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初坐在副驾,看着两辆车在高速上你追我赶,完全不顾她这个乘客的安危,眉心一点点拧了起来。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掏出手机,打开报警页面,手指已经滑到了“危险驾驶”选项上。
陆也一眼瞥见,吓得立马松了油门,连连求饶:“姑奶奶,您可悠着点,别报警啊!”
简初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下一秒,毫无征兆地拨通了沈砚舟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她就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你跟他较什么劲?你多大岁数了,还和一个小孩儿斗气。”
那头沈砚舟的声音冷了几分,还有一丝不悦:“简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比你们大几岁,我哪里老?”
简初没给他继续发作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她淡淡看了陆也一眼,语气不重,却带着一股压迫感:“你也是。”
说完,她从包里拿出耳机,插上,动作利落。
戴上耳机后,她闭上眼,靠回座椅,再不理会任何人。
高尔夫球局后的第三天,骁岳集团总部。
顶层巨大的会议室里,沈砚舟宣布,为保证此次对Baker-Kerr集团并购案的绝对保密与最高效率,双方将成立一个封闭式尽职调查小组,即日起,所有核心成员将集中在骁岳总部一间独立的办公区进行工作,直至初步尽调报告完成。
他点了几个名字,骁岳方是他自己和两名核心高管,衡德方,是霍斯庭和简初。
简初坐在长桌的末端,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正在转笔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抬起眼,看向会议桌的主位。沈砚舟的目光并未看她,他正垂眸看着面前的文件,侧脸的线条冷硬,仿佛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公事的决定。
封闭办公的地点,设在骁岳总部大楼的三十七层。
空气里恒温的冷气,像稀薄的雾,让人从皮肤到心脏,都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工作强度是惊人的。简初把自己丢进堆积如山的财务报表、法律文件和临床数据里。
简初只能临时把陆也约好的那位老中医推掉。电话那头,陆也倒也没恼,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没事儿,改天再去也行,你要是太忙就别折腾了,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
简初应了声“好”,简单几句寒暄后挂断电话,目光无意中落向远处的玻璃隔断。
沈砚舟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正对着电脑,神情专注,像是忙着批什么重要文件。
实际上,此时的沈砚舟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转椅上,电脑屏幕上跳动着一排排扑克牌,他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鼠标,把红桃七移到黑桃八上,整个人神情淡定得仿佛沉浸在金融分析报告里。
简初没理他,收回视线,回到自己的工位,继续处理手头的文件。
空气里是午后略显干燥的咖啡香,办公室安静得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空调运转的细微嗡鸣。
过了不久,手机又响了一声。
来电显示是陆也。
她接起,陆也那边笑声朗朗:“我在你楼下,买了点吃的,怕你又不按点儿吃饭,胃病犯了就不好了。你不是总说不想在医院挂急诊嘛。”
简初嘴角轻轻一动,没多说什么,只道:“好,我下去。”
她拿起外套,下楼去了。
等简初离开后,沈砚舟视线才从蜘蛛纸牌的胜负界面上移开,淡淡扫了一眼落地窗外。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办公楼前的石板道上,陆也站在车旁,拎着几个食盒,正冲着简初笑。她也难得松了神色,眉眼里竟带着点儿轻松,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不远处的长椅走。
沈砚舟站在窗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玻璃框,神情无波,眼神却在那一刻,有那么一瞬说不清的暗。
他站得笔直,像一尊凝固的剪影,默默注视着楼下的两人谈笑风生。
简初拎着食盒回到办公室,还没坐下,沈砚舟就像是早有预感似的,若无其事地从她工位前经过。
他脚步一顿,目光扫过她桌上的饭盒,伸手就拎了起来,语气随意得仿佛真是顺手拿了份公物:“正好我饿了。简律师,只能麻烦你再去买一份。”
简初一愣,眉头蹙起,刚要拍桌子——
对面的霍斯庭朝她递来一个眼神,带着点安抚意味。
她咽下这口气,强压住怒火,语气冷了几分:“沈总客气了。”
沈砚舟却像没听出她的讽刺似的,拎着饭盒,心安理得地离开了。
霍斯庭目送他走远,才低声开口,带着几分玩笑意味问:“你们俩以前是不是结过什么梁子?我怎么觉得他有时候……好像挺针对你的。”
简初抬起头,语气淡淡的:“也许吧。我和他侄女是发小,他估计看我不太顺眼。”
霍斯庭闻言一挑眉,像是终于拼上了某个碎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确实是认识。”
简初没再解释,肚子却隐隐有些饿意翻涌上来。
她打开外卖软件翻了几页,满屏的饭菜图片,却没有一样能引起食欲。她最后烦躁地锁了屏,把手机丢到一旁。
时间一点点往后推,直到晚上七点多,霍斯庭站起身,提了下表:“我这边还有个跨国会议要连线,得先走一步。你也别太晚,早点回去休息。”
简初点了点头:“您忙去吧,我收完这点资料就走。”
这天夜里,已经过了十一点。
三十七层只剩下主会议室还亮着灯,其余人也已疲惫不堪地离开。空旷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简初和沈砚舟。
两个人刚交接完工作,长桌两端,隔着遥远的距离,各自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窗外是北京璀璨的夜景,车流如金色的河,沉默地奔涌。窗内,却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这个条款比例,太保守。”沈砚舟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打破了寂静。
简初抬起头。
“在目前的市场环境下,骁岳需要展现出势在必得的强势。你的条款,给了对方太多的幻想空间。”他看着她,眼神锐利。
简初将目光移回自己的屏幕,声音听不出情绪:“我的工作是规避风险,沈总。这个比例,是基于英国并购法和过往案例,能为我方争取到的、最稳妥的平衡点。再激进,一旦触发诉讼,我们会非常被动。”
“我需要的不是稳妥,”沈砚舟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是结果。”
“律师的职责,就是在合法合规的框架内,保障结果的安全性。”简初寸步不让,“否则,您不需要请律师。”
两人隔着一张长桌,无声地对峙着。
僵持了不知多久,简初胃里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胃部,指尖用力,试图压下那阵不合时宜的痉挛。
她的脸色,在灯光下,白得像一张纸。
沈砚舟没再说话,他忽然站起身,拿起手机,径直走了出去。
简初以为他是被自己气走了,心里竟有片刻的松弛。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等待那阵疼痛过去。
几分钟后,沈砚舟回来了。
他走到她身边,将一杯温热的水,和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盒,轻轻地放在了她手边。
没有一句话。
简初猛地睁开眼,看着那杯水和那个药盒。药盒上的文字是德语,是一个非常昂贵的肠胃药品牌。
这种被看穿的感觉,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她感到无措和狼狈。
她垂下眼,声音很低:“不用了,谢谢。”
沈砚舟已经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他头也没抬,像是对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不想我的律师因为体力不支,影响项目进度。”
他将她的病,她的痛,都归结为“影响项目进度”。
他用最冷酷的理由,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台阶。
简初坐在那里,没有动。她看着那杯还在冒着热气的水,和那盒安静的胃药,忽然觉得,胃里的那阵绞痛,似乎……更厉害了。
她最终还是识趣地将药塞进嘴里,仰头喝了水,吞咽下去。
胃里泛着淡淡的苦意,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趴在桌上,准备闭眼休息片刻。
谁知这一闭眼,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沈砚舟原本正翻着资料,抬头时,却看见她侧脸埋在臂弯里,眉间还带着些没散尽的疲意。
他盯了她几秒,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走到空调控制器前,把温度调高了两度。
转身回来时,又将自己的外套取下,轻轻覆在她身上。
就在这时,简初的电脑屏幕忽然弹出一封邮件提醒。
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原本只是想关掉提示框,却在看到发件人那一栏时,动作顿住。
邮件抬头写着:“感谢简小姐三年前的捐款与支持——来自英国家庭妇女法律援助基金会。”
沈砚舟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开,目光在内容上匆匆一掠,便停住了。
那不是普通的捐助。他很快捕捉到一行文字——
“感谢简小姐于三年前以匿名身份捐助本会二百七十万英镑,用以建立法律援助专项基金,至今已帮助近百位女性获得正当法律支持,成立三周年我们想邀请……”
他没再继续往下读,只是把邮件关了,却将那个基金会的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回到自己的座位后,他打开浏览器,输入那串名字开始搜索。
网页跳出一排排英文链接,他打开其中一个页面,安静地读了下去。
成立基金时没有署名,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份信息。可从新闻报道、相关案例、受援者名单到律师团队资料,沈砚舟一点点地看,越看,神情越深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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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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