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干什么？”
裴贤妃听了禀报，也不管偏殿的门正敞开着，小太监和陆俭就在殿外站着，不客气地直接质问。
这和当面骂人没有本质区别。
三皇子赵宏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放在身侧，被宽松锦袍挡着的右手动了动。
修剪圆润整洁的食指抬起，轻敲了几下大拇指关节内侧，却最终一言未发。
作为子女，他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顶撞母亲。
何况，陆俭算什么东西？
一条王善祥养大，父皇随便用一用的家犬而已。
还不值得赵宏澈替他在母妃面前说情。
陆俭在殿外清楚地听到了裴贤妃的话，心里暗骂一句，这女人还真是仗着老蚌怀珠，嚣张跋扈，越来越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但心里如何骂，陆俭都不敢表现在脸上。
只能向前几步，走进殿里，恭顺地跪在裴贤妃面前，给她磕头请罪。
“臣陆俭叩见贤妃娘娘。”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拜完，不等裴贤妃令他起身，陆俭又主动从怀里捧出一卷纸，恭恭敬敬用双手高举。
“娘娘，这是裴家大小姐裴雪瑶院子里一名下人的供词。臣建议您，先看看，再骂臣不迟。”
听到陆俭点名裴雪瑶，裴贤妃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但她最终还是压下脾气，令宫女把那卷纸接过来，展开。
没多会儿，就脸色铁青地将那卷纸扔到地上。
“一派胡言！”
赵宏澈就坐在裴贤妃下手，一开始并没有主动去看。
此时见母妃把纸卷扔在地上，才俯身捡起看了几眼。
只扫了一眼写在最上方的日期和时辰，赵宏澈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竟是从十日前开始记录的。三月初五，这么早！
果然裴家一直都在锦衣卫番子们的眼皮底下吗？
这说明什么？父皇一直都在提防裴家？或者，是在警惕母妃和他？
赵宏澈忍着惊骇，继续往下看。
上面写的也很简单。
大致意思是，这位自曝身份的裴雪瑶院里洒扫丫环小翠，那日在跟着裴雪瑶去曲家参加曲二小姐的及笄宴时，和曲大小姐的贴身丫环娥黛有多次接触。
而这位娥黛姑娘，在及笄宴那日胆大包天灌醉了曲大小姐的未婚夫婿冯世年，主动爬床和他有了肌肤之亲。
事情被曲家和冯家两家发现后，由曲大夫人张氏做主，把娥黛送给了冯世年做房里人。
这件事本是两家丑事，两家人瞒着不对外说倒也有情可原。
但关键是，那位娥黛姑娘当日跟着冯世年回了冯府，却在三日前莫名其妙出现在裴雪瑶院子里，藏在小翠房里。
直到今天，娥黛、小翠一起随着裴雪瑶出了门，去了状元楼。
而据其它在场的下人们交代，把曲二小姐推下状元楼，还拿铜烛台砸伤她手的，正是这位娥黛。
在陆俭被陛下叫来调查这事之前，娥黛已经受不了刑杖，又自愧有罪，交代完自己是凶手，又污蔑曲二小姐欺压下人后，服毒自尽了。
只剩下这位小翠，在锦衣卫的审问下袒露了这些实情。
看完这卷纸的内容，赵宏澈实在有些头痛。
他知道，有这些调查结果和小翠这个证人在手，裴家此次是难逃被剥一层皮的命运了。
但裴贤妃显然还不肯认输，竟指着陆俭的鼻子骂。
“番狗！你这是污蔑！必然是屈打成招。”
“陛下才不会信你们这些谗言。来人，备轿，本宫要去见陛下！”
赵宏澈被裴贤妃这些叫嚷吵得额头发痛，急忙阻拦。
“母妃，冷静！这必然是有小人作祟。你我皆知，雪瑶表妹必然不会是幕后之人。这事，肯定另有隐情。”
“隐情？还有什么隐情？明明就是堂而皇之的污蔑！”
裴贤妃没有被儿子一次按住，站起身，又要往外走。
匆忙中踩空脚踏，要不是赵宏澈眼明手快托住她的手臂，裴贤妃肯定要当场摔上一跤。
这惊吓万分的一空，一晃，也吓得裴贤妃脑子差点飞了。
下意识抱紧隐隐作痛的肚子，抓紧儿子的手臂，如丧考妣。
“快叫太医！我……我的肚子……”
赵宏澈哪里敢怠慢，也不管陆俭还在下面跪着，直接踹了旁边的宫女。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母妃的身子要紧，还傻站着干什么呢？”
“一个个的，蠢笨如猪！一点眼色都不长！”
被踹了的宫女也不敢再磨蹭，飞箭一般就冲出去了。
短短数秒间，这座景仁宫偏殿就没了安宁，成了乱糟糟一团。
也没人理会还跪在地上的陆俭。
后者阴着脸摸了摸鼻子。
“蠢笨如猪？”
“不长眼色？”
听起来，似乎更像是在骂他啊。
陆俭叹气。
就知道陛下让干爹亲自叫自己来没安好心。
果然，这趟差事，还真不是人干的事。
不尽心吧，陛下肯定要生气。
尽心吧，要得罪宠妃。
他陆俭，还真是一条哪里需要哪里搬的好狗啊。
＃＃＃
太医署的郑太医被小太监一路狂奔着拉扯过来时，几乎只剩半口气了。
但看到内殿软榻上卧着，一手托腹，一手捧心，青面蹙眉的裴贤妃，郑太医也不敢怠慢，赶紧喘着扑跪过去，让宫女们把裴贤妃的手腕拿出来放上脉枕，猛吸一口长气，集中精神探起脉息。
“还好。只是稍微动了些胎气罢了，并不严重。等我给娘娘再开一副保胎药，您连着喝上三天，准保没事。”
还好没事。
郑太医差点喘不匀的气，这会儿也匀停了。
世代都是宫里太医出身的他，哪里能不明白，若是裴贤妃这胎保不住，自己的脑袋，也不好说了。
当年，贺皇后与裴贤妃，还有另一位柳氏，虽然是同时进门。贺皇后还是当年只是七皇子的仁惠帝正妃，怀胎的次数，却远远比不上仅是侧妃的裴氏。
二十年来，贺皇后只怀过两胎，都生了下来且身体康健。即大公主赵元姝和六皇子赵宏希。
裴贤妃却不同。
二公主赵元姝，三皇子赵宏澈，五公主赵元静，还有一胎未来得及出生就被曾经的柳侧妃下手害死，按序齿也能排上小九的九皇子。
现在更是以三十八岁高龄，民间都能当奶奶的年纪，又为陛下怀上一胎。
仁惠帝现在存世的六子四女中，不算还没生下来这个，光裴贤妃一人就生了一子二女。
前后跨度二十载，盛宠不衰。
谁还能算不明白，裴贤妃的肚子，有多重要呢？
还拎不清的就去看看当年害死九皇子的柳侧妃、帮裴贤妃安那一胎的李太医全家的尸骨，这五年里在乱葬岗上风吹日晒，还能留存几分模样！
郑太医放下摸脉搏的手，一边写药方，一边庆幸自己的脑袋保住了。
药方刚写完递过去，还没来得及再说几句吉祥话儿讨好裴贤妃，就被上首一句冷冰冰的话砸了下来。
“出去。”
“……是。”
郑太医急忙收敛了脸上可能会暴露的惊喜神色。
怪他刚才想到自己小命保住太过于得意忘形，竟忘了管好面部表情。
大约是太过喜形于色，让贤妃娘娘厌弃了吧。
郑太医不敢多问，老老实实收拾东西往外走。
等走到门口，差点于急于奔进来的一名金裙姑娘撞到。
郑太医被狠狠唬了一跳。
等抬眼看清自己差点撞上的正是那位和大公主口碑完全相反，无论是内宫还是民间都少不了跋扈之名的刁蛮公主二公主赵元姝，更是再次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完蛋！
他今天是出门没有看黄历吗？
刚把自己的小命救回来，这就又悬上了？
后宫当差的谁不知道，上回那个无缘无故掉进冷宫枯井里摔断脖子的御膳房小太监，失踪前刚因为走路没长眼，捧着鸡汤撞了赵元姝。
就在郑太医以为自己这次也要死定了的时候，却见赵元姝根本没理睬他。
赵元姝差点撞了人，也只是把郑太医往旁边一扑，着急地拎着裙子往殿内跑。
“母妃！您不是希望我早日嫁人吗？我告诉你，我看上沈微了。”
“本公主非他不嫁！”
话音落下，还不等殿内的人做出反应。
殿外先是想起一片惊叫声。
只见，抓紧时间逃走，以防赵元姝想起来算账的郑太医，身子一歪，直接从殿外的几节台阶上滚了下去。
“大人！您没事吧？”
跟着郑太医从太医署出来的医童们，急忙上前把人扶起来。
“无事。快走！”
郑太医都不敢喊疼，催着医童们赶紧送自己离开。
夭寿啊！
刚担心差点撞到二公主会被记仇，小命不保。
转眼又听到这位煞星自称非沈状元不嫁？
多少听到点金长安街上沈微为何受伤的郑太医，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果然之前小太监去太医署要人，那些同僚们人人自危，不敢往前凑是对的。
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轮上这趟差事。
只希望裴贤妃这会儿能多头疼头疼如何劝说二公主放弃和曲二姑娘相争吧。
那位也不是好惹的主啊。
背后可是凭着扶持仁惠帝上位立下不世之功，被仁惠帝亲封护国公主，同时又是兆明朝第一女神医的永安大长公主赵观棠啊！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更容易祸及他们这些后台不够硬，本事不够强的普通人。
郑太医捂紧还紧紧维系着自己脑袋的脖子，大声催促医童们。
“快走！”
不能慢啊！
死腿，再跑快点！
逃命要紧。
今天的直播真是太好看了！一个半小时每一帧都是精华。
修：依旧是改了些描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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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非他不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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