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再次到来,他们打开牢门,面无表情地将姜逢拖了出去。
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一个狱卒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钱大人有令,审问嫌犯姜逢!”
姜逢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窖最底层。
钱如海他果然想屈打成招!他就是要她当替罪羊!
“我夫君尚未归来,你们若是要审问,便是无视南胤律法!”
衙役丝毫不顾姜逢的辩解,一路拖着她到了行刑室。
各种闪着寒光的刑具悬挂着,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焦糊味。
为首的衙役脸上带着阴冷的笑意:“哼,百日婚约?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刑具硬!说!你是如何与叶衔青合谋毒杀李茂财的!”
“我……没有……”姜逢的声音颤抖。
她不能承认,承认了就真的完了。
“用刑!”他毫不留情地下令。
鞭影挟着风声落下,带来撕裂的剧痛。
姜逢咬碎了牙关,鲜血从唇角溢出。意识在痛苦中反复模糊又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用刑突然停止了。
冰水毫无预兆地从头灌下,姜逢睁开眼。
钱如海就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肥胖的身躯几乎将椅子填满。
他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眼皮懒洋洋地抬起,扫过姜逢,嘴角扯出一个虚伪的弧度。
“姜氏,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的声音像是毒蛇滑过枯草,“画押认罪,指认叶衔青与你同谋,谋杀李茂财,盗取银库,本官或可念在你一介女流,免你死罪。”
姜逢抬起头,尽管脸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钱大人!我夫君尚未归来,你无权单独提审我,南胤律法明文规定,若涉及杂务,需由更高一级衙署批复,你今日之举,乃是僭越!是私设公堂!”
钱如海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妇人竟如此熟知律法且刚硬。他重重放下茶盏,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牙尖嘴利!”他冷笑道,“律法?在这大牢里,本官就是律法!叶衔青回不来了!你以为他还能救你?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自身都难保,哪还有闲工夫来管你,你若不认,本官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他话音未落,眼神一厉,朝旁边的狱卒示意。
一个狱卒立刻拿起一根粗糙的皮鞭,在空中猛地一抖,发出“啪”的一声爆响。另两个狱卒上前,死死按住了姜逢的肩膀。
姜逢的心脏狂跳,她知道下一鞭落下,可能就真的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冲破恐惧的桎梏。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因疼痛和急切而嘶哑,却异常清晰地喊道:“钱大人!且慢!”
鞭子在空中顿住。
钱如海眯起眼睛,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狱卒暂缓。他倒想看看,这女人临死前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怎么?想通了?肯画押了?”
姜逢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她强撑着抬起头,目光死死锁住钱如海,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冷静:
“钱大人,您要我认罪,无非是想尽快了结库银失窃这案件,给上头一个交代,保住您的乌纱帽,甚至……更上一层楼,我说得可对?”
钱如海脸色一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姜逢继续快速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但钱大人有没有想过,您就算此刻打死我,拿到了我的认罪状,此案就真的结了吗?”
“你什么意思?”钱如海身体微微前倾。
“杀死李茂财的手法绝非寻常江湖手段。”姜逢忍痛提高声调,“李茂财表面看是中毒,但何种毒能让他瞬间毙命且面色如常?何种高手能避开银库重重守卫,精准找到账册所在并盗走关键账本和库银?现场留下的那点痕迹,寻常仵作和捕快根本看不出门道。”
她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钱大人,您麾下除了我姜逢,还有哪个仵作,曾经仅凭一点尸斑和现场残留的灰烬,就推断出凶手用的是产自西南密林的百日醉混合了冰蝉蜕?还有哪个捕快,曾注意到被雨水冲得近乎看不出的独特花纹?”
钱如海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这些细节,确实是当初一件江湖大盗案件的关键线索,那时他只听下边人说是个女娃娃查出来的,却没想到此人正是姜逢。
姜逢看到了他细微的反应,知道自己赌对了一半,她趁热打铁,语速更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钱大人,杀了我,您得到的只是一张随时可能被推翻的认罪状,因为真凶还在逍遥法外,他既然能杀李茂财,能盗银库,下次就能杀更重要的目标,盗更多的银子。届时,您今日草草结案的举动,就会成为来日被问罪的铁证。”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却更具冲击力:“但留下我,就不同了。这云州,乃至整个南胤,您能找到第二个像我一样,精通验毒、剖尸、痕迹辨识,甚至对江湖各路手段都了如指掌的仵作吗?抓住真凶,找到失窃的库银,这才是实打实的功劳,才是您步步高升的阶梯。”
“是得到一个屈死的替罪羊,还是一个能帮您破案、抓住真凶的工具?”姜逢的声音因疼痛而颤抖,眼神却锐利如初,“钱大人是聪明人,该如何选择,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钱如海盯着姜逢,肥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眼中闪烁着一丝被说中心事的阴鸷。那高举的鞭子,终于缓缓地垂了下去。
“把她关回去,明日再审!”他一甩袖,扬长而去。
可四周的衙役似是没听见一样,甩着鞭子又朝姜逢看过来。
持鞭的狱卒脸上横肉跳动,啐了一口:“呸!大人心善,让你多活一晚,爷们儿可没说让你好过!”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姜逢的心脏。她没想到,钱如海虽被说动暂缓取供,却忽略了他背后那只大手,只是《南胤诡案录》的作者挖坑无数,姜逢又是跳章看,所以到大结局了她也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年轻衙役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姜仵作!快!快!方员外府上……出、出大事了!孙仵作他们验不出来,大人急召!刻不容缓!”
姜逢被像破布一样扔进了停尸房。
阴冷,死寂。
浓烈的**气息和石灰味混合,令人作呕。
她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剧痛,动弹不得,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她。
天亮了,一缕阳光穿过窗户,落在姜逢眼前。
叶衔青没有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
那婚约,果然只是她死到临头臆想出的救命稻草,而他,或许只是利用她脱身。
就在她意识即将再次涣散时,一个苍老而谨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姜……姜姑娘?”
是一个老人,他脸上带着同情:“钱大人下令,让你验看方员外的尸身。老朽无能,实在验不出确切的死因。只知道绝非普通毒物,也无明显外伤……”
验尸?
这两个字像一道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了姜逢求生意志的最后余烬。
是了……
她是法医!是这云州县衙技艺最高超的仵作!
这是绝境之中唯一仍可由她掌控的事。
求生的**让她强行凝聚起一丝力气。她指了指石台上那盖着白布的尸体。
老仵作明白了,连忙搀扶起她。
白布掀开,露出肿胀发青、面目狰狞的男尸。姜逢强忍着不适和剧痛,目光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
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青紫,仿佛血液在皮下凝固成了浓重的墨色。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僵硬的嘴角竟向上扭曲着,凝固成一个极其僵硬、诡异的微笑,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强行拉扯出的弧度。
眼、耳、口、鼻均有干涸发黑的血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甜腻得发齁又混杂着淡淡铁锈腥气的古怪香气,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灯……再亮些……”姜逢嘶哑地说。
油灯凑近。
她接过老仵作递过来的薄皮手套戴上。
摒弃所有杂念,强迫自己进入那个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专业领域的状态。
姜逢蹲下身开始初步体表检验。
冰冷的手指隔着手套触碰到死者同样冰冷的皮肤。
她轻轻翻开死者的眼皮,查看结膜。
掰开口腔,观察粘膜和牙齿。
仔细检查指甲颜色、甲床。
按压尸斑的褪色情况。
检查尸僵的程度。
最后,她甚至不顾那刺鼻味道,凑近死者口鼻处,仔细分辨残留的气味。
“死者体表无致命性开放创口。”姜逢的声音响起,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连她自己都感到一丝陌生。
“面部、口唇、甲床呈明显青紫绀,符合窒息征象。七窍出血痕迹,色泽暗黑,为毒物作用于血管导致破裂所致,尸温低于室温明显,结合尸僵程度及环境温度……”她顿了顿,脑中快速换算着古代计时与现代知识,“推断死亡时间约在子时前后。”
她抬起头,目光迎向老仵作:“初步判断,的确死于剧毒。”
云州首富方向荣,原著里那个因中毒死于非命、掀起整个故事漩涡的富商。
就是在这之后,类似的离奇案件一桩接着一桩,负责的官员急于破案,包括姜逢在内的几个仵作被定为杀人凶手,成为幕后黑手精心挑选的替罪羊,最终走向死亡……
姜逢心头一阵烦恶翻涌。
她只看了前三十章,光是这三十章就离奇命案一桩连着一桩,一桩比一桩诡异。
上头催逼日紧,钱如海急于结案,竟将他们这些尽职尽责追寻真相的仵作推出来顶罪。
这念头让她喉头发苦。
“砰!!”
停尸房那并不牢固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
一阵风裹挟着雪片卷入,瞬间将停尸房内浑浊的空气撕扯得七零八落。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逆着门外灿烂的阳光,立于风雪之中。
墨发染白,衣袂翻飞,风尘仆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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