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路不好走,行至山腰,衣袍都被露水给打湿了。见众人脸色疲惫,叶晚给每个人拍了张符箓,将湿气蒸干。一直走在最前面的叶潜溪突然回头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众人随即摆开阵型,缓步向前。
这条山路显然已经有许久没被人踏足过了,四周云杉环绕,遮天蔽日,目之所及皆是重重高大的树木,除了耳畔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以外,感受不到任何其他生物存在的迹象。
叶潜溪突然飞升上去,爬到了树顶。另外三人随即跟上,林木太密,前方无路,他们只好踩着树顶一棵一棵往前跳。远远望去,他们身影就像林海中的飞鱼一样不停起落。不知过了多久,日出时分,气温随之升高,叶晚的额头冒了些汗。
突然,一股寒气从下方传来,叶晚立刻警惕,其他几人都纷纷停住。
他们已经走到了最后一片林区,再往前是一块相对平整的台地,一个黑魆魆的洞窟正悄无声息地趴在那里。日光照不进洞窟的深处,他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能感受到簌簌的凉风。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几人从树顶慢慢爬下来,落地时没发出一点声响。叶潜溪抬出胳膊,手腕上的黑绳反应异常强烈,黑烟几乎浓郁得要滴出墨来,显然,眼前这个洞窟便是尸鸠的老巢。
叶潜溪当场打坐开始布阵,常念慈留侯在她身侧,谢惋和叶晚两个战斗力比较强的分别从侧翼悄悄向洞窟靠拢,想要进一步观察情况。可是他们刚一动作,洞穴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鸟鸣,叶晚还没明白过来他们是怎么被发现的,便赶紧退至林线,藏在了厚厚的云杉林里。
谢惋这边也快速后撤,只是因为他和叶晚探查的方位不同,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更多洞窟内的情况,他一边后退一边盯着洞口,看到了一片桃红色的衣角。那块衣角的主人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立刻躲进黑暗中。谢惋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追上去,藏在洞窟中的尸鸠已经冲出,它乌黑的羽毛在日光下泛着类似金属的色泽。谢惋还没癫狂到自己应对一只修为五百年的凶兽,选择和队伍里的其他人会合。
尸鸠显然觉察到危险,于是扇动羽翼飞向高空,行动之间带起一股泛着尸臭味的腥风。那对小而锐利的眼睛闪烁着红光,它格外震怒,想要竭尽全力找到入侵者,翅膀一挥,一片云杉林便轰然倒下。
不远处的叶晚一阵胆寒,不敢在原地久留,她用腰间的联络法器向谢惋传了信号,便往叶潜溪和常念慈所在的位置靠拢。为了不打草惊蛇,叶潜溪选择布阵的位置离尸鸠巢穴较远,常念慈已经听到动静,但是也不好打断叶潜溪,更不能丢下她去找其他人,于是在担忧中等待。终于,谢惋回来了,他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最后一个到的叶晚赶紧拉着他们往后撤。
只见那只体型硕大的尸鸠还在疯狂地切割云杉林,树木成片成片地倒下,留给他们藏身的地方已经所剩无几,而叶潜溪不知何时能从布阵的状态中醒过来。叶晚想起叶潜溪曾教授过她可以强制打断星神阵的密法,当机立断地用了。
叶潜溪的阵法刚完成一半,眼前还是一堆星星,脑袋晕着就被叶晚和谢惋一左一右架着走了,这次换常念慈在前开路,逃命要紧,顾不得灵力消耗了,几人均是唤出灵剑全力前进。尸鸠砍树砍了半天,知道入侵者可能已经走了,但仍然不放心,在洞窟上空徘徊,久久不去。
而已经逃至山下的四人则气喘吁吁,叶潜溪被打断便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了,只是意外这只尸鸠居然如此警觉。以他们目前的战力正面作战,必是一场久攻不下的持久战,他们后续还有许多任务要做,在截至时间到来之前要全部完成。按照原定计划,她会在远处布置星神阵将尸鸠控制住,再由叶晚和谢惋上前斩杀。星神阵一旦成立,便可以无视修为,将敌人控制在阵法里不能反抗。
只是没想到叶晚和谢惋的动作居然被发觉了。叶潜溪朝谢惋翻了个白眼埋怨他没用,这都能被发现。
谢惋却顾不上和叶潜溪掰扯了,他简单说了下自己看到的那片袍脚,听了他的话,众人开始头脑风暴,
“学宫给来的报告不是说这只尸鸠性情凶恶,好食活人吗?为什么它的洞窟里会有活人存在?”叶潜溪疑惑。
常念慈反复确认了一下灵纸上的记载,这只尸鸠是一只雌性成体,修为五百年。就和人类当众有好人坏人一样,妖兽的好坏也不能根据种群一概而论。即便是性情温顺的种群也会出现伤人的个体。而尸鸠这个种群一般来讲好食腐肉,这只雌性尸鸠走了歪路子,将活人当猎物,才被当作猎杀对象。
“而且,我和叶晚的动作都非常隐蔽,理应不被发现。我现在怀疑是洞窟里那个人给尸鸠放哨,才让尸鸠那么早发现我们。”谢惋沉吟,“按照这一种群的作息习惯,清晨时分它们应该在睡觉,怎么会分神警惕我们?”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起个大早爬到山头。
“白干一场,打草惊蛇……”叶潜溪痛苦扶额。
不过叶晚和常念慈的心态倒是还好。见留在原地无果,而尸鸠已经被惊动,常念慈提议他们先回塔城打探打探情报,特别是洞窟里那个活人。
“塔城与其他城镇相隔甚远,洞窟里的人,极有可能和塔城有往来。”常念慈开始推测,“红色的裙角,是女子?帮助食人的尸鸠,若事发一定会遭人非议,传播甚广,我们不如回塔城问问有没有这样的人。”
几人纷纷同意,没有人愿意回去招惹已经暴怒的五百年妖兽。他们几个才刚筑基,叶潜溪是金丹期初期,一只五百年的妖兽已经到了修士金丹期破镜的水平。更不要说尸鸠一族在领空中有独特的优势,他们受云峦上空风刃限制不能空中作战,只要尸鸠不落到地面,在空中消耗他们,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他们只好灰头土脸地回城内。一进城他们便四散打探情报了,叶晚在探听消息之前还回客栈看了眼阿芜,见阿芜已经醒了,还闷得慌,便将她一起带出来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城里跑东跑西,叶晚问话问得口干舌燥,阿芜则是吃喝玩乐没心没肺。她们跑了很多茶馆酒肆之类的地方,没有听说塔城有人勾结妖兽。一提起那只作恶的尸鸠,人人都痛心疾首,恨不得除之后快。这只尸鸠最开始只是吞些人类的尸体,后来逐渐上瘾,便把人类当作猎物主动攻击,塔城的百姓因为它不敢上山,每日还要提心吊胆地管好自己的孩子,不让小孩随便出门往山上跑。
有用没用的东西都问了很多,叶晚回到约定的集合地点,其他几人和她的情况大差不差。任务情报毫无进展,大家都有些沮丧,阿芜却毫不在意。在她的认知里,这似乎只是一场可以离学宫很远的游行,她对任务和修为也没什么概念,甚至不识字。学宫的夫子当初把她捡回来也没想到她神智有缺,不过后来见她无处可去便让她留在学宫了。
谢惋神色复杂地看着阿芜开始给大伙发糖葫芦,她跟着叶晚大街小巷地串,买了不少东西,这时候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他问:“你很想让我们也吃糖葫芦?”
阿芜一脸期待地点点头,发髻后绑的鹅黄色蝴蝶发带一晃一晃的,搞得谢惋都不好意思拒绝。
叶晚也吃了一根,也就是普通摊贩卖的水平,不好吃也不难吃,咬开糖壳以后有股酸酸的味道,她爱吃甜的,不爱吃酸的,但还是把山楂吃完了。几人聚在一起嚼着糖葫芦,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实在不行直接打过去吧,别管那个莫名其妙的人了。”谢惋提议。
“可是这样风险太大了,我们很可能出现伤员,甚至可能被它反杀。”常念慈皱眉,他这会儿也是风尘仆仆,在城里跑了一天,满头大汗。尽管疲惫不堪,但还是调动精力思考眼前的困境,“如果那个人只是通风报信还稍好,我们苦战一番可能得胜,但如果那个人加入战局该如何?我们还不知道她的修为。”
“既然塔城的人都不知道那个内鬼,要么她隐居山野不与外界来往,要么她做事隐蔽没被城里的人发觉。”叶晚也开始分析,“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不是很好办,塔城城外荒野面积广博,我们几个人根本无法搜寻这么大片的区域,我们只能从别处着手。如果是第二种,或许要上报给塔城的管理者,城内出了助纣为虐的叛徒,这件事可以让他们协助调查。”
叶潜溪点点头,“虽然学宫要求弟子尽量独立完成任务,不得随意借助第三方势力,但是如果任务内容涉及到所属地区管理者的管理范畴,我们也可以请塔城的首领干涉。”
“塔城的首领?”谢惋还是有些头大,“没想到要找凡人帮忙。”
叶潜溪白了他一眼,不满他的说辞,“什么叫找凡人帮忙?在学宫里的第一课便教过,即便天生灵根,能够修炼,修士也只不过是偌大凡人群体中的一部分。尽管修士有强于凡人的能力,但在外也不可轻视凡人,这是修真界公认的铁律,从云峦大陆有史以来便代代相传。凡人无法修炼,但仍以‘士‘字相称,修士不能以任何理由轻蔑无法修炼的普通人。”
谢惋打眼看她,一贯放荡随意的叶潜溪居然开始一板一眼地教育起人来了,叶晚小声向他解释:“叶家很注重这种教育,表姐在其他方面很随意,但是这种根本性的错误她是很较真的。”
听了这话,谢惋心头传来一阵诡异的阵痛,还夹杂着一种很别扭很难受的异样。那是猛然发现一直和自己插科打诨的同龄人在一些方面远高于自己的嫉妒,惊讶,还有一种微妙的对自己的不满。
但是他并没有对自己内心的洞察力,尽管心里知道叶潜溪是对的,但嘴上仍不改口。叶潜溪沉着脸,也懒得再纠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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