”

石磊仔细观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试试。他们的神魂被邪气侵蚀,意志薄弱,我的‘**咒’应该能起作用。”

“好。云道友,你负责警戒四周,若有异动,立刻示警。清荷,你准备接应磊儿。我去将那七面阵旗取来。此阵旗是此阵关键,取走它们,阵法自破,而且不会引起太大动静。”

分工明确,四人立刻行动。

石磊深吸一口气,双眸之中幽光流转,双手结印,一股无形无质的波动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如同轻柔的蛛网,罩向那四名巡逻弟子。

那四名弟子身形微微一僵,眼神变得更加迷茫空洞,动作也迟缓下来,如同提线木偶般,继续着机械的巡逻,但对周围的感知已被大幅度削弱。

就是现在!

褚星微身形如鬼魅般飘出,脚下步法玄奥,仿佛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她并未直接冲向阵旗,而是绕着阵法边缘快速移动,玉手连连挥动,一道道细微的星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断了阵旗与下方骸骨堆、以及与三根主石柱的能量联系。

然后,她速度陡然加快,如同穿花蝴蝶,在阵法中几个闪烁!

唰!唰!唰!

七面黑色小旗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她拔起,收入袖中!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无声无息!

就在第七面阵旗被拔起的瞬间,那三根黑色石柱上的幽光骤然熄灭,弥漫在洼地中的暗红色雾气开始缓缓消散,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呓语声也迅速减弱。

失去了阵法的支撑,那四名被**的幽冥宗弟子身体一软,瘫倒在地,陷入了深度昏迷。

“成功了!”赵清荷松了口气。

云无涯也面露赞许之色:“褚阁主好手段!破阵而不惊敌,佩服!”

褚星微回到众人身边,看着手中七面依旧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小旗,眉头微蹙:“这只是外围的一个小型聚阴阵。看来幽冥宗在此地的图谋不小,我们需要更加小心了。”

她将那不祥的阵旗封印收起,目光投向沼泽更深、更黑暗的方向。

“继续前进。我有预感,我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而与此同时,在黑风沼泽的最深处,一片被浓郁如墨的幽冥气息彻底笼罩的区域,一座由黑色骸骨垒砌而成的祭坛之上,一个盘膝而坐的、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毫无感情、仿佛蕴含着无尽深渊的眸子。

他似有所觉,微微偏头,望向褚星微等人所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几只小老鼠……倒是机灵。可惜,闯入了本座的猎场,便只有……成为养料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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