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陆昭年在她耳边留下那段“恶魔低语”后,余今岁对他是唯恐避之不及,就算不顺路也要刻意绕开画室。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幸好陆昭年就像陈阿姨说的那样,很少回别墅,她们之间基本没碰上几面,就算偶尔遇见了,彼此也会默契得当作没看见一样无视路过。
整个暑假期间,余今岁基本上都在办理退学手续,处理转学事宜。
两个月过去后,她捏了捏腰间软乎乎的肉肉。
因为没什么糟心事干扰,加上陆家的伙食太好,倒是吃胖不少。
很快就到了开学那天。
一大清早,陈阿姨就走进房间“唰”地拉开窗帘。
刺眼的阳光瞬间打在床上。
“呜——”半睡半醒的余今岁一边嘟囔着,一边扯过被子罩住自己的脑袋。
陈阿姨见她还在赖床,出声提醒:“余小姐忘了今天要去学校报到吗,快点起床吃饭吧。”
她倒不是忘记要上学,而是假期休息太久,现在一下子回到从前这么早的起床时间,实在不太习惯。
余岁艰难睁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半推半就着支棱起来,机械地刷牙,漱口,穿衣下楼。
黎千姿早已落座餐桌,目光落在她背后的书包,“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余今岁点头。
第一天报道要用的材料她早在假期就已经准备好了。
楼梯口又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余今岁双手捧杯,埋首默默咽下燕麦奶。
没想到陆昭年昨天竟然回来过夜了。
不过考虑到今天是上学的第一天,倒也不奇怪。
陆昭年拉开她对面的座椅,坐下用餐。
英伦学院风的校服,衬得他眉眼更有混血感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母亲也必定是个大美人,或许还是个外国人。
不过呆在陆家这两个月里,余今岁从没见过这位女主人。
佣人们也不会主动提起,每当余今岁好奇心起,想旁敲侧击地问起这位女主人,她们总是岔开话题,避而不谈。
这个人好像成了这栋别墅里公认的秘密。
餐桌上的空气格外沉默,余今岁有些许不自在。
陆昭年用完饭后什么都没说,起身就往门外走。
陆廷勇放下手中咖啡,叫住他,“你和岁岁正好同路,带上她一起吧。”
要是放在平时,应该由司机老许送她去学校,不过他今天临时要出差,急着赶飞机,也就让她坐陆昭年的车去学校了。
余今岁一听要搭他的车,连忙摆手,“没事,我可以自己坐公交去。”
“有车不坐去坐公交多麻烦,不要不好意思,你们兄妹俩趁这机会正好可以促进促进感情。”陆廷勇笑眯眯道。
陆昭年啧了一声,“感情?”
这个字眼在他舌尖碾过一遍,吐出的只有淡淡的嘲弄。
余今岁脸上挂着尴尬的笑,正在拼命想借口,“其实我是有点怕坐那个……”
这倒是实话,她从没坐过机车,那玩意嗡鸣声又大,车速又快,像她这种胆小又惜命的人连坐上去的勇气也没有。
但是她这番莫名的话令陆廷勇有点困惑,“那个?”
陆昭年却瞬间明白她在顾虑什么,“谁说我要骑机车了,上学骑那个是等着被扣吗?”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显然没剩多少时间了,没好气说,“走不走?
“或者你更愿意自己步行?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从这里到承德,也就勉勉强强15公里吧,相信你可以的。”说完也不等她,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也、就、15公里。
余今岁咬了咬下唇,恨恨跟上,“算了,我还是和哥哥一起吧。”
15公里……她走路怕是要走一上午,坐公交也要挺久。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转学第一天不小心迟到的话,也太丢人了。
一起在玄关换鞋时,余今岁听见身侧传来低低的一句“怂货”。
语气又贱又轻飘飘的。
她深吸一口气。
有没有一种可能,除了害怕机车,还有一点就是不想和他呆在同一片空间啊!!
余今岁在心底疯狂咆哮,可是面上不显。
为了上学,她忍。
陆昭年开的是一辆宾利。
看起来比机车低调许多,当然这只是余今岁认为的。
豪车在她面前停下,陆昭年坐在主驾驶座,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轻敲,不急不慢。
这位脸很臭的某人目视前方,看都没看她一眼。
余今岁扫了眼他身旁空荡荡的副驾,果断选择后座,远离这尊大佛。
后视镜里,陆昭年了然地扯扯嘴角,对着她无声说了两个字,随后一脚踩下油门。
车窗外的风景变成了大而浅的色块,急速后掠。
看着这熟悉的景色,余今岁仿佛回到两个月前,陆廷勇刚接走她们母女那天。
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余今岁抱着双臂,喉咙有点发涩,双眼也染上一层朦胧的薄雾。
她被动地接受他们安排的一切,在别人眼里,或许不该有任何怨言,因为她住在豪宅里,享受着顶级的物质条件,要是还抱怨,一定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又有谁能明白她的难过。
爸爸出远门,妈妈却又什么都不说。
她匆忙离开从前熟悉的环境,开始寄人篱下的生活。
与此同时,还要承受陆昭年莫名奇妙的敌意。——她分明读懂了他那口型。
就在不久前的玄关处,男人冷冽的嗓音,在她耳边回荡。
——“怂货。”
这两个月来所有积压的情绪一瞬间爆发。
余今岁再也不想忍了,抬脸鼓起勇气说:“那个……”
“那个?黑人啊?”陆昭年打断了她的话,玩味一笑,“不装了?他们不在,就不喊我哥哥了?”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余今岁深呼吸,毫不犹豫回击他,“是,所以你也没必要装作很想听这句‘哥哥’的样子。”
她声音有点闷闷的,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陆昭年轻嗤,没有说话。
一番心里建设后,余今岁重新开口,郑重道:“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聊一聊。”
“我和你?”他面无表情道,“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聊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如果是因为当初我没敲门就擅自闯入你的画室,我为那天的行为道歉。”
不知道触及了他哪根神经,陆昭年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黑得像锅底。
余今岁以为他是想起当时私生女的误会,解释道:“你可能搞错了,我不是陆叔叔的私生女,我爸爸是叔叔曾经的司机。”
“所以呢?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爸爸拜托陆叔叔照顾我和妈妈,所以我们只是暂住在你家。”
“照顾需要接进门吗,你不会以为我没有眼睛吧?”
“什么接进门,都说了是借住,而且我爸妈关系可好了,我妈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背叛爸爸的事的!”
虽然刚开始她也有过怀疑,但此时此刻,无论是胜负欲作祟,还是给自己的暗示也好,余今岁坚定地站在妈妈这一边。
“呵。我是不了解你们,但我了解老头子,他可不是什么大慈善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陆昭年这句话中隐隐含着愤恨。
他慵懒地将手肘抵在窗沿,单手支着脑袋,“不如打个赌,就赌我们多久能成为真正的兄妹,上户口本的那种,我猜是不到三个月。”
“赌注的话随你定。或者你想要我现在开的这辆车也行。”
“我相信妈妈。还有我不要你的车。不是所有穷人都乐意被你用钱羞辱。
“至于赌注我还没想好,就当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先欠着吧。”
“你觉得那是羞辱?”他惊讶地挑眉,随后耸耸肩,不在意说,“ok。”
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余今岁揪紧书包肩带。
其实悄咪咪地说,别瞧她这么硬气,看起来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其实她也挺喜欢钱,心里挺没底的。
但是一想到如果接受他的提议,不仅士气上落了下风,好像人格上也落了下风。
或许这就是她作为穷人可悲的自尊吧。
刚刚争执完,车内越安静,气氛越尴尬。
余今岁只觉得浑身有蚂蚁在爬。
既然他们都可以彼此打赌了,关系应该算相对缓和一点吧。
于是她主动开口打破沉默,“你刚才说照顾没必要接进门,话说如果女主人在场的话,我和妈妈住进来这件事,应该没那么尴尬……”
话音未落,突然一个急刹车。
余今岁的额头猛地撞上他的座椅后背。
巨大的冲击力令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车!”
这两个字夹杂着十足的怒意,从前座传来,直直蹿向她的脑海。
后视镜中,陆昭年脸上阴晴不定。
余今岁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
正想开口询问,瞥见他双手离开方向盘,低头点烟的姿态,又闭上嘴。
他的驱逐之意很明显,如果她不下车,他也不开车了。
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她因为担心迟到而妥协。
……
他赢了。
余今岁打开车门,鞋尖刚触到地面时。
陆昭年开口了,说出的话却不是挽留,“我不想在学校听见,任何有关你是我妹妹的传闻。”
敢情是不想和自己有任何关联,难道她很想吗?
“你的担心多余了。”余今岁咬牙回应。
谁稀罕当他的妹妹。
她气得手上使劲,“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陆昭年扬长而去。
就这样没风度地把她扔在半路。
什么人啊!
车开到一半突然发神经。
黄金矿工都挖不出这样的神金。
余今岁没忍住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踢完稍微冷静一点后,她环顾四周,发现两旁全是绿油油的行道树。
完全不清楚这是哪里。
余今岁扫了眼手表,还剩十六分钟就上课了。
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一边忍住委屈想哭的冲动,一边大着胆子拦下过路车询问路人。
庆幸的是这里离学校不远,她谢过路人以后二话不说拔腿飞奔。
紧赶慢赶,却还是迟到了。
铃声已经响过一遍,余今岁站在教室门口打报告时上气不接下气。
班主任是个年纪四十来岁、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
他正靠在讲台上点名,听到声音后侧脸看向门口,略微皱眉,有些不满地看着她,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让她进来了。
在新同学尴尬的注视中,余今岁红着脸自我介绍。
班主任指了一个靠窗位置给她,同桌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孩。
落座后,余今岁咬着下唇,趴在桌上。
桌面冰凉,她脸上的温度还是没有降下。
窗外“欢迎来到承德高中”的横幅,沉默地飘摇,好像在无声地嘲讽自己。
余今岁不由得想起那天,陆昭年懒洋洋的声音,语气恶劣又凉薄。
——“没问题啊,我一定会好好’关照’妹妹的。”
所谓的“关照”。
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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