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潢雅致的咖啡馆内间，江书远和林不移面对面坐着。
林不移有些局促，她没来过这样的地方，江书远扫了桌上的二维码，将手机递给她点单的时候，她光是看着那琳琅满目的各类小吃饮品，就觉得无从下手了。
“你点吧，我还是——”
林不移将手机推回给江书远。
“拿铁可以吗？”江书远没为难她，直接问道，“或者果茶？我突然发现，这里还有果茶。”江书远低着头，滑动着手机屏幕，认真地挑选起来。
林不移没说话，放在桌下的手十指交握，缓解内心的不自在。
江书远久久没等到林不移的回应，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抬起头，看向林不移，这才发现，林不移似乎有些不自在。
“你是不喜欢这里吗？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我们换个地方吧。”
江书远说着就要站起来。
林不移赶紧叫住了她，“不用。”
“可是——”
“你还没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先前在林不移家门口，江书远正准备展示自己精心为林不移挑选的礼物，就听屋子里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问是谁。然后林不移的脸色就变的有些不自在，对江书远说了一句“你等一下”，就关上了门，过了一分多钟，也可能更久一点，换了一身衣服的林不移又打开门，对江书远说，“我们换个地方吧。”
然后她们就出了门。
虽然是林不移提出的换地方说话，但平时就宅的不行的她当然不可能知道附近有什么地方适合说话，只能由江书远挑选地方了。
江书远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像这样，装修得比较雅致，氛围比较好的咖啡馆，更适合林不移的气质，再加上她内心里，那么一些小小的，小小的，私心，最后就选定了这家“国风”咖啡馆。
一走进门，在内间落座，江书远瞧着乖巧坐在自己对面的林不移，忽然就有一种她们不是临时找了个地方说话，而是特意出来约会的感觉。然后，就把最初的来意，忘得一干二净。
被林不移这么一提醒，江书远拍拍脑袋，“差点忘了！”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放在边上椅子上的袋子，放到林不移面前。
林不移用眼神问她是什么。
江书远故意卖关子，抬了抬下巴，“你看看就知道了。”
林不移犹疑地往袋子里看了看，是个盒子，还有一张纸。在江书远的眼神“鼓励”下，林不移咬着下唇，把盒子拿了出来。只一眼，林不移就皱起了眉。
“我不能拿这个。”
“别急着拒绝嘛，”江书远说，“你还没看那张纸呢。”
林不移眉头皱得更深，但还是把那张纸拿了出来，然而，眉头微微一松。
那是一张借条。
债主是江书远。
“......谢谢。”
不用江书远多说，林不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江书远送了她一台手机，这是她当前很需要的东西，没有手机的话，要是在碰到顾初笙做那样的事，她连求救电话都打不出去。
当然，就算再需要，如果江书远像那些霸道总裁那样，直接砸一部高端机，林不移也是不敢收下的，那太贵重了。可江书远显然是很用心地挑选过了，给她的是一台两千多元的中端手机，并且还细心地给她准备了一张欠条，不会让她觉得亏欠。
这样的礼物，林不移确实拒绝不了。
江书远在前台和店员小哥借了笔，让林不移在欠条上签了字，然后小心地将这张欠条叠起，压在了手机壳里面。
“林不移，现在我是你的债主了。”
“哦。”
江书远皱起眉，“哦什么哦，你对债主怎么是这个态度，建议重新回答。”
林不移被她耍宝的样子逗得一乐，故意道：“你难道不知道，这年头欠钱的才是大爷吗？”
江书远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林不移似的。
林不移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轻咳一声，“你不是要点什么果茶吗，快点吧！”
“哎，不喝了，仔细想想，咖啡馆的果茶能有什么好喝的，走了走了。”江书远起身，拉住林不移的手，“还是去喝雪王家的柠檬水吧！”
“哎？可是——”
江书远这么说，就真的这么做了，她拉着林不移毫不犹豫地就来到了附近一家雪王，扫码点单。
林不移还有些犹豫：“我们刚刚坐了那么久，就这么走掉会不会不太好啊？”
“不会啦，那家店生意那么差，东西一看就不好吃的，而且我看了下，一杯咖啡居然要二十多，他怎么不去抢呢，鹿角的咖啡九块九都喝全场了。”
“是、是吗......”
林不移没喝过这种咖啡馆的咖啡，但既然江书远都说贵，那应该确实是挺贵的吧......她忽而松了口气。
旁边的烤面筋店，几个人正站在一米多远的位置等餐，其中一人抬眸间忽然注意到林不移和江书远，用手肘推了推身边低头玩手机的女生，“姐，你看。”
另一人比女生更快注意到，瞪了那人一眼。
那女生抬起头，正是顾初笙，而提醒她的，则是刘奕。
顾初笙看到林不移的时候，愣了愣，下一秒就看到取单回来的江书远，将一杯柠檬水递给了林不移。
“那个，顾姐，江书远也在呢，你......”
王牧迟话没说话，被顾初笙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但从警察局被管家和律师带出来的记忆犹新，顾初笙到底还是忍住了，她想，等下那两人经过的时候，她一定要努力忍住，装也要装得像是知道错了。
然而，顾初笙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因为......
江书远和林不移根本就没有看到她！她们径直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顾初笙望着江书远和林不移渐渐远去的背影，气得拳头紧握，面目狰狞。
刘奕都注意到了顾初笙的不对劲，他尝试着改善氛围，将做好的烤面筋递到顾初笙跟前，“那个，烤面筋好了，先吃点，消消气？”
王牧迟捂住了脸，不忍直视。
顾初笙冷着脸，低头看了眼冒着热气的烤面筋，抬手就打翻了。
“吃个屁！”
“姐——”
“滚！”
顾初笙扔下这话，气势汹汹地离开。
王牧迟拍了拍呆若木鸡的刘奕的肩膀，指了指烤面筋的店，“再买一份吧。”
刘奕：“......”
已经走远的林不移，低头看着手里，因为太用力握着，而挤出了不少饮料，淋湿了整个手掌的柠檬水，怅然若失。
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
林不移抬头，对上了江书远关切的目光。
林不移不是没看见，她比刘奕更早发现，自己和顾初笙处在如此相近的空间。江书远也不是没发现，她甚至比林不移更早注意到顾初笙的身影。
“谢谢......”
林不移道谢，接过纸巾。
江书远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喝着柠檬水。
“江书远，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就在江书远以为，她们会就这么沉默着走回林不移家的时候，林不移忽然这么问她。
江书远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怎么会！”
林不移咬着吸管，没说话。
“任何人都没资格指责你不勇敢，或者不坚定，遭遇了那样的事，面对加害者感到害怕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古人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还是直接面对的那条‘蛇’，害怕也好，紧张也好，都是很正常的。”
江书远想了想，又说道：“我们经常鼓励别人要坚强，要勇敢，那是为了对方能够更好地生活，但如果，坚强勇敢成了规训的教条，要因为不够勇敢，或者不够坚强而指责或是看轻他人，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林不移一只手捏着纸巾，若有所思。
江书远却忽然话锋一转，拉过她那只淋了柠檬水，变得有些粘稠地手，“不过这件事我还是要说你的，多大的人了，擦个手都不会，笨死了。”
林不移任由江书远摆弄自己的手掌，抬眸，审视地看着江书远。
这是林不移第一次，这么细致地观察江书远。
她的视线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勾勒着江书远的五官、身形。
江书远有一头柔软，细长的头发，发色是很少见的纯黑，在阳光的照射下甚至能反光。她的五官很立体，大眼睛，高鼻梁，嘴唇在不说话的时候微微有些上扬，但并不明显。她的个子也挺高的，林不移自己在南方女生当中属于是中等身高，有一米六出头，但江书远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粗粗一估计都觉得有一米七，不过，最令人瞩目的，应当还是她的身材比例，腰细腿长，走远了一看，恍惚以为她有一米八的，也大有人在。
然而，对于林不移来说，这些外在条件，都比不上江书远这个人，来得更吸引人。
她第一次碰到像江书远这样，明明很有钱，也很有地位，一出生就站在很多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终点，却还是那么富有同理心，懂得尊重，又在方方面面都细致入微的人。
就像是......上天为她量身打造的那样。
可是，我配吗？
林不移忍不住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好了。”江书远将擦过林不移手指的纸巾收起，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垃圾桶，就随手塞进了口袋。转头就发现林不移呆呆地站在那儿，像是在发呆，她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直到她回神，才好笑问她在想什么。
“没什么。”林不移摇摇头，“我该回去了。”
“嗯，我送你。”
江书远直觉林不移并不像她说的那样“没什么”，但她还是没多问，她想，林不移该有自己的空间。
满打满算不到五天的假期，就这样结束了，江书远最大的收获之一是——在给林不移送手机的时候，顺带带她去办了手机卡，成为了她通讯录里的第一个人，第二个人则是那位给了林不移手机号的周宴警官。
不过，可惜的是，江书远在通过微聊搜索林不移手机号的时候没能找到相关联系人，这说明林不移还是没注册微聊。
假期结束，江书远一吃完午饭，就早早回了学校，和她来的一样早的，除了林不移，还有几个着急忙慌补作业的，一看到江书远像是看见救星似的，就差给她跪下了。
但江书远刚把卷子拿出来，就对上了林不移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林不移明明也没说什么，那眼神里也没有别的情绪，就只是看了她一眼，她就变得心虚起来，拿着卷子的手都有点不利索了。
“拿来吧你！”借卷子的男生可不管这么多，见江书远磨磨蹭蹭的，早就不耐烦了，一把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咳，那个，你作业做完了？”
江书远摸摸鼻子，对着林不移没话找话。
林不移都懒得回她，给了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额......那个，”江书远又摸摸鼻子，左右看了看，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不注册微聊啊？”
林不移背单词的动作顿了顿，回了句“没必要”。
“那......那怎么没必要！”
“手机能打电话，能发短信不就行了吗。”
“微聊......微聊发消息免费啊！短信不要钱的吗！”
“......流量也是要钱的。”林不移有些松动。
“那怎么一样，现在手机里的基础套餐，就附带流量的，按照你的使用频率，完全够了，再说了，你家肯定有无线网吧，到时候不是可以随便用吗？”
林不移......
林不移愣住了。
江书远顿时觉得有戏，试探着问她：“那我帮你下一个？”
林不移：“手机在家里。”
“那等放假？”
“......嗯。”
Yes！
江书远握拳，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无声欢呼。
林不移捏着单词本，微微用力，只觉耳朵有些发烫，她移开视线，像是在强调什么似的，说：“我要背单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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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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