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如期而至。
傍晚时刻,艾莉丝敲开了桑黎的门,“亲爱的,礼物。”
“谢谢。”
桑黎小心翼翼扯开绸布,现出一幅木边框的画像。
笔触大胆又细腻,画中是少女窈窕的背影,华美的绿裙子灵动轻巧,纤毫毕现又栩栩如生,摇曳在玫瑰花海之中,画的尽头似乎掩藏着一幢古老神秘的古堡。
哪怕只有背影,凭借精湛画技和那条绿裙子,桑黎立刻认出了画上的人。
那是她初到学校时所穿的裙子。
艾莉丝当时说想为她画一幅画,桑黎以为她是开玩笑,没料到真画了。
“画得真好。”
她把画看了又看,喜悦之余,又觉得这笔触眼熟。
半晌,才想起,这和格莱斯顿庄园里挂着的王子画作的笔触有几分相似。
“你喜欢就好。”
艾莉丝用力地拥抱她一下,亲力亲为地将画寻了个好位置挂好,才匆匆回房间挑裙子。
桑黎坐回梳妆台前,慢悠悠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忽然,一只手接过了毛巾。
她没回头,惊讶看着镜中的男人。
这几日,赫尔曼几乎没怎么出现过,今晚是他最虚弱的一天,她没想到他会出来。
“大人,没关系吗?”
“赫尔曼。”
男人答非所问,耐心地擦拭她氤氲潮湿的头发。
桑黎咬了咬唇,试探性道:“赫尔曼。”
“嗯。”
走廊里回荡着女孩们欢快热闹的声音,“帮我拉一下束腰!”
“用力用力,还不够细!”
“该死,我好像长胖了……这条裙子明明上个月还能穿。”
又或者是,“噢,老天,我额头长了一颗痘,呜呜呜。”
“但是,玛丽,面具会遮住你的痘的。”
“可万一有绅士要和我接吻怎么办,到时候面具一定会摘下,他要是看见我的痘……”
“玛丽,那只是颗痘而已!”
坐在梳妆镜前的桑黎会心一笑,被她们的喜悦感染。
此刻,她的头发彻底干燥,赫尔曼动作拿起象牙梳。
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金发,动作可谓轻柔,但细腻冰凉的皮革触碰到头皮时,桑黎没忍住轻颤了下。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优雅而流畅地,将碎金发编成一绺绺麦穗样的小辫,盘出饱满完美的圆。
他变戏法似地拿出金叶片发饰固定。
“您竟然会辫头发。”
桑黎满意地冲镜子一笑。
镜中的美人随之弯起唇角,她肌肤细腻莹白,面颊饱满,眉毛如远黛般浓密,唇微微挑起,恰似冬日覆雪的红玫瑰,浓艳而张扬。
赫尔曼勾起红宝石项链,漫不经意戴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桑黎觉得不可思议,他出现,竟然只是为她梳个头发。
这个念头一升起,她忽然拘谨起来,心底泛起说不出的情绪。
小时候,母亲嫌给她梳头发麻烦,可理发店理发要十块,索性拿她爸的剃须刀给她剃成了寸头。
七八岁的年纪,天真无邪却又是残忍的,他们肆意嘲笑她的脑袋,往她书包里放死老鼠,在她饭盒里撒尿,抑或是故意弄坏板凳腿看她上课出洋相。
余晖散尽,夜幕降临前赫尔曼的身影彻底消失,床上却多了一条粉白配色长裙。
桑黎垂下眼睫,握住锁骨间的红宝石。
长裙尤为合身,每一片布紧紧贴合腰身,却又不会感到僵硬不适。
领口宽敞,袒露出她优美的肩膀,以及饱满的胸脯,裙摆蓬松宽大,像蛋糕一般。
桑黎对着落地照了照,戴好陶瓷制成的半脸面具,提起层层叠叠的裙摆走出了房门。
她瞥了眼走廊里那个最闹腾的少女。
玛丽拿着小镜子,来来回回打量她的额头,那只是一粒毫不起眼的小痘,可却几乎让一位淑女丧失了自信。
年轻的姑娘们总会从如此完美的自己中,找到些许不起眼的瑕疵,然后吓得花容失色。
那些瑕疵可能是近距离贴脸才能看见的不起眼的痣,又或许是不够纤细的腰肢。
总之,她们总能给自己找出一堆毛病来,可面对男性时,又常常怀有伟大的包容,包容他们邋遢的胡子,包容他们谢顶的头,甚至包容他们纵横情场。
正巧,艾莉丝也走出了房门。
她身穿艳丽的绸缎红裙,自信地昂起下颌。
不知为何,桑黎联想到湖中高傲的天鹅。
艾莉丝犹豫再三,确认发色眼睛没错才敢上前,“天呐,阿黛尔,你注定要迷晕在场的所有年轻男人们。”
桑黎笑了笑,她不想迷倒任何人,她只想好好盯着艾莉丝和薇薇安,确保今晚的舞会不会出任何岔子。
月亮高高悬天际,铺满烟花与繁星。
舞会场所毗邻湖泊,修剪整齐的低矮灌木再往前是绿茵的草坪,亦是舞池,修着几座小型喷泉。
角落里不起眼的乐器都被施了神术,到点会自动奏乐。
薇薇安提着蓝色长裙,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少年们痴迷地盯着这位神秘的少女,推测她的身份,邀请她跳第一支舞,但统统被拒绝了。
她满怀希冀地等待那个金发少年登场,却等来了一片哗然声。
这下不止是少年们攒动脑袋,就连少女们也好奇地伸脖子望去。
“瞧呀,她裙子真好看。”
“不,我觉得是人更好看。”
“够了,你甚至没看到她的脸。”
别人认不出来那是谁,薇薇安可认得出来。
她暗自咬牙,唯恐阿黛尔的出现会让她今晚计划彻底破灭。
另一边的桑黎则被各式甜点迷昏了眼。
艾莉丝羡慕,但没法像她这样肆无忌惮吃,甜品吃多了容易长胖,她又是易胖体质。
忽然,她瞥见了一道眼熟的人影。
少年佩戴着没有任何装饰的面具,一头灿烂如金的短发,身姿挺拔而优雅。
他似乎认出了她们——准确来说是认出来桑黎。
少年阔步走来。
艾莉丝心念一动,倒了一杯酒递给桑黎。
桑黎不疑有他,嗅了嗅不是葡萄酒,喝了小半杯,听见艾莉丝说道:
“这是真话酒,喝过后只能说真话。”
“……”桑黎无奈,“你想问什么?”
“你喜欢摩西先生吗?”
闻言,不远处的亚当止住了脚步,视线如钩子一般停驻在金发少女身上。
桑黎知道艾莉丝有意想撮合他们,可无论从哪个层面,她都不会喜欢上亚当。
更何况他们站在彼此的对立面。
桑黎又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虽然摩西先生很好,但我对他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少女答得果断干脆,亚当微微蹙眉,走上前伸出手,温和出声:
“格莱斯顿小姐。”
她答应过和他跳第一支舞。
砰砰砰——
砰砰砰——
几声烟花,舞池音乐奏响,年轻人们和舞伴随着音乐晃动。
艾莉丝不知何时悄悄走开,去寻菲利普王子。
月光皎洁,温柔地笼罩在少女身上,她祖母绿的眼眸微微睁大,似乎没意料到他突然出现。
而后,桑黎看到薇薇安焦急地朝这里跑来。
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攀升。
如果薇薇安和亚当跳上舞,是不是就不会触发后面的剧情。
如果能避开悲剧,艾莉丝就不会残疾,一些人也就不会死亡。
她愧疚得不敢抬头同少年对视,“摩西先生,对不起,恕我不能同你跳舞,我——”
说着,慌张地朝周边望去,几乎所有少年都有了舞伴,忽然,她瞥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兀自立在黑暗中,没有舞伴。
此时,乌云遮蔽月光,光线霎时暗了下来。
“这是我的舞伴。”
桑黎像是看到了救星,指了指黑暗中的陌生男人,后者人影晃了晃,径直朝她走来。
她心脏砰砰直跳,口干舌燥,生怕那人挑破她的谎言。
“对不起,是我毁约了。”
“是么。”少年佩戴着面具,看不出任何情绪。
“摩西先生,摩西先生!”
薇薇安气喘吁吁跑过来,蓝眸亮晶晶的,双手十指相扣,“您能和我跳舞吗……噢,阿黛尔姐姐也在。”
少年却没有看她,而是看向走来的男人。
纯黑的陶瓷面具样式和桑黎如出一辙,不知是凑巧,还是精心选择。
男人眼眸乌黑,身着纯白绸制衬衫,窄长的袖子勾勒出结实的肌肉,领口是精致的系带,宽肩窄腰,双腿颀长笔直,一头乌发绑在脑后。
他停了下来。
盯着男人冷峻的下颌,桑黎的心悬在了嗓子眼。
她抢在男人说话前,握住了对方的手,寒冷如冰,没有什么温度。
她晃动了下手:
“我们去跳舞吧。”
然而桑黎暗中拉了几下都没有扯动对方。
……这是帮还是不帮?
“摩西先生……”薇薇安不甘心,娇滴滴又唤了一声。
亚当终于收起了视线,哑声道:“……好。”
直到亚当和薇薇安的身影彻底消失,桑黎才松了一大口气。
“先生,刚才情况特殊,所以我才……”
一面说着,她后知后觉松开男人的手,却被一把反握住。
男人俯下头,唇即将触碰手背前停住,嗓音动听撩人,“那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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