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顾景枫离开之后，边淮好些天都没再见到他，直至原本合约上写的期限结束。
边淮松了口气，心想顾景枫应该也是默认了这段荒唐关系的结束。虽然收尾并不太愉快，有些偏离他的预期。
一天的工作结束，回到家，他打开博客看了一眼，满屏都是苏子兮回国的消息。而苏子兮晒的最新一条动态，是一张自拍照，精致又气质，挡不住魅惑天成。
苏子兮:见到了久违的朋友，很开心～
评论区是一场舔屏盛宴，夹杂在其中的还有不少条关于苏子兮正和谁待在一起的猜测——因为那张自拍中误入了一只手。
【苏子兮大老婆2003:老婆好美！亲亲！呜呜呜这位朋友手有点好看吧！盲猜也是大帅哥！】
【告辞告辞:哈哈哈看着确实不错，不过大晚上孤男寡男的，兮美人是不是有点危险？】
……
只一眼，边淮就认出那双手的主人。
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手指修长，与宽大手掌结合而成的比例恰到好处。
与顾景枫那张总是很冷漠的脸色不同，那双手是很温暖的，贴上皮肤的温度，总能让他想起年少的冬日，那顶温暖的羊绒帽。
边淮抿了抿唇，视线在苏子兮那张照片上停留数秒，指尖微动，点击取消关注。主角们的故事线已经踏上正轨，再多想，就有些不礼貌了。
他回想过去这些年，露出一抹坦然的笑。他将顾景枫的卡装进信封，给顾景枫的生活助理发了条预约消息，请她代为转交。
接着，他没有犹豫，打开通讯录与微信，选中顾景枫，拉黑删除一条龙。
彻底结束。
……
“看你脸臭的，就这么不待见我？”苏子兮刚一回国，就迫不及待地来找了顾景枫。
前排司机认真开着车，战战兢兢不敢吭声，顾景枫那张臭脸都摆了好几天了，火气大得很，一点就着，不点都着。
连他都无辜躺枪好几回，开快点嫌不稳当，开稳当了又嫌太慢，突然变得很挑剔。
“忙。”顾景枫面色依旧阴沉，即便是见到许久未见的发小，也无法缓解心中半分焦虑，“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苏子兮微微挑眉，“李忠义和程向文不都进去蹲着了么？怎么还这么忙？”
李忠义、程向文，原本光盛集团第二、第三大股东，也是害死顾景枫父母的罪魁祸首。事情做的隐秘，没有直接证据，顾景枫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曲线救国，将光盛彻底握在了自己手里。
如今一切安稳，早已不用事事亲办。可最近这些天，许多可以放权给手下办的事情，他都在自己操办，时长忙到午夜，恨不得住在公司。
“刚刚开始涉及人工智能领域，还不稳定。”顾景枫蹙起眉，不愿承认这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行吧。”苏子兮瞥了他一眼，许久未见，顾景枫对他似乎也没几分想念，“别太累着自己，赚钱的本质还是为生活添色，若是本末倒置，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顾景枫听了这话，面色却更沉了几分。
他也想回归生活，开始一点点放权，未来空余的时间会越来越多，可是某个人并不领情。
他们一起吃了晚餐，全程几乎都是苏子兮在找话说，顾景枫虽然都礼貌性地回答，却也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顾景枫。”苏子兮隐约猜到了什么，轻轻唤了一声。
顾景枫其人，对什么都是淡淡的，甚至是有些冷漠，像是天生的情绪冷感，哪怕面对家庭变故，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情绪，只是莽着一股劲，一步步地将仇人送了进去，将属于顾家的东西牢牢握在手心。
他身上有种远超同龄人的沉着冷静，也因此，有种特别的魅力。
以至于出国几年，苏子兮依旧念念不忘。
只是眼下，顾景枫这般被情绪所支配的模样，让他觉得分外陌生。哪怕对方竭力掩饰，他也能感受到，平静外表之下那颗不再平静的心。
“怎么？”顾景枫抬眸。
“你知不知道，其实当初，如果你想让我留下来，我根本不会走。”苏子兮静静看着对方，一双桃花眼自带风流多情，举手投足间优雅不凡，无一处不再散发着魅力。
顾景枫却像个睁眼瞎一般，半点没领会到，反倒微蹙起眉，“你走不走，与我何干？”
倒不是他故意态度差，只是着实不解。他与苏子兮算是从小到大的玩伴，苏家底蕴深厚，子嗣颇多，苏子兮作为苏家幺儿，不需要被强逼着学些不喜欢的东西，不需要接管家业，可以自由地干一切想干的，追寻自己所热爱的职业。
——是他曾经无比羡慕的对象。
每每看见苏子兮，他都忍不住想，同是豪门出身，他与苏子兮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被逼着戒断自己的爱好，不断洗脑的商业思维教育，一点一点被剥夺个人情绪，慢慢成为众人眼中格外优秀的——顾家继承人。
还记得他曾经背着家里人，偷偷养过一条小狗，那小狗傻乎乎的，却很可爱。可在某一天，餐桌上多了一道没吃过的肉，味道很香，他忍不住多吃了几块。
爸妈却含笑告诉他，这肉，便是他偷偷养的那条小狗。他吐得昏天黑地，从此再也不敢干“出格”的事情，再也不敢喜欢“无聊又无用”的东西。
到如今，他早已忘记了自己的个人喜好，按照一套“应该去做”的逻辑办事。
而享受着一切幸运的苏子兮，却告诉他，他的选择可以因自己而改变，简直莫名其妙。
“顾景枫，有时候我是真的搞不懂你，你要是没那个心思，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拒绝我。”苏子兮直勾勾地望着对方，“而不是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很不体面。”
顾景枫眉头锁得更紧了，看着这位关系尚可的旧友，心中无端升起几分反感，却还是按捺下去，“拒绝什么？”
他想起前几日边淮莫名其妙地提及苏子兮，当时他并不理解苏子兮与他们之间有任何关系。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有些事情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需要弄清楚。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苏子兮被他问得哑然，骨子里的骄傲却让他不愿主动开口说出某些暧昧的词汇，性感的笑唇绷成一条直线，他微微倾身，头一次，主动往顾景枫怀里贴。
——却被一把推开。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凌厉又嫌恶，像把锋锐无比的刀，刺得苏子兮心口一痛。
明明只是三年未见，却比想象中还要生分。他想起刚刚拍照时，顾景枫与他之间的距离感，连和他合影都不愿意。
苏子兮平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哪怕是被推开，也不见几分狼狈，只是露出一抹自嘲的笑，“看来这些年，都是我在一厢情愿。”
顾景枫是他心中的遗憾，他本可以继续留在国外发展，却因为有这么一个遗憾，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回国。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见顾景枫，为此推掉了所有采访。
这几年他总是在想，若是他主动些，他与顾景枫之间是不是就会有故事。
毕竟，在学生时代，面对他们之间的那些流言与猜测，顾景枫从未否认过。
顾景枫哪怕再迟钝，也明白了过来，他沉着脸，一下下地用湿巾擦过苏子兮碰过的地方，眼底的嫌弃几乎要溢于言表，“你喜欢我。”
不是问句，而是一句笃定的陈述。
只是在笃定之下，有那么几分来自本人的无法理解。三年不见，偶尔联系聊得也都是正事，两家是世交，他一直将苏子兮当做是还不错、且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朋友。
今天的举动却明昭昭地表明喜欢他。
顾景枫在某些方面有很怪的洁癖，嫌弃之余，他又觉得可笑万分。苏子兮所谓的喜欢，他全盘没感觉到，若真的喜欢，该像边淮那样……
想到边淮，顾景枫心头不由一紧。
苏子兮抿着唇，脊背挺得笔直。他是骄傲到骨子里的人，哪怕是面对感情，也绝不会主动说出那几个字。主动来找顾景枫，主动出言暗示，主动投怀送抱，已经是他愿意做到的极限。
他一直以为顾景枫对他也是有意思的，毕竟学生时代，他是唯一一个跟在顾景枫身边的人，有人打趣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顾景枫也都没什么反应，他以为那是默认。
他以为他这次回来，稍微主动一些，顾景枫就会顺水推舟，而不是将他无情推开，以一种冷漠的姿态。
此刻苏子兮却是被对方眼里的那抹冷漠与嫌弃刺到了，本能地出口否认，“不，我没有。”
就好像如今否定了，能挽回一些被践踏的自尊心似的。
“你最好没有。”顾景枫盯着他，冰冷的语气像是警告，“就算有，也给我塞回去。”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席，步伐很急，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
只留苏子兮一个人在原位。他的腰板依旧挺得笔直，默然良久，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欣姐，国内的邀约都推了吧。嗯……没有，这次我就是回来看看，不准备久待。”
热脸贴人冷屁股，回国这件事情本身似乎也失去了意义，心中的遗憾有了答案。
虽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他有他的骄傲，哪怕喜欢，也只会尝试这么一次。
……
顾景枫到了楼下，却没有立即上去。工作上他总是雷厉风行的，很少产生这种犹豫的情绪。
本来他不明白，但在苏子兮贴上来的瞬间，他好像有些领悟。或许，那日边淮会特意提及苏子兮，并非无意之举，而是在担心他会选择苏子兮？在等他的解释？
可他当时被无端的烦闷感冲昏了头脑，没法冷静地去判断，这种于他而言不算重要的人，被他选择性忽略了。
所以，边淮故意说什么不爱他了，会不会只是嫌他愚钝的一时气话。
顾景枫心中有种久违的紧张感。
顾景枫驻足在楼下，想要立马跑上去确认，却又缺了点勇气。徘徊良久，终究是想到了一个比较折中的法子。
他拿出手机。
顾景枫:我和苏子兮之间什么都没有，之前是我态度不好，我们见一面，重新聊聊好不好？
删删改改许多次，终于满意了自己的措辞，紧张又期待地点了发送。
——等待他的却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顾景枫愣了瞬，这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以为是网络出了什么问题，又重新编辑一遍，点击发送。
他发现，除了红色感叹号之外，还有一句: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循环几次之后，顾景枫才终于意识到，这是边淮将他拉黑了。
好不容易缓和些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去。
他想去见边淮。可是现在已经过了合约期限，边淮又说不爱他，如今更是拉黑了他，定是不想见他的。
他抬起头，望着那层熟悉又陌生的灯光。
——一时进退两难。
他在下面直勾勾地望着，脖子仰得僵硬无比也没察觉。一直到灯光熄灭，他才恍然惊醒，有些浑噩地回到车上，“回公司。”
“？”司机哪里见顾景枫这样子过，真是疯了，哪有这个点还回公司的，“顾董，都这么晚了……”
“开车。”
嗓音冷得能掉冰碴子。
司机嘴角抽了抽，虽然无语，却还是老老实实随他去了。
只是心中暗暗腹诽，这小俩口吵架顾董也不至于家都不敢回吧？而且顾董又不是只有这一处房产，就算不回这个家，也不至于回公司去吧？明明低个头认个错就能解决的事情，大不了就跪个榴莲呗，有钱人净爱搞些花里胡哨的。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后面那位阴沉沉的脸，他还没蠢到去撞枪口。
……
光盛集团22楼。
灯亮了一宿。
顾景枫没心思理会值班人员看到他的诧异与战战兢兢，他只是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
——却根本看不进去。
到他专用的休息室，也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边淮，明明几日没见，那张脸却像是刻在脑子里似的，每一处，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拿出平板，翻看着边淮出演过的所有影视剧，戏份都少得可怜，而且与边淮本人的形象相差甚远。但那些，都是边淮。
哪怕失真，他也一帧一帧地看了下去。越看，心中越是自责。边淮本可以留下更多、更好的作品，却因为他的疏忽大意，浪费许多光阴。
他翻了又翻，翻到了边淮上过的一期综艺，因为不火，没什么镜头，却是最接近边淮的样子，甚至还有一条二十几秒的采访。
顾景枫来来回回，看了上百遍。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笑颜，软软地叫着“枫哥”。他习惯性地想要搂住，却只撞上了坚硬的床板。
——身边、是空的。
……
嗯，顾在这方面需要一点反应时间。
替身是误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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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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