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稳稳地停在十九楼，厢门缓缓打开，纪伊从电梯里走出来站在前台的时候，人还是有点恍惚的，甚至有那么一秒钟想假装自己下错了楼层，转身离去。
发生了什么？她来这里干什么？凌鋆刚有说可以帮她内推工作吗？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负责前台接待工作的女生嗓音甜美，在纪伊此刻乱得像锅粥的大脑里生生劈开了一条路。
“我……”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纪伊有些难为情地抿了抿嘴，“我，找一下凌鋆……”最后两个字几乎是挤出来的。
不同于纪伊此刻的窘迫，对方专业而游刃有余地回应道：“请问您有预约吗？”
“啊？我……”又是一个纪伊回答不了的问题，“我还没有……”
“不好意思，我们这边见凌总必须要提前预约的。”
“哦哦，好的好的。”纪伊此刻窘迫到想直接用脚趾抠个地洞瞬间回到自己位于九楼的工位上，然后把脸埋进键盘，再也不见人了得好。
飞速逃离十九楼，纪伊却没坐电梯，而是又转身走进了安全通道。
安全通道，纪伊的快乐老家。
古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纪伊冷静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前台管凌鋆叫凌总，还说见他必须要预约，看样子官职还不小，找工作这事还是得找找他。
于是自虐般的又在脑子里把那句“我是她的就行”过了一遍，纪伊随即掏出手机，开始疯狂划拉自己微信的通讯录，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她是有凌鋆微信的，甚至他们曾经还十分要好。
“L……”通过右侧字母快速搜索，纪伊的视线飞快地从一个个名字上扫过，“李……刘……梁……罗……连……毛……毛？！”
纪伊不可置信地又翻了一遍，发现还是没有“凌”。
怪了，不应该啊……她怎么记得凌鋆还点赞过她的朋友圈啊。
纪伊眉头紧皱着咬起了嘴唇，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开启了全名单查找模式，然后她找到了一个被她备注成了“气人专家”的可疑账号。
“凌总？”纪伊发过去一条消息，小心试探。
五分钟过去了，纪伊人都站累了，手机还是毫无反应。她反复检查聊天页面，确定消息已经成功发送出去了，没有被拉黑也没有被删除好友，自己的手机没有开启静音也没有在勿扰模式，连顶端的信号格也完美地显示着四个台阶，甚至她十几秒前为了测试微信是不是出了bug，给她的好姐妹尹舒星发的一个表情包，都在瞬间得到了回复。
万念俱灰。
纪伊叹了口气，忍住用头撞旁边墙的冲动，认命地迈下一级台阶。
今天第二次从安全通道走回工位。
好消息是同事们已经停止八卦，开始工作了。
坏消息是，林寒也是。
纪伊点开了电脑屏幕右下角的计时工具，看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跳动，想起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可能不那么恰当，但是以前上班的时候纪伊总嫌时间过得太快，怎么嗖得一下就到了下班时间，她都还没有跟林寒待够。
而现在，纪伊觉得时间漫长得好似她学游泳时把头埋进泳池里憋气的那几秒，以为已经过了好久，其实才过了短短几秒。
她要下班，她要逃离，她再也不想面对林寒那张脸。
“你下班有约会吗？”坐在纪伊旁边的同事突然凑到她旁边，表情八卦道。
“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纪伊被吓了一跳。
“我看你半天了，你一会儿就把那个时间点开满脸愁容地看一眼，一会儿就点开看一眼，短短三分钟，你看了八次。你自己说你的行为可不可疑。”
“确实。”纪伊赞同地点了点头，万念俱灰，“但我只是上够了这个b班，难道你没有？难道你不渴望下班？”
“那也确实噢……”同事也一声叹息，将椅子滑回了自己的工位。
打发走了八卦的同事，纪伊开始思索要不她明天请假算了，但马上又在脑海中否定了这个念头：不行，请假要扣钱，房租却从不打折扣。
痛苦，痛苦到纪伊想抱头痛哭，想原地发疯。
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是微信语音的提示音。
纪伊用手揉了揉脸，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想发疯的心情，然后拿起手机——“气人专家”打来了语音通话。
不知为何纪伊突然觉得有点紧张，甚至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才按下接听键。
“喂……？”
“怎么这么半天才接？”凌鋆不悦声音在瞬间传进纪伊的耳朵里，却意外得让纪伊感到了一丝安心。
谢天谢地，真的是他，幸好是他，是他真好。
“干嘛不说话？不是又在安全通道哭吧？”半天没等到纪伊说话，凌鋆的语气听起来更加不耐烦了。
“没有没有。”纪伊赶忙站起来，往旁边空闲的接待室走去，“刚在工位上不太方便说话。”
“嗯。”
“我刚去你们公司找你了，但是前台说要有预约，所以我没找成，就想着发个微信问问你。”纪伊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无意识地抠着接待室光滑的磨砂玻璃。
凌鋆又“嗯”了一声，听不太出语气，也并不展开话题。
纪伊又等了几秒，发现对方并没有提问的意图，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刚上去是想问问你，你们公司最近招人吗？嗯……就是，我想辞职，但是我又不能没有工作，还得交房租水电什么的，所以我就想问问你可不可以内推什么的……”
“你现在上来。”凌鋆相当霸道总裁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挂断了语音，速度快到纪伊握着手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上班时间去另一家公司找工作什么的，不要太刺激。
“您好，找凌总是吗？”
这一次，纪伊刚站到前台还没来得及开口，负责前台接待的女生就先一步站起身来，搞得纪伊一瞬间还有点不好意思，“啊……是的是的。”
“您这边请，我带您过去。”
纪伊懵懵懂懂地跟着人家往前走，连人家公司的内部结构都来不及看，只记得自己跟着人穿过好几条走道之后，站在了一扇看起来就很沉很难推的玻璃门前。
透过这扇透亮的玻璃门，纪伊看到了凌鋆。
对方坐在电脑屏幕后面，手里还捏着一沓不知道写着什么的纸质文件，似乎正在跟电脑上的做对比。
饶是纪伊现在毫无心情，但面对此情此景，脑海里还是十分诚实地闪过了一句：真好看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甚至比以前更好看了。
领纪伊过来的女生轻轻敲了三下门。
“进。”
门被推开，纪伊猝不及防地跟凌鋆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知道怎的，竟然觉得有点心虚，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手机。
“凌总，人到了。”
“辛苦。”没注意到纪伊的异样，凌鋆很快低下头来，“你自己先找地方坐，旁边有直饮机自己拿被子喝，有什么事等我忙完这点儿再说。”前半句是和前台说的，后半句是和纪伊说的。
“好的。”纪伊回答得飞快，然后看了眼凌鋆透亮的玻璃办公室，又偷偷瞥了一眼外面同样偷偷往里看的办公区，开始替自己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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