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美感的身体不过是一滩烂泥。”
那是他十四岁时说过的一句话。当时他天真的以为上帝会一直眷顾他。
凯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不出的难过。过去的自己用挑剔的眼神审视着他。凯兰感觉的出，他不仅仅是因为外表上的改变而自我厌恶，他能从这松软的皮囊里看见属于过去那个骄傲的猎手的那部分逐渐消失。他变得迟钝，敏感，甚至软弱。
他失去了自我，困在了幻觉中。
凯兰不敢踏出自己的房间，过去他自信的外表已经不能保护他柔软的内心，他成了社交圈的笑话，事业也一蹶不振，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失去了。失去病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再也不想拿回来，不想改变。
莱纳特就像一块击碎湖面的镜子，他让凯兰瞬间清醒了过来。他开始审视自己的生活。
他还是男爵，拥有财产，领土上的佃农和雇佣的工人需要管理，他必须守住他的产业，让跟着他干活的人有口饭吃。他必须要承担责任，更不用说他还要养活他可爱的艾拉。
聪明可爱的艾拉。
凯兰深吸一口气，胖了就胖了。他开始慢慢的接受这个事实。
真不明白为什么莱纳特还来找自己，并且还亲了自己一口。
凯兰抚摸着嘴唇，他的嘴唇依旧柔软迷人。
看着镜子里变形的身材，由于常年不见阳光暗淡的皮肤，他看着松松垮垮的，很多漂亮的衣服都穿不上了。气质、外表都变了。
“你不是说最喜欢我的外表的吗？现在可什么都没有了。”凯兰苦笑。
看着腰间的赘肉，圆润的肚子，他觉得报纸上的讥讽可一点都不错。
是只白胖的猪。
看着真滑稽。
他抬头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照片，那是生病前照的。面容俊美，身材修长，气质出众。
骄傲自信。
“难看，哎。”凯兰叹息。
“现在我就是我口中的烂泥。”
*
莱纳特很高兴亲爱的凯兰没有将他赶出去。
这些天都不会下雨，这拙劣的话不过是个借口。
看着凯兰的变化他只是心疼而已。
“大美人也有这么一天，对他的打击不小啊。”
莱纳特看着一片玫瑰花瓣落下。
坐在会客厅里，私人会客室，只招待密友的房间。
莱纳特贪婪审视着这里。
会客厅里摆放着从各国买来的工艺品，过去凯兰是个热衷于社交和旅行的人，他平常去出任务时会在任务完成后花时间好好的研究当地的文化。他曾经是个精力旺盛的家伙，有使不完的力气来探索世界。
凯兰的会客厅和他本人一样，优雅，精致，庄重。家具都是传下来的古董，最早可以追溯到金雀花王朝。凯兰的流淌着王族的血脉，他的肌肤苍白，身材修长。金色的卷发耀眼夺目，那可是莱纳特最热烈的旧梦。
莱纳特看着房间里的装饰，有天朝的瓷瓶和精美的青绿山水屏风，印度的神像和波斯挂毯。东洋的浮世绘和一些小小的手工艺品。这里物品给这个房间添加了不少异国情调。房间里熏着香。是东方的木制香味，莱纳特在凯兰身上也闻到过这种香气。
他回忆着年少时追求凯兰的岁月，当时的凯兰简直是生活在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祇，完美，自律，迷人。他就像是一场梦，从春天吹到盛夏的风，那些美妙回忆仿佛照进来的阳光，他现在是吸血鬼了，却还是追求着光明。
凯兰擅长运动，会骑马，射箭，爱打板球，皮划艇总是第一名。每周都会出现在击剑场上挥洒汗珠收获众人的目光。他精通艺术，绘画和音乐造诣高。同时他学业也出众，总是第一名。进入大学后更是耀眼。社交圈的中心。
他优秀，自然会招人嫉妒，那些追求者们开始沾沾自喜，朝笑此时堕落的凯兰。
莱纳特回到伦敦后才听说凯兰生病的事情，又听人刻薄的评价他的外貌，他一连教训了几个人，让那些人再也无法加入核心社交圈，人们总以为莱纳特会是头一个嘲笑凯兰的人，毕竟他们分手后针锋相对了多年，无论是在社交还是事业上，他们谁也不让谁。在舞会上，他们总是会吵起来，两个耀眼的家伙争吵起来赏心悦目。凯兰在生病前的那场社交宴会上说了几句颇为刻薄的话，当时莱纳特十分难堪。差一点要动起手来。
莱纳特笑了，想起他们为什么动怒。
还是老生常谈。
凯兰不满莱纳特变成吸血鬼的事情。
“吸血鬼啊，变成吸血鬼不挺好的，就是无法享受日光浴了。”莱纳特说。
“不过好处我有的是时间来照顾我的宝贝。”
凯兰走进来的时候恢复了理智，强装镇定。
他坐在椅子上，吩咐男仆送来了点心和红茶。
下意识遮盖自己的肚子。
但失败了，他知道自己看着更加滑稽可笑了。扣子都开了。很快他就穿不上马甲了。
莱纳特注意到凯兰的情绪，忙着开口。
“凯兰，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也不是来找你解除对我公司的封锁，我就是来看看你的。”
“看我，现在你看够了。”凯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克制些，告诫自己不要这么自卑敏感。“我变丑了。不再是过去你追求的样子。”
“没有，你在我眼中一点都不丑，相反，我还挺喜欢的。”
凯兰别过脸去。
“胡说。一点也不好，你就是觉得好玩，像是看一只宠物。”
“没有胡说，你不会觉得我和围绕在你身边的那群轻浮家伙一样，只看你的外表，我才不是，虽然一开始吸引到我的是漂亮的外表。但光漂亮的外表还是不足以吸引我的。”
“所以，还是看外表。”凯兰小声地说。
“你不喜欢你过去的样子。”莱纳特大胆地说。
凯兰心头一沉。
“你以为我没有尝试改变？”凯兰的语气颤抖，“你了解我，我比谁都在意我的外貌，这毕竟是我努力维系住的，我和你不用，你天生纤细漂亮，我要花大量时间运动，对抗家族的基因，我以为我成功了，我就像是转瞬即逝的鲜花，春夏过后就变成了。失去了光彩。”
“可你现在是一颗熟透的漂亮果实。”莱纳特说。
“失败了，失败了。”凯兰带着哭腔，他连情绪都控制不住了，“
“没有失败啊，你现在只是暂时生病，而且你即便这个样子也很好看，五官清晰。”
“又来安慰我。”
“是实话，我喜欢你，这一点过去多年都没有改变。你不也一样喜欢我嘛，就算是为了我，高兴一点。”
凯兰捏着赘肉。
“高兴不起来。”
“我喜欢，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凯兰男爵。我只知道你对现在的自己不满意，所以才过来帮助你的。”
“我可是吸血鬼猎人。我在不在乎吸血鬼的看法。”
“曾经是，现在不是，现在你只是个虚弱的贵族。”
凯兰倒吸一口气。
“好了，我不逗你了，你一定想恢复体重。毕竟你过去可是很珍惜自己美貌的。”
凯兰一言不发。眼圈一红。
“不要说了，求你了。”
莱纳特惊讶。
过去的凯兰绝对不会这样，他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看来他真正在意的不是自己的身材，大概是周围人的变化，以及受伤后血猎协会对他的冷处理。将他当作用弃的工具。
“抱歉。凯兰。”
“你没有什么可道歉的。”凯兰说，“你能来看我，我很感动，但我接受不了现在的自己。”
“接受不了也没有关系啊，只要还活着，过一天就算一天啊，我是吸血鬼可以浪费时间，但，凯兰，你选择成为人类，并以此为荣，那么你总不能就此颓丧下去，浪费光影，我们还年轻。”
凯兰抬眼。
“我知道你很难过，我无法体会你的痛苦，我想竭尽所能的帮你，最起码帮你恢复健康。”莱纳特真诚的看着凯兰。
“恢复，我想我应该没有什么可恢复的了。”说着，凯兰抚摸自己的肚子，“我浑身浮肿，行动不变，内在比外表看上去还要糟糕，我尝试过，但，每次都失败，这段时间我换了无数中方法，得到的结果就是你眼前所见，像浮在水面上泡了好几天的死猪。”
莱纳特摇摇头，他走到凯兰身边。
“我看到的是一个受伤的灵魂，既然都尝试了这么多次，不如再做点什么。”
莱纳特笑了，露出一对尖牙。
“我不会变成吸血鬼的。”凯兰斩钉截铁。
莱纳特轻笑一声。
他的手指抚摸着凯兰凸起的小腹。
接着捏住他的下巴。
“我知道你最讨厌吸血鬼。”
“是的，我讨厌吸血鬼。”
“吸血鬼会一直纠缠着你，直到你发现你究竟有多美，可不仅仅是外表。”说着莱纳特朝凯兰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从今天开始，我要重塑你，你就负责乖乖听话就好了。”莱纳特道。
“可失去了美感的身体不过是一滩烂泥。”
“我就喜欢玩泥巴。虽然，这么说不会让你好受一点，毕竟我的爱也没有那么重要。”
“不，不是这样的。”凯兰拉住莱纳特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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