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二中行政楼副校长办公室。
“唉!”既是董事、又挂名副校长头衔的区长海愁闷不已。
沙发上往太阳穴滴清凉油的高二三班班主任刘晚问:“愁什么?”
区长海:“许擎东想塞他大儿子进高二,测试完的全科总分444,好像在骂我!”
刘晚:“二中就算走后门,测试分最低也得480。他这不行,没门路。”
区长海摸着脑门:“理是这么个理。”
半晌没下文,刘晚扭头打量他:“入读学生的测验结果和档案需要校长检查签字,到季会再报给董事会,但董事会不可能接纳一个差生,所以你烦恼应该怎么合理录取这人还不会连累自己……”倾身上前,目光炽热,“许擎东给多少?”
二中学生可能家世不好,但成绩必须出彩,就算买名额、走关系也设门槛。
董事会非富即贵,曾在千禧年大刀阔斧改革二中,核心理念就是‘唯成绩论’。
富人更清楚教育的重要性,而教育优劣的最直观表现就是成绩,其中卷面分只能算基础要求,还包含学术、文艺、体育等各类竞赛的成绩。上层阶级对此趋之若鹜,汇聚到一起就形成庞大的资源池,再吸引更多人才、权贵涌进来……如此循环往复,构成现在盛名在外的二中。
综上所述,校领导及董事都极其看重学生成绩,以‘零容忍’的态度对待降低升学率的害群之马。
奈何贪腐与党争不是重拳出击就能清除得了。
譬如区长海庸才一个,背靠家族才拿到二中董事的肥差,偏偏和情人刘晚染上赌瘾,爱钱缺钱满脑子都是怎么捞钱。
区长海头也不抬地比划一个数字。
“190?!够我们去澳门玩一周!天塌了也得招许知理!”刘晚惊呼完,来回踱步,蓦地停下:“把他测试分偷改到544,在学年末总测评之前提高成绩,或者劝退,没人会发现问题。”
“半个月前有董事没抗住诱惑收了钱,把测试分333硬是偷改到533,上周公开课正好叫到这学生提问,一问三不知!学生开除,人踢出董事会,在考题保密、监考严密的基础上,添加校长监考包括陪同批改卷子的流程。校长第一个知道成绩,我们哪来的空隙作怪?”
刘晚急道:“就白白放着钱不要?”
“我不是绞尽脑汁地想了吗?”
好不容易敲到190的高价,区长海哪能不要?
关键是许擎东当时也没告诉他,他大儿子那么废啊!身为教导主任应该清楚二中的规矩,可许擎东样子急切,明明是没钱的赘婿却不惜出高价,给人一种他儿子是天才所以迫不及待送进二中发光发热的错觉。
谁知道居然是学渣!
真是慈父多败儿!
刘晚想办法想得太阳穴胀痛也没辙,泄气地摔进沙发,习惯性摸出手机按顺序刷豆瓣、天涯和贴吧等,清除红点、回复问题,再翻看热点,先瞟到一个夹杂在诸多热点里,字眼耸动的话题:
#少年英雄纵身跳五楼,半空勇救跳楼学生!#
“年年都有消防员惊险救人的新闻,新奇在哪?”
没进词条,刘晚凭想象点评,转去其他平台看到一模一样的热点标题,不由心生好奇。
单上一个社交软件的热门不足为奇,连续多个就值得一探究竟了。
“炒作吧。”刘晚嘀咕道,点开贴吧热门看一半嗤笑:“哗众取宠!人都掉下去了还能半空捞住?哪怕说是楼下接住人我也信啊,半空救人……蜘蛛侠还是拍武侠电影?我一眼就看出是自导自演、嗯?这是——”
一口气翻到400楼,刘晚表情越来越严肃,赶紧跑到区长海的办公桌旁打开电脑,登陆、搜索,点开贴子里附带的视频,看完后陷入沉思。
须臾,她胸有成竹道:“我有办法录取许知理!”
区长海闻言道:“快说。”
刘晚招呼他来看帖子。
区长海先看完视频,倒吸口凉气:“嘶——二中行政楼!跳楼的学生是谁?他有不满,难道不能先找老师说?动不动跳楼,二中要不起这样的学生!还有视频是谁上传的?怎么没第一时间解决、还让它跑到网络上传播?快通知学校安全部联系发帖人赶紧删除……”蓦地顿住,回过神来,“你说的办法和这事有关?”
刘晚加深笑容:“你再往下看。”
区长海往下滑就看到匿名爆料的救人者的姓名,“许知理?”眉头紧皱,寻思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想利用少年英雄的名气,说服董事们破例录取?”
刘晚:“没错。咱们给这事加热度,炒火它,最好炒到全国都知道、炒上新闻!”
区长海:“不行!到时候群众质疑学生为什么跳楼,怎么解释?外人不知道,难道你我猜不出来?你不知道学生会的霸凌游戏?你上个班有女学生跳楼自杀,开春才发生的事,现在又来!一年两桩,你当没人看出异常?闹到教育局来查,怎么交代?就算教育局查不出来,董事、学生会的背景分分钟查到谁在背后搞事,你我饭碗都得砸!”
“你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刘晚急道:“跳楼的学生能被学生会挑中,肯定没背景,你私底下威逼利诱,保准他老老实实听话!再说自家学生跳楼,不管什么理由,都会影响二中名声,所以才要破格录取救人的许知理,把他测试总分444放出来,找电视台做个访谈节目,告诉别人,我们二中更看重学生品质,模糊带过学生跳楼的事,顺便打破外界对二中‘唯成绩论’的诟病,毕竟之前就有二中为成绩逼死学生的谣言。”
她喝口茶解渴,继续说:“其次,二中更看重人品就侧面证明学生没有坏的,不可能发生霸凌——往这方向带节奏,轻松解决危机不说,校领导也乐见其成。”
区长海神色松动。
刘晚再劝:“是学生会犯的事,你这么做是帮他们兜底埋脏,他们还得感谢你!许知理和林锦烨是亲兄弟,你帮他就是帮林锦烨,到王隽驰面前提一提,说不定就此入他眼呢?再不济,林锦烨也欠你人情。”
区长海彻底意动:“有道理!不过我得先跟王隽驰打声招呼,等他同意……没道理不同意!反正王隽驰点头,出了事还有他撑腰。”
拍拍情人的胳膊,他面露赞赏说道:“我现在就去找王隽驰。”
***
迟穹去接朱砚楠出院,被问及教训王荆珉的进展,于是述说前天发生的事。
“林锦烨指使的?”朱砚楠只注意到这点。
迟穹苦笑:“许知理亲口所说!我查到他和王荆珉确实不认识。一天之内故意挑衅两次,我想不通到底哪里得罪林锦烨!”
朱砚楠神色阴沉,嘴角一扯,冷冷笑道:“哪是你的问题,他敲山震虎呢。”
迟穹皱眉:“什么意思?”
“林锦烨是在敲打我。我为了驰哥去接近王荆珉,戏弄他、折磨他,驰哥因此给宣传部投了大笔钱,还帮我爸妈牵线一个怎么都约不上的老板,明显对我另眼相看,所以林锦烨嫉妒。他知道你替我做事,又不敢直接动我,所以拐着弯来。”朱砚楠流露得意之色,“还以为他多清高,这就急了。”
迟穹表情失落,小声说:“驰哥给你好处,摆明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朱砚楠沉浸在狂喜中,没注意迟穹说了什么,等情绪冷静些便说道:“乘胜追击,你再帮我做件事。”
迟穹冷淡中略带责怪:“拿我喜欢你这件事去讨好驰哥,你当我是条狗?”
朱砚楠用没受伤的手抡向迟穹后脑勺:“再瞎说连当狗的机会都没有!”掏出手机怼到他眼前,“看!”
迟穹不以为意地看去,瞥见加载出来的图片里熟悉的高楼和文字描述的内容,顿时惊骇:“是谁搞我?!”
他夺下手机一边翻看一边分析:“二中没人敢和学生会对着干,死了人都能压下来,消息根本出不了校门,怎么可能前天才发生的事、今天就有报道?背后肯定有推手!”
“我说过多少次,让你把尾巴收拾干净,你不听。现在好了,让人抓住把柄闹大,肯定有人来查!你必须尽快采取措施应对,办法我已经给你想好,直接把脏水泼到许知理头上,就说他‘逼迫学生跳楼,陪演救人戏码’……如果可以,我更想整林锦烨,他能敲山震虎,我也可以杀鸡儆猴。就杀一个许知理,告诉林锦烨和亲近他、帮他暗搓搓对付我们的人,谁敢算计我,我百倍偿还!”
迟穹听完,从惊怒恢复冷静,爱慕地看着她并询问:“怎么杀?”
朱砚楠:“先威逼利诱陈康孝反水,让他指控许知理霸凌,再似假还真地编排些话,之后找几个记者透露点‘内情’,他们自己会去采访,怎么安排被采访的人、该说什么……应该不用我手把手教细节吧?”
迟穹咧嘴笑:“这种事没人比我更熟练。”
朱砚楠想起什么,赶紧询问:“做过许知理的背调没?出手前要确保他绝对翻不了身。”
迟穹:“连夜查清楚了,打小被扔到山沟沟里、最近才回来,一来就当林锦烨打手正面刚我们,哪家爱孩子的父母能眼睁睁看他当靶子集火结仇?”
言下之意,不受宠的小卒子。
朱砚楠:“行,去办吧。”
***
学生会会长办公室,装潢低调,以黑白色为主,风格简约冷清。
一张办公桌正对黑色的墙壁,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型画作,大胆瑰丽的色彩和看似凌乱实则有序的构图组合成栩栩如生的地狱绘,吸引每一个踏进来的人,但几秒后就会心生反感、不安。
区长海站在地狱绘的正中间,和情人聊阴谋诡计时口若悬河,到了这里却拙嘴笨舌,老实陈述完来意就安静等回复。
半晌没回应,王隽驰埋首桌案,专注处理事务。
区长海不确定他刚才有没有听进去,也不敢问,站在寂静的空间里,连呼吸都不自觉压抑到最轻。
时针嘀嗒、嘀嗒地走过许久,才见王隽驰抬头:“锦烨,你来决定。”
林锦烨也在?
区长海懵了瞬,便瞧见林锦烨从视角盲区的沙发后面起身,垂着眼皮,白皙的脸颊上有睡出来的红痕。
“区校长的人生准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哪会主动揽活?恐怕是收钱办事才想出这点子,还能利用许知理洗脱学校霸凌的嫌疑,顺便赚我的人情……一箭三雕啊。”林锦烨嘴角挂起讥诮的笑:“最近开始研习兵法吗?办事手法变高级了,但你想过许知理会被当成踩着学生会上位的小人,被报复、被欺凌吗?”
区长海尴尬地笑笑,眼角抽搐两下,他当然没考虑、也不在意一个普通学生的死活。
林锦烨盯着他许久才转过身去,“没趣。”
区长海挂起讨好的笑,犹豫半晌问:“那我办,还是不办?”
林锦烨瞧不上他,没理睬,还是王隽驰到他身旁,贴着耳朵耐心询问才得到回复:“按你说的做。”
区长海赶紧拍胸脯保证把事办得漂漂亮亮才离开。
室内只剩王隽驰和林锦烨两人,前者问一句许知理的来历,后者简单陈述并表达疑惑:“也不知道他怎么认识的钢琴大师。”
王隽驰把玩着林锦烨的发梢:“可能是骗你们?”
林锦烨摇头:“不像。”
王隽驰哂笑:“我找个机会试探一下,是真的就皆大欢喜,是假的就给他个教训。”语气轻松,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而不是重则丧命的报复。
“嗯。”林锦烨漫不经心,并不在意许知理的下场,“帮我看看联校文艺晚会应该选哪首钢琴曲……”
***
王荆珉穿过昏暗狭窄的过道,雨点般敲击键盘的声响和时不时爆发的国骂冲击耳朵,烟味、汗酸味和老坛酸菜泡面味糅杂成一股刺鼻的味道缭乱鼻间,走出网吧老远才散味。
叮铃铃——
墙皮脱落的空旷楼道里响起刺耳的来电铃声。
王荆珉接起,对面是利云真的声音:“我看到新闻,热度挺高。从我这划走的钱做的大动作,别说是突发善心准备送人上《感动中国》。说吧,什么目的?”
王荆珉停在楼道休息平台,站在窗口眺望密集的、高矮不一的自建楼,自建楼对面是商圈、住宅、摩天大楼组合成的新式小区,中间一条犹如银河的公路隔开两个外观鲜明的区域,仿佛富人和穷人的天堑。
“扯出盛春松跳楼的事,动摇人心、搅乱局面,再把许知理做成饵,放进浑水里钓鱼。”
“就这点动作?不像你的风格。”
“需要你再做件事。”
“……嗯?”
在家吹空调吃泡面连打五个喷嚏的许知理: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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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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