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毕斯提出让莱茵先走。
“那什么？你先回去吧，我……呃，有点事。”
莱茵停下脚，转身面对他，扫过他的全身。
眼神询问，“怎么了？”
毕斯摸摸后脑勺，不自在道：“嗯……就是…”
“记得早点回来。”莱茵打断了他，看他为难的样子，心里猜了个大概。
通常毕斯想一个人做点不想让别人发现的事的时候，就会变得不会表达。
莱茵不再多说，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至少告诉我，如果我想见你，该去哪呢？小秘书。”
毕斯想一个人静静，胡思乱想一阵子，是有可能会哭的那种。
那副狼狈的样子，当然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不过……船长大人的话。
“最高的地方吧，”毕斯低头没有看莱茵，“只要是你想见我，我都在最高的地方等你。”
“嗯，知道了。”
……
毕斯呆在原地，看着直到莱茵的身影没入人群，最后从拐角处消失。
玫瑰道很热闹，即便是狭窄的街道，细细的水道也翻滚的厉害。
突然冒出个人头来，能把人吓个半死。
还有一些小摊贩，推着飘在水面上的小车慢慢游，苹果派散发出甜美的香气。
门店招牌上粘着一个桶，里面插着几枝每日更换的鲜花，姑娘们的头发上也用花做点缀。
人鱼族好像特别偏爱花果，特别是玫瑰，绿色的那种，和莱茵放在船长舱里的那盆一样。
毕斯转身走向皇宫，人鱼族没有山，最高的地方只有城堡主塔的顶。
最高处很好，能看到海洋，吹风总能让人清醒些，尽管之后会陷入迷茫，醉在风中。
街道两旁古早的建筑物流动起来，在时空里留下痕迹。
按说，这个时候距离和冬天的寒冷见面应还有很久，可这里已经飘起了雪花。
仿佛置身于雪季的丹麦，那些冰凉而又甜丝丝的，像糖霜一样的小雪花十分梦幻。
毕斯还是不由得去想玛丽安那个小姑娘。
是Cynthia就算了，怎么说都是好的，但是对于完全记不起来Cynthia有人形这回事，他再度陷入崩溃。
真的很烦啊！
毕斯满脑子想的都是——以后真的找到隐秘之泉，他就站在边上骂上个三天三夜。
“你有病是吧？谁会让使者的记忆这么混乱？”
“最早的时候，每世记忆都重新来过，老子醒来什么都不知道，这就算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Cynthia来当引路人，我感觉也还行，但这两年是怎么回事？”
“我！我，竟然采取了老死之外的另一种死法，醒来还以后是个20多岁的人，隐秘之泉你是法力不够，要毁了吗？”
“怎么谁都认识我？那我怎么谁都不认识！你给我留下那些模棱两可的记忆干嘛？金币和地图已经够我烦的了，还要让我每天睡不着想这些事情……”
毕斯在脑子里梳理愤怒，二三级地图的破解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只要顺畅的解决剩下的所有，他就能自由了。
何其可悲，所谓自由，他早已记不清了。
要不算了吧，跳海好了，永远葬身于海洋的怀抱，那也算一个不错的归宿。
骂了一路，到了皇宫，门口的护卫不仅没拦他，还向他行礼。
好像是叫了声“王”？
没听清，脑子里乱的慌。
毕斯那双总是饱含笑意，掌握一切的深褐色眼睛显得有些暗淡。
登上一级级台阶，脚步声回荡在在空无一人的塔楼。
“哒，哒，哒……”
好长的旋转楼梯，像回忆一样没有尽头。
记忆到底算什么？算世界给予人类的一份挽留吗？
他如同站在风暴中央，像一个无错的孩子，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毕斯终于走到了顶，随意的坐在半圆露天阳台。
底下灯火辉煌，冰做的建筑，却燃着火焰的光芒。
漂亮极了，快要融化的样子……
他又想起在深渊之底那次。
只不过上次是深渊之底尽情嘲笑他一无所有，强制的让他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而这一次，毕斯是真的怀疑了。
他无法回答深渊之底最后那个问题——“爱人，亲人，故乡，你有吗？”
就是那些一切可以帮助人类与世界构建联系的东西。
其实他被困在海底，包围他的大气泡，让他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
每个气泡里都站着一个陌生人，他们样貌不一，身材更是大相径庭。
有海盗，有农夫，还有乞丐……
有人问了他们一个问题，他们很轻易的就回答上来了。
一个人说：“老母亲死了又怎样？整个镇子里谁不是我兄弟？”
“你说故乡？早就不知道被哪个国家炮轰了，可我带着家人逃出来了。”长相粗犷的男人道。
男人双眼无神，疲惫又颓废，“我当然一无所有啊，可就算我在外面当了一天的窝囊废，妻子还是会为我做晚餐。”他说完翘起嘴角，满脸幸福。
……
一个接一个的回答，那些残破不堪的灵魂都还在眷恋着世界。
终于轮到毕斯了。
一样的问题——“你有……“
毕斯听不清，气泡炸裂，糊住了他的耳朵。
他好像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之后就是各种声音的反问，让他头痛欲裂。
再之后，莱茵来了，抓住他，救了他。
噢！想起莱茵……
莱茵·埃布尔。
好奇怪，毕斯感觉如果每个人都认识他，那么莱茵应该是最熟悉他的那个人。
可是相较威尔看到他时的震惊，杰西比看到他时隐秘的疑惑，莱茵表现得正常不过。
除了第一次，黑幽灵号在招募水手的时候，毕斯察觉他的惊喜。
那种狂热的，完全抑制不住，马上就要爆发的心情好奇怪。
毕斯不屑于去了解任何人，很多时候他只需要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判断有无作用就好了。
可是……船长大人。
啧，不知不觉的为莱茵增添了不少的“可是”啊。
他长的好看，哪哪都好看。
非常想抱他，没有理由的，就是想抱。
毕斯原本阴郁的心情，被一阵小小的暖风吹散了一点。
算了吧，管他有没有的，先活着，他能记起和Cynthia的第一次见面，之后也一定能想起别的什么。
至少也要想起和莱茵有关的事吧。
毕斯没有发觉自己在想脑子里那个人时，嘴角微微勾起。
更没发觉自己身后的门边站了个人。
那人走进皇宫的时候，护卫问他，“殿下，您不是刚来过吗？”
……
莱茵走回住处，却看到毕斯站在屋门前，并十分绅士的为他推开门，站到一边，学着执事的样子迎接他。
“你……不是有事吗？”莱茵迟疑的开口。
“毕斯”没理他，站直了身子，冲他笑。
笑的傻兮兮的。
莱茵眯起眼睛，走进房间。
“毕斯”跟着进来，回头关门的一瞬间，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
“你是谁？”
“毕斯”顿时泄了气，变成一滩水流到地上。
莱茵的刀尖被一个白色的小东西抱住，他煽动着两队小翅膀飞在半空中，下身用一块白布遮住。
“哎呀，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还要杀我了啊！”小天使咋呼道。
这玩意儿，跟着胡德蒙上船的，听胡德蒙说是橡胶树里蹦出来的。
审问他的时候，他说他和地图有关，能帮忙，莱茵就准他上船了。
“瑞恩和伊伯特呢？不跟着他们，你来这儿干嘛？”莱茵边说，边收回匕首。
小东西当初和胡德蒙睡了一晚上之后，就死活不要再跟胡德蒙了。
莱茵就让船员们选，谁乐意带着，要实在没人，那他还得跟胡德蒙混。
最后落到瑞恩手里了，毕斯还问，“瑞恩那从小马戏团长大的，怎么还稀罕这个？”
“不是他稀罕，是伊伯特喜欢。”
的确，瑞恩是为伊伯特要的。
小天使在船员们中间飞来飞去，大伙都议论纷纷，好奇是有的，但要说让他们一直带着，那也不成。
瑞恩除了伊伯特和黑幽灵号之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马戏团那几年的猎奇可真够够的了。
他站在伊伯特身边，无聊的等结束，却注意到伊伯特不时抬头瞟那小玩意儿。
于是他便问，“你喜欢？”
“不喜欢，幼稚死了，带着累赘。”
瑞恩笑笑，不和他争辩。
他知道伊伯特一狡辩，说话的字数就会变多。
“我来！我带他吧。”
小天使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飞到瑞恩跟前。
瑞恩指指伊伯特，小声说：“他喜欢你。”
“瞎说什么呢？”伊伯特听到了，白一眼瑞恩，“你能带好吗？被把小东西弄死了。”
“当然带不好了，我都是你带的，”瑞恩用手指碰碰小天使的脑袋，“你比较有经验，我们一起嘛。”
“做梦。”
话是这么说，伊伯特啊……
……
小天使飞累了，坐到莱茵肩膀上，“我在那两人中间就是个大油灯啊！”他摸摸身上，“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
他从身后拿出个和他手巴掌一般的东西，放到莱茵手上。
莱茵看着手心里，大小和跳蚤差不多的玩意……
在他准备笑着捏死小天使的时候，手里的东西变大了。
木质的一个盒子，上边有两个口，两个口子上边又各有一行字。
现在的字是“莱茵·埃布尔”和“？”
“这个叫‘Sincerity and lies intertwine‘（真诚与谎言交织），是人鱼族的宝物，两个人用，上面会出现名字，谁对对方说了谎，谁的盒子里就会多一块金币。”
莱茵不关心他是怎么弄到的，他只急于证明这东西能判断谎言的真假性。
于是，船长说：“我觉得你好可爱。”
“啪嗒。”
属于莱茵的盒子里掉进一块金币。
小天使：……
我错了，我再也不预判了，还没完……
本章：毕·多愁善感·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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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女巫之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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