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将至,在体育委员的压迫下,三个人被迫凑人数的多报了项目。严冰是单人100米,林伶单人200米,陆辛则是单人400米。
最后几天,班主任给大家安排了方块队形,带着大家边喊口号边挥动小红旗。体育委员王昕鸣和班里最高的男生邱意被安排在队伍的最前方。
林伶对着鹿梨讲悄悄话:“你有没有觉得邱意好高。”
鹿梨眼神来回比对点点头:“嗯,你只到他腋下吧。”
“我哪有这么矮!”两个人憋着劲地偷笑,被老师眼神警告。
体育馆场馆很大,全校坐下后位置依旧绰绰有余。每个班跟着队伍喊完口号后集中在场馆的中央草地,听完冗长的领导发言,运动会在大家齐声欢呼中正式开始。
第一项就是100米预赛,严冰带上自己紫色的钉鞋,在一众暗色里十分显眼。
林伶还在纠结是起点给她加油还是终点时,陆辛已经带着鹿梨赶往终点,边挥手边嘱咐:“记得看好阿冰!”
林伶手忙脚乱地给严冰递水,紧张得肚子下坠。相较林伶的僵硬,严冰反而松弛极了,边拉伸边看着林伶探头探脑地打量周围的人,再煞有其事地凑过来嘀咕:“我看了一圈,感觉你比较强,别担心。”
严冰小碎步地跳跃着,听见这话笑着敲了敲林伶的脑袋。
枪声响的一瞬间,严冰脚上像按了弹簧一样飞了出去,呼啸的风声,喧哗的人群,她独独听到她的声音,清晰洪亮。
100米的比赛用时很短,只一瞬便到了终点,严冰以绝对优势获得小组第一顺利进入决赛。
刚没喘两口气,背上一沉,林伶飞扑过来差点把第一名压倒:“你听到我的加油没有!”
林伶兴奋得满脸通红,陆辛把八爪鱼从严冰身上拔下来:“能听不到吗?你抢人家学生会的喇叭大叫,我们在终点都听到了。”
原来她声音清晰洪亮是这个原因,严冰好笑地摸摸鼻子。
广播站念起学生投稿,刚好念到给1班的严冰同学加油的稿件。鹿梨欣喜地拍拍大家,抬头看到坐在观众席的乔木溪撇撇嘴,扬起手里的笔。
下一个项目是林伶的200米预赛,她把所有人都赶到终点,并叮嘱一定要抓拍到她胜利时好看的表情。而当看到林伶把第二名拉开至10米开外时,鹿梨才明白她的自信从何而来。
在100米和200米脱颖而出的严冰和林伶立即受到了大家的关注。贴吧里讨论度飙升,有人爆料说在操场看到她们练习接力赛,马上有人响应一定要观看。
事件的主角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上午没有其他比赛,体育馆离学校很远,学校没有强制安排学生的行程,比完赛后可以自由活动,下午按时在班里集合点报到即可。
体育馆外面是一片葱郁的草地,林伶和陆辛打闹着扑倒在草地上畅快地打滚,鹿梨帮她俩拿着包,严冰抿着嘴眼里含笑。
林伶咕噜滚到严冰脚边,拽着她的手臂一起躺下,鹿梨放下书包拿出刚刚一起买的午餐,在草坪上摆开。
陆辛脱下校服外套铺在草地上:“鹿鹿,你躺这个不会太扎。”
林伶在旁边起哄着,鹿梨别扭地叠好她的校服:“没事的,大家都躺我也可以的。”
四个人滚到榕树下脑袋对着脑袋看着天空,阳光从树叶罅隙洒下,光斑跳跃,少女的眼睛总是发着光,仿佛再无际的黑暗都无法浸染半分,目光所及的一切皆为世界,最苦恼的事也不过是中午吃什么。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林伶偏过头,避开泻下的光。
“好肉麻啊,谁要和你一直一起啊!”陆辛大笑着踹着林伶。
佯装生气的林伶打了个滚抱住左侧的严冰:“那阿冰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少女不知深浅的力道让她的手臂陷进柔软的怀中,林伶费力躲避的光此刻不偏不倚的淌在她高挺的鼻梁上,她微皱着鼻尖,小小的褶皱像波浪一样在严冰心里荡开。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林伶,近到她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严冰心里升起怪异的感觉,酸酸的麻麻的,别扭极了。
午休时间很短暂,下午两点就要回大本营集合,林伶狡黠地眨着眼,将陆辛和鹿梨的单边的鞋带互相缠绕起来,看着两人被迫凑近互相搀扶着边骂边前行,林伶得逞地大笑
转过头,却看见严冰蹲在地上低着头认真地将她们两个的鞋带缠绕。
“你傻啦,我是整她们的!你怎么自己弄自己呀。”
严冰仔细确认鞋带系成死结后,一把揽过身边叽里呱啦的人:“快追!”带着她并肩前行。
下午的比赛是4X100米预赛,不负众望得了小组第一的四人迅速博得关注,广播站漫天的投稿都在赞叹她们。
第一次尝到“出名”的滋味,四个人心里都有些窃喜,欢呼着晚上一起去吃甜品,却没看到与此同时贴吧里有人发布了一条无人问津的帖子。
第二天的比赛,上午是陆辛的400米决赛,下午便是女子4X100米决赛。林伶在起点为陆辛加油,严冰和鹿梨在终点等候。
枪响后第一个弹出去的陆辛以绝对的优势遥遥领先,可就在冲线的瞬间,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的路人阻挡在陆辛的跑道,伴随鹿梨的尖叫声,紧急停下的陆辛收不住脚狠狠摔在了地上,下巴磕出了血。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林伶只能隔着半个操场,隐隐听到远处传来的惊呼。肇事者早就在混乱中消失了,和迷茫的林伶一起赶到终点的是学校配备的校医。
陆辛的膝盖剐蹭掉一大块肉,鲜红的血混着浑浊的泥糊在一起,正巧在关节正中心,微微屈膝都似被数亿蚂蚁啃咬,她大口地吸着气,面色扭曲紧紧地抓着鹿梨,指甲深陷。
午休,同样的草地,四个人的心情截然相反。班群里大家愤愤不平地讨论,将其高高奉为为班争光的英雄。
而受伤的某位英雄正在草地上享受着其他三人端茶倒水的极致服务。
直到林伶臭着脸看着鹿梨勤勤恳恳地将第十二块西瓜喂到陆辛的嘴里时,她忍不住上前猛锤陆辛的脑袋:“有完没完,下午怎么办?”
陆辛拍开她脑袋上的拳头:“什么怎么办?继续跑。”
林伶:“摆明就是故意撞你的!”
陆辛:“我知道,所以更要跑。”
林伶怀疑地看着她还在冒血丝的膝盖:“就你这样可以吗?”
“我就算是跪着也要跑完。”
严冰困惑:“你这膝盖跪不了吧,顶多能爬一下。”
“滚啊!”
下午,准备上场,用止血绷带狠狠包扎膝盖的陆辛掏出一板止痛药英勇就义般吞下,林伶狂翻白眼:“别逞强行不行,人家止痛药要提前吃的,你现在才吃,跑完药效都没上来。”
陆辛倒吸着气,被鹿梨搀扶着走向二棒交接口。
林伶是第一棒,站在起点,严冰朝她挥挥手,让她在起点,也是终点等她。
林伶没来由的紧张,不知道是因为团体赛还是因为陆辛的伤,林伶感受到小腹酸胀着搅在一起,硕大的操场一眼望去无法看见自己的同伴,只剩自己孤立无援的站在始发点。
眼睛开始发酸,林伶用力地眨眨眼让想要溢出的水汽在空气蒸发,钉鞋微微嵌入塑胶跑道,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延迟的顿感,连带着她不安的心。
“不在乎赢只想朋友平安”和“一定要赢”,两种思想同时占据她的脑袋奋力地在打架。比赛一共八支队伍,她们在第五道,是很好的跑道位置,不太会用助跑器的林伶只能紧握着接力棒,单膝下跪双手撑地。
直至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她依旧没有得到答案。
在自己厚重的呼吸里,林伶第一个冲过弯道,用力地将接力棒磕在陆辛的掌心,爆发着吼道:“注意安全!”
也不知道陆辛听到了没有,只见她猛地蹿了出去,受伤的右膝明显迟钝。
林伶迅速跑到草坪,追着陆辛的步伐。
直道里每个人的距离都咬得很紧,陆辛听到自己粗壮的呼吸声,伴着微微的耳鸣,外面的声音像隔着玻璃听着不真切,握着接力棒的手指紧到发白,膝盖渗出的血渐渐晕染着绷带。
鹿梨在交界处着急地张望,林伶跑出的第一优势在中途已经被反超,陆辛排在第三,甚至隐隐有被第四追上的趋势。交界线近在咫尺,鹿梨看见陆辛拖着膝盖冲过来,唇色煞白,那只汗湿的手几乎是将接力棒砸进她掌心。
鹿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攥着劲在弯道处硬生生甩开第四名和第二名并排。
接力棒颤抖地砸进严冰的手里,世界在严冰眼里骤然安静。看台上海啸般的呐喊、隔壁跑道急促的脚步声,甚至自己的呼吸,都听不见了,只有风直直拍打脸部的疼痛感,她的嘴紧抿成一条直线,眼神牢牢锁定终点,在弯道处迅速与第二名拉开差距。
对手拼尽全力追赶的名次就被她瞬间抹去,对手错愕地转过头,却只瞥见她下颌线紧绷的弧度,以及微卷的马尾荡起的形状。小腿完美的肌肉迸发着的力量让她只需几步便直逼第一。
眼见转入直道就要超过第一时,第一名的第六道却身形摇晃,像是站不稳一般摇摆着逐渐跑进第五道。
严冰皱着眉侧着身想要躲闪,被迫挤着靠近第四道,第四道却像没看见一般也紧贴上来,跑道旁的人群开始躁动,三个跑道的第四棒距离异常的近,像是合作一般,第六道和第四道夹着严冰,黏糊着冲向终点。
裁判发现了问题,吹响了口哨。
班里的同学气愤的涌上,控诉第六道和第四道踩线压着严冰,导致严冰无法正常比赛,终点处人群喧嚣着推搡,随时都要爆炸。
第六道和第四道的班主任都来了,严冰没有说话,紧绷着将喘气声悉数吞下。
杨菲匆匆赶来,先摸了摸严冰的脑袋,安抚着众人去旁边等待。林伶搀扶着陆辛一瘸一拐的跑来。
四个人一反常态,默契地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结果。
十分钟后,杨菲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设备只拍到冲向终点的录影,第四棒交接开始到中间的过程无法证实,如果大家愿意,前三名可以重新比一场,不然就按照最后的记录排名。”
陆辛着急:“最后的记录严冰是被夹在中间过的终点,岂不是第六道是第一名?”
林伶皱着眉头:“我们不能再比了,陆辛的膝盖受不了了。”
杨菲心疼地看着自己班的孩子:“老师尊重你们的决定,身体最重要。”
陆辛不甘地摇头:“不,这样结束太不公平了。”
鹿梨转过头,看着从头至尾没有说一句话的严冰,怯怯着抓了抓她的衣角:“冰冰,你还好吗?”
严冰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第六道,没有说话。
第六道和第四道显然也知道这个信息,正得意着想要耀武扬威,却被严冰的眼神盯着发毛,那双眼睛带着考究和了然的神情,上下打量后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目光。
第六道的第四棒被严冰眼里的轻蔑和怜悯刺痛,反应过来后立即嚷嚷:“我们是无所谓,只怕她们二棒瘸了,估计也不会跑了。”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落入四人的耳朵里。
陆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那两人,牙关紧咬着咯咯作响 :“老师,我们比。”侧过身轻轻对着三个人说,“相信我。”
三个班的队伍在刚比完赛后的十五分钟内又要进行一次决赛。
4X100米靠的是不计后果的爆发,已经跑过一轮的众人小腿都微微发软,此刻又要分开至各自的交接区。
在林伶焦急的眼神下,像是看清她的犹豫,陆辛轻轻握着她的手:“要赢。”
林伶眼里顿时一片清亮。
再次踏上起跑线,林伶眼底闪烁着愉悦的锋芒,侧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身旁两位第一棒,挑起眉:“再来一次,你们还是输。”
语调懒散傲慢,那两人脸色微变,还未等回应,裁判已吹响口哨架起了枪。
林伶小腿兴奋得打着颤,恨不得即刻冲出去。
几乎是压着枪声,她弹跳着飞扑而出,破风奔向陆辛。她的耳膜被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填满,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极尽透支的体力在疯狂的警告,也许下一秒便会酸软倒地,但越是如此使得她的每一步都踏得更加癫狂。
林伶的身影在陆辛的瞳孔里逐渐放大——
那个疯子居然在笑。
陆辛笑了,看着林伶以近乎扭曲的姿态冲过来,她的双眼和她一样通红。
距离越来越近,林伶能看到陆辛因兴奋而颤抖的手指,能看到她脖子上暴起的青筋。
再一次,接力棒稳稳地打向掌心,林伶并未减缓速度,反而毫不犹豫地奔向第三个弯道。
“阿辛!!”鹿梨的尖叫声从远处传来,颤抖得几乎破音,她站在第三棒的位置,脸色惨白。
陆辛的膝盖已经烂了。
止血绷带绷带早在她刚起步没多久就彻底崩开,渗出的鲜血顺着小腿往下淌,可伤口越是撕裂,她就越笑得灿烂。
草坪一侧,是并肩齐跑同样灿烂的林伶。
疯了,都疯了。
第六道和第四道的第二棒本以为1班的二棒已是强弩之末,她们还暗自窃喜即使第一次比赛中花完了力气,第二次依旧可以碾压她。可不知为何,接过接力棒的陆辛仿佛马力十足,双腿密集地交叠。
“接棒——!”陆辛吼着,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眼睛却亮得吓人,几乎以第一名的姿态奔向第三棒。
其他两组的三棒看着陆辛膝盖的出血量差点腿软,鹿梨努力定神,将注意力集中在接力棒的另一头,闭上眼冲了出去,死死咬紧排名,与第六道的三棒齐头并进,耗尽最后一丝力将接力棒交至严冰手里。
一阵爆破的风,严冰冲了出去。
核心紧绷,手臂高摆,强劲的小腿似要将身体每一丝力量都榨取出来。她专注地感受自己全身肌肉收缩舒张的节奏,眼神锐利而沉静,两道对手愤恨的喘息声催化着她的步伐更为快速。
突然几个身影从余光里闯了进来,她微微偏过头——林伶、陆辛、鹿梨在田径场的草坪内圈跟随着她的步伐破风向前跑。
静止的声音突然被摁下音量键。
“冰!!加油!”
大喘着气,是林伶。
“一定要赢!”
声音沙哑的陆辛。
“第一名!”
鹿梨激动的呐喊。
沉静眼睛深处突然起了波动,无声的火苗从眼底一路燃烧至体内,最后三十米,对手面目扭曲的爆发出绝望的嘶吼,严冰却在这一刻作出让所有人惊呼的举动,她将原本就极快的步伐不可思议的再次拔升!
她的身体前倾角度增大,步幅并未拉长,但双腿交替的频率骤然提升到一个恐怖的程度。每一步落地都轻点即起,几乎没有多余的滞空,整个人仿佛贴着滚烫的跑道在低空飞行。空气里的热浪蒸腾成水汽,她的视线却穿透雾气,死死钉在终点线上。
冲线的那一刹那,她微微颔首,紧闭的嘴唇似乎勾起愉悦的弧度,带着排山倒海的欢呼,第一名依旧是她们。
巨大的惯性让她依旧慢跑向前,胸口极大的起伏着,密密的汗让微卷的毛发黏在颈处,她没有看对手的表情是如何,她缓下步伐,没有回头,却像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林伶大笑着扑向她揽住她的颈喉,陆辛狠狠摇晃着她,鹿梨笑着拍着手,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胜利。
当晚,贴吧的一个帖子爆炸了,ID为“溪子不是呆子”发了一张比赛的高清照,刚好拍到400米决赛致使陆辛摔跤的人,有眼尖的发现这个人和4X100米第六道第四棒长得很像。
同时,帖子又附上一个寥寥数人回复的某个帖子的截图,截图里的标题是:有没有人和我一样看不爽1班?
该帖子下有一个人积极响应,点进其主页,就是第四道第四棒。
六道、四道同时夹击严冰的真相被众人挖掘,一时之间这两人被舆论谴责得不敢抬头。
当晚一起吃夜宵的五个人也刷到了这个帖子,林伶乐得不得了:“呆子溪,你怎么刚好拍到呀?”
乔木溪:“我只是正好试一试班长带来的相机,没想到就拍下来了。”
鹿梨笑着:“溪溪,你是为了拍我们吧。”
乔木溪:“滚啊,别恶心。”
林伶满足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块冰,似想到什么,她含着冰块口齿不清道:“对了阿辛,怎么第二次跑的时候你发挥比第一次还好啊?”
闻言大家纷纷好奇地看向陆辛。
陆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你说的嘛,止痛药要过段时间才有效果,刚好第二次跑的时候起效了。”
五个人大笑着在夜宵摊嬉闹,夜风袭来凉意,这场胜利像是赢下了整个青春,十三岁的少女们意气风发,仿佛拥有无尽的勇气,只需要拥有彼此便可以看小世间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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