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钦,他叫墨钦……
忽然的,他终于想起来了。
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片刻的失神……
瞧着镜中年轻的面容,身上妥帖的制服,佩戴胸前耀眼的勋章,墨钦莫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忽然开始审视自己的前半生。
他是D城监狱的监狱长,有时候却觉得自己也像这些囚犯中的一员,被束在这监牢里,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地在说:
好痛苦,
不想再这样下去……
.
“监狱长!”
“监狱长!”
两排警卫恭敬地向他敬礼,墨钦点点头,而后面无表情地行过,
似乎已经习惯了,十多年间他都是如此,高高在上,对一切态度漠然。
走到邮递室,他摸出来写好的辞呈信,将封好的信件塞到门口的小孔里,
“喂,是监狱长墨钦,信件寄给……”
取过听筒,墨钦跟里间的人知会一声,随即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
他走后,周遭依稀的风声也好似跟着消失了一般,清冷的空气更寂静了几分,
清晨的薄雾中,那道寂寥的背影渐行渐远,未有回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那门上挂着“邮递室”的房屋,内里空无一人,只数不尽的信件层层叠叠,塞了满满一整个房间……
.
“监狱长好!”行了个礼,有警卫向他报告,
“监狱长,早上来了个新犯,上头说让多留意些。”
警卫说着翻看了下手上的名册,接着道:
“编号E103,名字叫……祁燃。”
祁燃……
祁燃……
这个名字在他心中撞了下,墨钦眼眸微凝。
“知道了。”
虽是应了下来,然而监狱每天都有新犯录入,让留意这个注意那个的说辞他从不放在心上,转头便抛之脑后,继续自己日复一日的工作。
午间顺带打听了下,编号C309的囚犯已经离开医务室,想来没什么大碍,
而且听说这人最近还算老实,并无试图逃狱的行为,也就没有亲自过去警告她,顺带看看她身体恢复如何的理由。
.
枯燥无聊的日子照常进行,墨钦这几天忙碌起来,晚上更是有些睡不好觉,去到甲级医务室开了些帮助安眠的药,倚在栏杆上透气,
楼下的犯人这时刚完成了作业,正在室外休息活动。
墨钦站在二楼阳台,视线无意识地往下扫过,眼眸印出女子清瘦的身影,
末了视线随即又落到裴司瞳身后,一个面孔新鲜的男人身上,
是那个被他忽略了的,叫做“祁燃”的新犯。
真是奇怪,这女人素来谁都不信,甚至对监狱里些许个频频骚扰她的男人很是厌烦,倒是很快跟这个新来的犯人混在一起。
他搭在栏杆上的手指无意识捏紧,心头升起一丝古怪的情绪。
监狱除了裴司瞳都是清一色的男犯,有特殊癖好的毕竟在少数,大都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正常生活,生理需求不得满足,好似一群饿极的狼,嗅到女人的气味便涎水直流,两眼放光,
纵使有监管纪律的督长一脸凶神恶煞,挥着鞭子支开身边油腻男犯的骚扰,每天也总能遇上几个新进来的男性囚犯跟她套近乎,不轨的企图几乎写在脸上,
这些男人的靠近教裴司瞳很是反感,可对着眼前这个人,却似乎没那么厌恶,面对对方三番五次的示好,抵触的情绪甚至不自觉松动了些。
“我们交个朋友吧。”祁燃朝她笑笑。
“我说了,我不交朋友。”
她别过头,态度冷冷的像一块冰。
见状祁燃却也并不放在心上,伸出去的手没收回,悬在半空。
他又道:“我叫祁燃,我刚才看了,明天的车间工作我们分在一个组呢。”
视线落在他递来的那只手上,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凸起的青筋缠绕在手骨上。
裴司瞳收回目光,淡淡地“哦”了声。
防备心极强,
感觉有点儿力不从心啊……
祁燃干咳一声,干脆换了话题,
“咳,你其实是被冤枉的吧?”
这话终于勾起她一些情绪,闻言裴司瞳黯淡的眸光忽然亮了些,转头看着对方,
“嗯。”
听她终于搭了话,祁燃点点头说:
“我也是,千万别灰心,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能想办法逃出去的!”
逃?
听到这个字,脑中莫名响起那个男人的声音,声线富有磁性,在耳边回响,低沉又迷离。
裴司瞳眉梢微挑:“你能……你有办法出去?”
她只是随口一问,这地方铜墙铁壁,还有狱警二十四小时监视着,逃出去根本是天方夜谭,她当对方是监狱里的“新人”,大言不惭,却见他眼神坚定看着自己,
“能的,相信我。”
跟这监狱里的其他囚犯不一样,想必是憋得太久,那些男人看向她,眼里总透出猥琐或贪婪的光,这个叫“祁燃”的人,他的眼神,看着阳光又温暖,给人股极大的安全感,让人不由自主想要相信,依靠他。
裴司瞳心想:
他应该不是坏人,第一眼印象便是如此。
“你似乎挺有信心,”跟祁燃交谈一阵,裴司瞳不由得开始有些疑惑,“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像犯人?”
一副轻松的神情,倒像在这地方旅游来的。
“我本就不是罪犯,”祁燃说:“只要自己问心无愧,没人能定我的罪。”
闻言裴司瞳几不可察地轻笑了下,心想:
这人还挺中二。
“我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一定过得很不容易,但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祁燃说着凑近她耳边,小声了些道:“我,会帮你的。”
没机会弹开,有轻柔的气息吹在脖子上,一席温热掠过肌肤渗透进毛孔,
听他说的这话,裴司瞳一脸的不相信,
“帮我?你不是也自身难保?”
祁燃不语,唇角微微勾起,露出道神秘的浅笑,
看得她一愣,感觉那笑容好似一缕和煦的春风,吹得人心间的阴翳都散了些。
——“你们在干什么?”
忽然的,一道男音横插进来。
裴司瞳下意识地神经绷紧……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毕竟身上的鞭伤还在隐隐作痛。
“这是监狱,”
墨钦低眸看着两人,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沉,
“不许交头接耳。”
他面色严厉,站姿笔挺,身上制服更显肃穆,居高临下地审视,有种不可忤逆的压迫感。
“知道了,监狱长。”
裴司瞳垂首应着,立马转身走开,祁燃也转过头,快步过去跟上她,同时保持一段距离给身后那男人看。
“不是吧,这么严?说话也不行?”
祁燃低低地嘟囔了句,声音只她能听得见。
裴司瞳也十分无奈,要说总感觉男人刻意针对自己,好像也拿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
“这人是……监狱长。”
“好凶的样子。”
祁燃眯了迷眼,本还想再抱怨两句,瞧裴司瞳没搭话,表情分外阴沉,便识趣地没再提,
视线不经意落在她衣领下纤白的颈项,看见颈背一条红褐的疤痕,目色陡然一沉,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对方依旧不语,想起刚才那人束在腰际的短鞭,祁燃猜道:“是……那个监狱长?”
“你怎么得罪他了?”
裴司瞳简洁道:“越狱被抓回来了。”
“越狱!你可真敢,”
听这话,祁燃先是一惊,后又忍不住笑了,上下打量她几眼,
“想不到,你胆子挺大。”
瞧着小小的一个姑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
.
这几天墨钦尤其烦躁了些,
只觉这个新来的祁燃,看着就不太老实正经,可那女人却一点也不知防备,两人似乎还越走越近……
不是从来都很警觉么?
因为长相跟外形比旁的人要好,便做不到一视同仁了?
没由来的有些不快,想法乱七八糟,又莫名其妙。
咚——
咚——
……
这当,监狱的大钟敲了十二下,
沉着脸,墨钦长腿一抬跨上台阶,到时间去食堂进食补充体力,
例行公事一般,
他对食物没有**,准确来说,是对周围一切都兴致缺缺。
在这里,不止医务室有等级之分,食堂亦有分别,犯人用餐是在B区,环境相对简陋,墨钦则正往高档优质一些的A区走,
还没进门,余光瞥见几米之远,那一前一后的两人。
“司瞳,等等!”
祁燃笑着朝她走近了些,又不过分逾礼,显得有失分寸,
“去食堂吃饭啊,咱们一路吧。”
“我……”
下意识想回绝,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好拒绝的,这些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工作也总是分在一组,接触这么些日子,两人大抵也算得上是朋友,
她虽然性子疏冷了些,不喜与人交往,但与祁燃的相处倒并不会让她感到不愉快,
而且无可否认的,祁燃是个令人相当有安全感的人,跟他在一起,或多或少能避开其他男犯的骚扰。
“嗯。”
瞧她答应了,祁燃脸上笑容更明亮了几分,
“你想吃什么?”
“随便。”
对方嘴上说随便,祁燃还是认真地琢磨起来,
“吃什么好呢,嗯……”
“我听说二号窗的红烧茄子,三号窗的糖醋里脊味道不错……”
……
他们是在……做什么?
远远看着两人,墨钦本就严肃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监狱是该男女打情骂俏的地方吗?
显然不是。
他是监狱长,自然有义务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特别是……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这么想着,男人正要跨过门槛的脚顿住了,转而走向另一条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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